第62章 東臨碣石(2 / 2)
「哦,這樣。」唐稚很淡然。
林見的表情如遭雷劈。
唐稚:「……」
「我來陪小見見練練吧,我很久沒有動手了。」傲竹毛遂自薦。
他話剛落音,林見就拉著唐稚跑了。
傲竹的手剛舉起來,這下尷尬地立在半空中。
菊白清忍不住笑了:「撲哧。」
「你敢嘲笑我?」傲竹和他扭打起來。
還是那句話,不懂伏羲院一個傳承多年的修真門派,為什麼弟子間打架永遠喜歡肉搏。
林見拉著唐稚,狂奔往後山。
「你做什麼?做什麼?」唐稚被嚇了一跳,「鞋子要掉了,你冷靜,先說怎麼了?」
林見抓著唐稚,來到了後山。
他們走了沒有多久,就遇到了一起散步的賀長生和顧妨。
林見立刻按著唐稚的腦袋,兩個人躲了起來。
唐稚無語到極點,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噓。」林見示意他小聲。
唐稚實在是不懂他發什麼神經。
林見在偷窺著賀長生和顧妨。
賀長生的雙手背在身後,怡然自得。顧妨站在他的旁邊,臉上的表情不同於往常,既惶恐不安又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期待。
兩人交談。
說到了某句話的時候,顧妨突然激動地往旁邊逃跑。
她跑的時候,眼睛有淚花。
賀長生目送她離去,嘆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花叢中有一隻蝴蝶飛過。
賀長生從它的旁邊路過,離開了後山。
唐稚不明所以,然後……
「疼疼疼,你乾嘛抓我的肩膀。」唐稚的肩膀突然被林見用力一抓,疼得齜牙咧嘴。
「你不是說,師姐沒有可能喜歡大師兄嗎?」林見激動地說,「你看看剛才是這麼回事?」
唐稚:「……」
林見落寞地蹲在草地上,拔草。
他好不容易在賀長生那裡得到了一個機會,結果現在居然出現了競爭者,那個人還是顧妨。
「你誤會了。」唐稚終於知道林見這幾天抽什麼風了,「顧妨就算有喜歡的人,也絕對不是大師兄。」
「那剛才的事情,你要怎麼說?」林見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少給我賣這一套。」唐稚已經對他的為人清楚不過了,「我不好說,我覺得這應該涉及一個人。你要是想要知道,就去問師父吧,就說,你想要知道關於石東臨的事情。」
林見一愣。
那一個出現在萬法論壇,弄出煉人陣法的石東臨。
他和伏羲院有什麼關係嗎?
「你就算不去找師父,他最近應該也要找你,因為是你破了石東臨的陣法。」唐稚猜想。
唐稚想的沒有錯,當天晚上,方景新就讓人來傳話,說要找林見。
林見抿嘴,獨自前行。
在賀長生離開伏羲院的六年裡,其實林見對著的人最多就是方景新。
當初他留在伏羲院的時候,顧妨和唐稚還專門找他談話,說方景新現在在修煉的關鍵關頭,可能沒有空指導和教育他,不過他不用擔心,他們四個師兄師姐會承擔這個責任。
結果,沒有多久,方景新就找上林見。
說要親自教授他。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都嚇了一跳。
依照林見的天賦,就算他加倍努力,也還是差一點,但是有方景新在一旁輔助。隻要他願意努力,就一定不會白費力氣。
可以說,除了賀長生,方景新是林見在伏羲院最熟悉的人。
隻是他們也確實有段時間沒有見麵了。
方景新在藏書閣的屋頂看星星,等著林見來。
「師父,四師兄說你找我。」林見飛上屋頂,來到方景新的身旁。
「是的。」方景新笑吟吟,讓他坐下。
林見聽話地坐在他的旁邊。
「我聽長生說了你們在萬法論壇的遭遇,是你破了那個陣法。」方景新闡述事實。
