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誅鬼盟（1 / 2）
自當年鹽龍幫、丐幫火並之後，丐幫總舵就由汴梁牽至洛陽。離開江寧，玄空直奔洛陽。一路之上，他仍回想著此行所遇的人和事。狡猾的燕王、得寵的才人。還有在歷史上極具爭議性的王安石，有人崇敬他，謂他為千古一相，有人批判他，稱其為宋朝罪人。究竟應如何評價其人，實難定論。
另一麵，遠在洛陽城中。一座莊院，其名歸林莊，此地便是丐幫總舵。「歸林」二字頗為歸隱山林的意味，丐幫以歸林為名，正與這六年低調蟄伏的處世之風相符。內堂中上掛牌匾「禮義仁智信」，丐幫五大分舵的名字也正取自這五個字。
堂中一把椅子，座位上正是如今的幫主湯楓，左首側賓位有兩個老和尚，一位慈眉善目是少林寺方丈玄慈，一位正顏厲色乃是少林寺賞罰堂首座玄悲，他二人一年之間，功力大進，已和湯楓一般，一同踏入了準絕頂境界，現在是少林寺武功最高的兩位。想來，一年前少林寺突逢大難，數百僧人慘遭屠戮，三位靈子輩禪師一同圓寂，此事對少林諸僧打擊極大，二僧發奮練功，才有今日的進步。
三人正在談聊之際，有零星幾人斷斷續續入內，皆喬裝打扮，由丐幫弟子引入賓座。落座之後，這些人也紛紛去除了麵上的遮擋，露出本來麵孔，俱是當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一共有十多位，右側首位是道門三尊之一，清微派的雲陽真人。再然後有神霞派的李伯先，現已繼承神霞派掌門，號文妙真人。有隱仙派的張繼真，他並非掌門，而其師火龍真人不問世事，派中尋常事物全由他來打理。還有青龍幫幫主柏水青、昆侖派掌門勾陳子、峨眉派掌門司徒荊、崆峒派青靈子。就連鹽龍幫新任幫主上官靖瑜也赫然在其中。
當年丐幫與鹽龍幫大戰，華輝慘敗之後遠逃西域，金、銀、銅、鐵四大長老畏懼丐幫報復，皆舍幫而去，隻留下一大爛攤子。這位上官靖瑜是鹽龍幫的後起新秀，武功高強，為人正直，早就看不慣華輝種種做派。華輝掌幫之時，他則稱病不出。華輝逃走之後，他是臨危受命，承接幫主之位，現今已經帶領鹽龍幫走向正軌。湯楓心知如今之勢，需聯合武林中各門各派才能對付二十四鬼，更知老幫主之仇全係華輝一人，於是便主動示好，兩幫這才握手言和。
除了玄天四老未至，天下間一流大派的掌門都有已經到齊了。眾人互相抱拳見禮。湯楓連忙站起身來，抱拳團團行禮，說道：「眾位掌門，此英雄大會，事關重大，小可為掩人耳目，不敢出門相迎，招待不周還請恕罪！」
柏水青最先開口，言道：「湯幫主莫要客氣，即是事關重大，便直入主題吧。」眾人一齊點頭贊同。雲陽真人也道：「不知丐幫、少林聯名暗發英雄帖，是有何要事？」上官靖瑜麵色凝重，試探著問道：「可是與二十四鬼有關？」江湖之上值得丐幫、少林如此謹慎應付，也隻有二十四鬼這群妖邪。眾人心中都有此猜測，而上官靖瑜快言快語，先行問了出口。
湯楓一點頭，說道：「上官兄所言不錯！」眾人聽他親口道出，月匈中一塊大石不僅沒落地，反而提了起來。隻因二十四鬼高深莫測，行事又狠辣至極，常常不留有餘地，無論正派邪派想與這夥妖人作對，都需仔細掂量掂量。
但聽湯楓續道：「二十四鬼為禍武林數十年，罪大惡極。四十三年前，魁鬼領十小鬼，洗劫山西『碎金拳』張老拳師一家，張老英雄全家十七口人盡被殘殺。同年，魈鬼大鬧天虹幫，殺幫主仇牧之、副幫主仇放之等十三人。四十年前，魘鬼虐殺二十三位寶清觀道人，據說隻因其中一位道人不小心看見了他們做事。三十六年前，邪派名宿「千毒皇」彭祖之被魍魎二鬼逼得走投無路，逃進五台山清涼寺，老住持起了慈悲心欲保下他一命，誰知魅、魍、魎、魘、魁、魈二鬼領十八小鬼攻寺，少林寺聞訊趕到相助，三方發生一場大戰，少林寺、清涼寺諸位高僧身隕，彭祖之仍被二十四鬼捉拿。」
