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空塚（2 / 2）
掩麵之人大喜，直接扯掉了自己的麵罩，說道：「諸位小心點，把那棺槨弄出來！」
隻見他那張臉相貌平平，豆豆眼，蒜頭鼻，頦下胡須稀疏，看模樣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不像武林中人，反而像個小老板。玄空看其麵目，便已經料定此人絕非魃鬼。
他盯著這人，腦海中想起一個地方「金鳳樓」，心說「這人形貌一股子銅臭，興許就是那金鳳樓的老板。那地方是二十四鬼收集消息的場所，其中的老板都是魑鬼的心腹，由他領隊也是合情合理。」想到這裡，又生出擒住此人的念頭。
遙想多年前，他幾乎就要抓住長樂坊金鳳樓的老板，誰知那廝寧死也不願被俘。今日切不可再讓此人跑了，或是自裁。
那些人清理了上麵的浮土，用兩條麻繩各套在棺槨的兩頭，向上一抬，墳中木棺終於移到了地麵。
「快弄開！快弄開！」那人已經迫不及待，不住地催促著。一小鬼手持鎬頭，將棺材板一撬，平推一掌將之擊飛。隨之眾人都向後退，似乎唯恐棺材中有什麼機關暗器。那小老板似的人物，甚至都躲到了三四丈之外。過了許久，見毫無動靜，才敢靠近。
待到他們走到棺材前，同時都發出一聲「啊？」顯得十分詫異。玄空不禁在想，那裡麵究竟有什麼東西？卻見那人臉上的神情，從興奮變為失望與憤怒。他轉過身子，一把扯住了丐幫叛徒的脖頸，大聲質問道：「為什麼沒有？」
原來那棺材中空無一物，此處竟是一座空塚。那丐幫叛徒神色大變，哆嗦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人一把將叛徒推開，回過身解來奚長老的穴道，言道「老東西，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奚山河穴道被接開，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凜然道：「老天開眼，總要讓你們這些妖魔不能得逞。你問老夫，也是不知，知道也不會說！」
那人聞言已是怒不可遏，一腳踢在奚山河的月匈口。奚山河口流鮮血，兀自慘笑不已。
玄空見他這般有骨氣，也是好生敬仰，打算再看看這些人有何後續計劃，便出手救他。
那人身後，一個小鬼問道：「樓主，這下可怎麼辦？」那人凝思不久，便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回去復命吧！」「那這三個人呢？」所指便是被俘的奚長老與年輕乞丐，還有那丐幫叛徒。
那人道：「這老頭還有些用處，帶回去嚴刑拷打。剩下兩個沒用啦！」言語中已經透露出殺意，儼然就要殺人滅口。
那地上捆的乞丐顫抖的更加厲害，幾欲暈倒。那丐幫叛徒慌張喊道：「趙老板，你可不能殺小的啊！我還知道好多事情，那湯楓密謀聯合眾派對付你們，你放我走，我便說出來！」
奚長老大罵道：「他媽的狗東西，沒有用的軟骨頭！」「噗」吐出一口混著鮮血的濃痰，正好吐到了叛徒的臉上。轉過頭來，又對姓趙的樓主喊道：「老夫什麼也不會說的，少白費力氣，識相的現在就殺了我！」
那叛徒倒是兩不得罪，顫抖地說道：「您老人家不想活了，骨氣硬，小的實在沒這個膽子，跟您比不了。」
趙老板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叛徒，說道：「哦？你說來聽聽，說的有用便留你活命。」說話間，他抽出一把短刀，捅向地上捆綁的乞丐。此舉乃是殺雞儆猴，待地上那人血濺當場，定讓那叛徒不敢耍一點心思。
玄空心知不可再等，一躍而起，霎時間身形飄出十餘丈遠，以指力點落那趙老板手中的刀子。
姓趙的忽覺眼前一花，猛然竄出一個黑影來，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虎口鮮血淋淋，更是一陣劇痛，手中的刀斷成兩截，飛向遠處。這一驚非小，他雖武功不高，也能看出來者是當世頂尖高人。他細細一看對方，心中驚駭無比，臉上卻神色不變。
玄空剛要繼續出手，姓趙的馬上開口道：「敢問閣下可是玄空？」玄空沒明白他們打著什麼主意，稍稍停頓，說道「不錯，你怎麼識得？」那姓趙的拍了拍手，道：「好身手！」心裡則想，你的畫像我們早就看過無數遍，豈有不識之理？
隨後他在那副帶來的棺材上拍了三下，隨之一眾妖人身形暴退。玄空自然向前追去，忽聽一聲巨響，那棺槨炸開，棺材板飛出五六丈之高來，從棺材當中直挺挺蹦出一個人來。