「是的,我已經把那個陣法復刻下來了,如果師父你要研究的話……」
「不需要研究,那就是伏羲院的陣法,之前被人偷了罷了。」方景新說。
林見一愣,隨後小心翼翼地問他:「偷走陣法的人是不是就是……」
「石東臨。」方景新轉過頭,看著林見笑。
林見從未見過方景新的笑容那麼傷心。
「真是讓人懷念的名字,當年我從外麵撿這個小孩回來,他說他沒有名字。我對他期許很高,所以為他取名石東臨,寓意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因為我以為他將會像一塊堅固的石頭,持之不倦地看著深邃的深淵,不撼動不轉移心意。」
林見沉默。
「既然你們遇見了,那我也該告訴你了。」方景新望著天上的星星,「他是我曾經的弟子。原本被我期許成為下一任伏羲院的掌門,同時也本應該是伏羲院的人間行走者,深淵守護人。」
千裡之外,同一輪明月,同一條星河。
石東臨仰頭看著,笑著,沉默著。
方景新娓娓道來。
其實故事也不難。
按照天算,深淵將會開啟,但是方景新無法以壯年的狀態熬到深淵開啟的那一天,為此,他必須早早開始挑選關閉深淵的人。
他下山,歷經六七年,終於在一個貧苦的地方看到了一個小孩。
他一看到那個小孩就知道,他天生明目,加上是無命格之人。
這樣的小孩,是活不久的。
但是,也是最有潛力的。
方景新問他,如果他願意成為下一任深淵守護人,他就帶他回伏羲院,讓他活下去。
小孩子那時候不懂什麼叫做深淵,也不懂什麼是凶獸,他隻有一個活下去的念頭。
在這個骯髒的地方活下去,讓所有拋棄他的人後悔。
所以,他答應了方景新的要求。
方景新看出他心性狠戾,並不純粹。
但是那時候,他隻一心想著必須要挑選一個最可能封印深淵的人。
那個小孩就是石東臨。
也許是因為從小的生活,石東臨比起一般的小孩早熟。他很懂事,早早就和伏羲院的大部分人打好關係。而且他也有天賦,還努力。
就像方景新所期待的一樣。
後麵,方景新又分批收了四個徒弟。
除了唐稚,其他三個都很親近他,尤其是顧妨。在方景新全心全意培養石東臨的時候,多多少少無法分出心神給其他弟子,這種時候,都是石東臨來完成這些事情。
他真是一個理想的弟子。
方景新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繼承自己的衣缽,所以陸續把深淵的事情和他交代了。
深淵就是滄海,你就是那一塊觀望他的石頭,你要堅定,你要一次比一次努力,凝視深淵,打敗深淵。
封印深淵需要付出很多,有時候甚至是知道生命。
但是這是伏羲院的某一種使命,任由別人不解、嘲笑、坐井觀天,伏羲院的繼承人,都要矢誌不渝。
聽到了死亡,石東臨的表情有所鬆動。
方景新那時候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情。
然後,悲劇就發生在,石東臨第一次凝視深淵的時候。
長久以來,凶獸就徘徊在深淵的裂口附近,它們伺機逃脫,以及……等待著伏羲院的人的到來。
它們看到了石東臨,知道了他是下一屆的深淵守護人,它們嘲笑他、威脅他、恐嚇他,給他看了無數的伏羲院的歷屆掌門是如何在深淵下葬身的,以及其餘的修真界人是如果詆毀以及不屑他們的。
「伏羲院的人死了,死得好啊。」
「隻要我們能活下來不就好了嗎?」
「太慘了,不過我會為他們流一滴眼淚,哈哈哈哈。」
深淵下,埋葬著的都是伏羲院的天才修真者。
他們死後,沒有得到什麼,隻有無邊的黑暗與永眠。
死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可能被拉進深淵,麵對永無止境的恐懼。
你有這樣的覺悟嗎?