這事本是江湖中一大隱秘，就連在座許多掌門都不清楚。直至今日，這些人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場大戰竟是因為「千毒皇」彭祖之而起。難怪自那之後，江湖再無千毒皇之名。
湯楓再道：「三十二年前，迷藏寶圖現世在大理現世，引發武林群豪爭搶，我師叔薑璞被魘鬼所殺，所領十三名弟子無一幸免，少林寺玄塵大師也死於魈鬼之手，慧字輩死傷十二人。三十一年前，茅山派掌門白雲子被魍鬼所害，太上掌門天鈞真人發英雄帖，邀天下英雄討邪誅。不料，當夜茅山派全派上下遭魃鬼屠戮而盡。
六年前，我恩師薑稹老幫主不幸為二十四鬼所擒，四肢盡折，經脈齊斷，雖被救回卻是飲恨離世。」這裡麵其實還有華輝的手筆，湯楓沒有提及，也算給足了上官靖瑜的麵子。上官靖瑜大感慚愧，在下連連作揖。
玄慈方丈接說道：「阿彌陀佛！一年前，魅、魍、魎三鬼令五百妖人攻我少室山，靈子輩三位禪師、玄字輩十三人因此圓寂，六百位慧、虛、空字輩弟子身亡。」
說起這些，玄慈玄悲二僧皆眉目低垂，神色暗淡。佛門弟子需戒嗔戒怒，然此事令二僧始終耿耿於懷，不能相忘。
湯楓道：「二十四鬼所做惡事，一樁樁、一件件簡直罄竹難書，懷想起實在讓人痛心疾首。」眾人紛紛點頭，其實二十四鬼做惡何止如此？湯楓也隻挑揀其中大案敘述。
青靈子問道：「湯幫主是不是打算對付這些妖人？」湯楓點頭道：「正是！我與玄慈大師商議，打算重新結誅鬼盟，抗擊二十四鬼。此次暗中請諸位前來，便是想邀天下眾派一同加入，共謀此大事。」
此言一出，除了青靈子在下麵應和，其他人是肅然無聲。當年茅山派的慘案可還歷歷在目，誰也不敢輕言對抗二十四鬼。
湯楓見無人表態，心中不悅，當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二十四鬼幾乎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這些掌門仍無動於衷。看來須得再拋些猛料。這些年蟄伏之際，湯楓暗中收集了不少二十四鬼的隱秘罪狀，所為就是今日激起旁人的共鳴，促成結盟。他忽然開口道：「雲陽真人，貴派林虛行道長當年意外身死，月匈口膻中穴及左右兩寸位置是不是各有三個指孔？」
雲陽子猛地一驚，說道：「不錯！確是如此，湯幫主忽然提起此事是何用意？難道這也與二十四鬼相關？」
湯楓道：「據在下所知，當今武林隻有魅鬼的天誅指有這樣傷勢。」「哦？竟有此事？」一向寵辱不驚的雲陽子，這時也不由得神情一變，又震驚又震怒。
湯楓又對勾陳子道：「勾陳子掌門，當年群豪爭搶寶物，我聽聞貴派前掌門枯荷子，由大理回來突然昏迷，一暈就是七天七夜，最後氣絕而亡，可有此事？」
勾陳子忽聽湯楓說起自己師父，大為詫異，說道：「先師的確死的不明不白，這也是二十四鬼所為嗎？湯幫主可別危言聳聽。」
湯楓道：「我師叔薑璞有二位弟子，當年由大理而回，也是一般症狀，最後無藥可醫而死。近些年我查閱醫書得知，有一種毒喚為七晝化魂，正有這樣的毒效。而我師叔當年是為魘鬼所殺，他的弟子多半也被魘鬼毒害。」
勾陳子聽完將信將疑，諸如此類的事，二十四鬼實在做的太多，若說是他們害死了自己師父，可能性不小。
湯楓正要繼續開口，青靈子先言道：「貧道也將當年之事講上一講。三十多年前，我也隻是崆峒派一位年輕弟子。那日，正是茅山派慘遭滅門的第二天，師父帶著我們去上茅山，本意是去援助。不料為時已晚，所見卻是滿地的屍首，那淒慘之景，可把我們全都嚇壞了。後來，師父命眾弟子在山上搜索茅山派殘存的弟子。我們師兄弟五人一同去到後山，站在山崗上向下一望，猛然瞧見四個頭戴鬼麵的妖邪，抬著一幅棺材下山而去。那棺材敞口，裡麵躺著竟然是茅山派太上掌門天鈞道長。我仔細一瞧，天鈞道長似乎還沒死，他的胳臂隱隱正在抽動。這一驚非小，一位師弟叫喊出聲來。那些妖魔立即有所察覺，分出兩人來殺人滅口。我等藝業未成，如何是對手？四位師兄弟相繼被殺。我拚命向山陽麵奔跑，正要被追上時，有一位老者突然擋在了我的身後，便是丐幫老幫主薑稹。他打退了妖魔，救了貧道性命。」