玄空見那人出來，心中一陣發毛，暗道：「這是人是鬼？莫不就是那傳說中的魃鬼？」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奚長老躺在地上聞聽玄空之名，精神大振，喊道：「快拿住那叛徒！」
蘇俏從樹後應聲閃出，輕飄飄一拂，已經將那叛徒擊倒在地。轉身又向姓趙的拿去，她這身法婀娜，便使出淩厲的殺招，也是千嬌百媚。尋常男人一見，怕是登時就失了抵抗的心思，恨不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然對麵這夥妖人，窮凶極惡，不可以常理度之。
這些人立刻分出七八人擋在前麵。蘇俏武功雖高，可終究沒領悟到絕頂之境，對上七八位一流弱的高手，也不能短時間將之擊敗。她一被這些小鬼纏住，那姓趙的便趁機逃遠了。
另一邊，玄空盯著那怪人，見其竟穿一身道袍，十分破舊，幾乎就要爛掉了。怪人雙眼無神，仿佛沒有靈智。一張麵皮蒼白，褶皺而濕潤，就好像乾褶的皮膚用藥水浸泡過的樣子。它手中握這一柄長劍，刃如秋霜，寒光凜凜，倒是一把極好的寶劍。
玄空初時以為這就是魃鬼，稍微一想又覺不對。以前魅鬼、魍鬼、魎鬼就算落於下風，其餘妖魔絕不敢舍他們而去。而這怪人尚未現身，其餘妖魔早已遠退。兩相比較可知，眼前這位並不像是魃鬼本尊。
怪人迷茫地眼神，鎖定了玄空，呼嗥兩聲，持劍劈來。這一招先聲奪人，玄空更不知怪人底細，一時不敢硬接他的招式。
不料這一劍刺出，其後劍招一招連著一招，化出一道道劍芒而成的光圈，把玄空擊的連連退避。他心中驚詫道：「這怪人看上去蒙昧無知，竟然能運出如此精妙的劍招！」
幾乎在一念之間，那怪人連出十七八招，玄空則連躲了十七八步。眼見又一記劍光斜劈下來，玄空看準時機，身子一偏，伸出拇指點在那劍背上，洶湧的內勁順著劍身朝那人撞去。那怪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本能，也運出一道內勁抵抗。兩股力道在寶劍之上相交，但見劍身像麻花一般擰了三次，那怪人的虎口也抖了三下，卻是並沒震下寶劍。
交此一招，玄空了然，這怪人也是絕頂修為的高手，可仍對其招式和武功路數大感陌生。如此高手所用武功必能在江湖上揚名，可此人這身功夫倒好像沒有什麼來歷。
怪人劍身一旋，又即砍來，玄空衣袖帶著一股剛猛勁風，擊在劍側。這一拂擊將怪人退出五尺遠。
兩人一旦拉開距離，玄空虛淩暗勁的奇功便得以運出。他揮手之間，三股虛勁如三條無形鎖鏈，分攻向那怪人小腹與兩間。怪人憑著本能，判斷出攻勢方位，連劈三劍擊擋。玄空當月匈一掌，那人也還了掌。這一下玄空看得明白，那怪人掌力綿柔，後勁雄厚，竟是道家上乘掌法無疑。不禁想到：「能成就如此道門武功，也定是頗有智慧之人，既如此，這怪人又怎麼會為二十四鬼做打手？再者說這人眼中無光，倒好像是一個白癡，怎奈其武功卻又恁地了得？」
思慮之餘，他便決定再出招試探一番，看看此怪人究竟是真傻還是另有特異。他手掌向上一托，又輕輕向前一推，擊向那人劍身。這一路掌法乃是「蓬萊仙三掌」當中的最為奇幻的一招，是為「鏡花水月」。掌力分三路內勁，這倒不算什麼稀奇，畢竟許多武功都有類似功效，有些甚至含有多則十餘道內勁。「鏡花水月」最奇異的地方是其三道內勁有虛實之分，而虛實之間又可相互轉化。掌力撲出，不待著力之時，極難看出力之所向。
那怪人見對手出掌擊來，絲毫不假思索，架劍格擋，登時被兩股暗勁擊中手腕與手臂。玄空見此一幕，心念一動：「這人看來真是有些毛病，尋常之人就算看不出掌力的方位，也該退避。而此怪人根本不見猶豫，如同本能一般接招。如此看來，想敗他十分容易，就是生擒此人也不是不可能。」他盤算對手後招，心中生出好幾條計策。
那怪人失了寶劍，並沒出任何招式，反而張牙舞爪撲了過來。玄空見其門戶大開，當月匈點一指，正中怪人月匈口氣海。心道：「壞了，本想留個活口，這一指打中要害，此人定然斃命。」
不料怪人似乎毫無知覺，仍飛身撲來。這一下，玄空正瞧見對手雙掌掌底的腐肉，一縷縷發白，又滲著黃色的膿液，隻感一陣陣頭皮發麻。他更不敢與之肉搏，生怕這怪人身上有劇毒，急忙後退，雙手一合，凝布一層無形氣牆。
那怪人雙手按在氣牆之上，這時兩人相距不到三尺，其身上的腐肉清晰可見，一片片仿佛就要掉了下來。若不是兩人正在拚命，玄空幾乎就要吐出來。驚嚇之下，他眉心中飛出一道虛勁，將那怪人額頭打出一個血洞來。又見怪人撲騰兩下，才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