石東臨崩潰了。
凶獸讓他看到的畫麵都是事實,是過去,也是自己的將來。
如果他成功了,他就是被人贊美一句的骨頭。
如果他失敗了,他就是被萬人唾棄的廢物。
越是凝視深淵,越是被深淵影響。
石東臨在和凶獸對視的那一瞬間,仿佛經歷了千百年的折磨。
那是石東臨成為伏羲院弟子後,第一次以人間行走者的身份出門,也是第一次直麵凶獸。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他的想法。
再回伏羲院,他沉默不語。
就連最疼愛的顧妨也不理會。
他不說一句話,然後在那天晚上,引發了一場悲劇。
石東臨來到藏書閣,席卷了伏羲院的心血秘籍,尤其是偷走了唯一一個可以封印深淵的陣法。隨後,他放了一把火,意圖把自己帶不走的毀掉。
當藏書閣起火的時候,伏羲院每個人都不敢置信。
趁人們被大火吸引了注意力,石東臨往外麵逃跑。
也就是那個晚上,他在離開大門前,遇到了剛好起來上廁所的唐稚。
唐稚是他唯一一個怎麼樣都無法攻破的人。
到了那個時刻,石東臨也沒有什麼好偽裝自己的了,他陰沉笑著,問唐稚:「為什麼你偏偏不喜歡我呢?」
「我活了太久,看了太多人,我一眼就知道,你我非同道人。」唐稚望向大火的方向,「你看,我判斷得沒有錯。」
「你要阻止我嗎?」石東臨問唐稚。
唐稚搖頭,老實說:「我不是你的對手。」
「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為什麼還要攔在我的麵前?」石東臨歪頭笑。
唐稚拿出了自己鮮少用的劍。
「此劍名為明月光。」唐稚說,「把你拿走的伏羲院的東西留下來!」
唐稚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如果他把他拖下來,其餘的人來了,就可以製服石東臨。
當然,結果大家都知道。
唐稚失敗了,而且被石東臨打下了一個夢魘咒。
唐稚將會在睡夢中,一次又一次被噩夢侵襲,直到死去。
大火很快就被撲滅。
方景新趕去,一下子就看到唐稚受傷倒在了地板上,明月光被折斷了。
「小稚!」方景新甚至不能再去追石東臨,因為救唐稚要緊。
唐稚看了方景新一眼,暈了過去。
當他失去了意識,要麵對的就是無邊的噩夢。
這個詛咒,來自伏羲院秘籍裡古老的一個法術,解咒的辦法也在同一本書裡,但是被石東臨拿走了。
這一次發生的叛變,對伏羲院的改變是巨大的。
方景新的期盼被打破了,藏書閣失去了珍貴的書籍,唐稚命懸一線。
方景新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如果不是他沒有注意到石東臨的改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最重要的是,唐稚會這樣一直做著噩夢。
有法術幫忙,他當然可以活久一點,甚至是幾年、十幾年,更多甚至是幾十年,但是他生不如死。
伏羲院是一個少了誰都可以活下去的門派。
但是有些人卻始終心裡有根刺。
這一切的改變,來自某一天,方景新收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的信。
司馬靜。
「我聽說了伏羲院發生的慘事,很多年過去了,若你感興趣,我可以指引你去找個人。此人名為賀長生,事情會很有趣的。若你想要見他,趁快,因為他命不久矣。」
對。
石東臨之前的人間行走者是方景新。
但是方景新第一次見賀長生是在懸崖邊上,石東臨是在下雨的屋簷下。除此之外,伏羲院本該沒有人在外麵瞎逛了。
當年出現在賀家,打著伏羲院的名頭招搖撞騙的人,就是司馬靜。
和伏羲院有淵源,唯一一個可以活在這個人世間的凶獸。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賀長生:你就是我的狗,懂了嗎?
林見:那小狗想舔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