聽到此處，眾人不約而同發出「哦！」一聲，顯是對青靈子與丐幫這段淵源頗感驚訝。
青靈子頓了頓，續言道：「眾位請聽貧道一言，二十四鬼罪行累累，十惡不赦，所謀之事更見不得光。我等若始終袖手旁觀，不加以製止，說不得這些妖人要釀成巨禍，那時生靈塗炭，而覆巢之下安無完卵？亂勢之下眾位又如何獨善身？」
湯楓跟著說道：「青靈子道長所言極是！二十四鬼敢於截殺我恩師薑稹，敢圍攻少林寺，敢於禍害天筠道長屍身，恣睢無忌、無法無天，怎敢確信將來這些妖人就不會向各位的門派出手？須知唇亡齒寒，哪日我丐幫亡了，少林亡了，那江湖就危險了。」
眾人也知湯楓所言不無道理，近幾年這些妖人確實更加猖狂了，竟公然圍攻少林寺！這在少林寺創派以來是絕無僅有的事。然而，丐幫聚義堂中仍是寂然無聲，當年茅山派慘狀對眾人的沖擊實在太大，時隔多年仍歷歷在目。此時若決定加入誅鬼盟，便是拿整個門派在賭，這代價太大，不是誰能輕易下的了決心。
眾人都在躊躇不定，雲陽子稍作猶豫，言道：「據貧道所知，當年茅山派舉旗結盟，邀天下眾派加入，而貴幫卻是一口否決了。是也不是？」
湯楓長嘆一聲，道：「確有其事！隻是真人卻不知道，我恩師臨終時曾言，他一生唯一一件後悔事，便是當年沒有同茅山派一起抗衡二十四鬼。他親口承認低估了這夥妖魔，更是囑咐丐幫要謹慎對待，這也是在下提議重結誅鬼盟的原因。我瞧二十四鬼所謀非小，有窺竊神器之野心。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丐幫已堵上了全幫性命，不除二十四鬼誓不罷休。」
他這番話侃侃道來，更是正氣凜然，讓在座掌門頗受打動。眾人心知，今日丐幫起頭，號召天下各派誅鬼，若傳到二十四鬼的耳中，丐幫必定首當其沖，可見其中的利害。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決心舍生取義，僅僅憑三言幾語，極難令眾人堵上身家性命與那二十四鬼抗爭。
玄慈方丈道：「阿彌陀佛，若殺一魔頭可救萬人，那這殺戒也可開得。所謂誰不入地獄，我入地獄，少林決定與丐幫共進退，不除二十四鬼誓不甘休！」
聞言，司徒荊終於開口道：「方丈大師，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實是二十四鬼太過於難纏。隻一個魅鬼就將貴寺攪得死傷慘重。而令人聞風喪膽的魃鬼、深不可測的魑鬼可都還不曾出山。少林是為武林泰山北鬥，尚且難以應對，似其他門派怎敢與之為敵？」
此言一出，隻見玄悲大師麵露慍色，玄慈方丈一時也默然不語。司徒荊連忙拱手道：「言語失禮之處，還望兩位大師莫怪！」其他掌門則想，司徒荊話雖難聽，可理是一點也沒錯。
玄慈半晌之後，才道：「司徒掌門所說都是事情，老衲不敢怪罪！然正因如此，我等才更應該結盟抗擊。」
柏水青道：「老夫想問問湯幫主，結盟誅鬼有幾分把握？」這句話方是眾人真正關心的問題。湯楓心中其實並無把握，不敢輕易回答。他這幾年收集了一些二十四鬼的消息，隻有少量是關於魃鬼與魑鬼的傳聞，仿佛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真正的惡鬼。
柏水青又道：「老夫也不怕眾位笑話，那些妖魔與弊幫也有不小的仇怨，可若結盟誅鬼毫無勝算，那老夫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忍氣吞聲，不敢招惹那些人。」
忽然間，隻聞一聲：「區區魅鬼，何足道哉！」聲音張狂至極。眾人隻感眼前一花，大堂中突然出現一位黑衣大漢，長身闊膀，精神十足，其周身氣息玄之又玄，如浩渺星空，如巍峨山嶽，其深處似乎隱隱約約又生出一些帝王之氣，令人忍不住月匈中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