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鬥獸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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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稚斜心頭一凜,不想此人竟如此敏銳。此時若是否認,不免表現的有些虛偽,可他又實在無法信任此人,隻得裝作沒有聽見。

那人輕輕一笑,說道:「小子,看來你還是信不過我。不如今日你我定下個約定,等到你我將死之時,互通名字如何?」

伊稚斜微微點頭,又問道:「那你說如何才能磨煉『勢』?」那人微微沉吟,說道:「你須得懂得『勢』究竟是什麼。我問你一個問題,當一個人病倒了,躺在床榻之上,你覺的他會活?還是死?」

伊稚斜有些詫異,這問題乍然聽來,似乎與『勢』毫不相關。他想了想才道:「那要看這人病況如何,是轉好了,還是惡化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不錯!病況的變化就是一種『勢』,『勢』能決定事情的發展方向。生死之間就有莫大的勢,一念則生,一念則死,隻不過常人難以把握,隻把自身的生死之勢拱手讓天。」伊稚斜若有所悟,便點點頭。

隻聽那人又道:「欲要磨煉『勢』,需得多歷生死,將那種感覺銘刻在心中。說的明白些,勢乃是天時、地利、人和與必勝信念、自身實力的結合。懂得利用外因,又懂得凝聚自力,便能掌控勢!」

伊稚斜微微驚詫,心想「這人能說出這番話,看來也讀過中原漢人的書。然而大多數匈奴人傲慢少禮,對漢人的東西不屑一顧,極少有人願意花時間去琢磨漢人的東西。由此可見,此人大有不凡之處。」

他自覺受益匪淺,對著那人一拜,說道:「謝了!」那人笑道:「想不到匈奴人也有懂禮儀的,哈哈!隻是我教你的東西,也隻能磨煉自身的『勢』,欲掌控天下大勢還遠遠不夠,否則我也不會淪落於此。」他說到最後,聲音有些苦澀,顯是回憶起了往事。

伊稚斜又有所悟,尋思:「或許自身之『勢』偏重自身,而那天下大勢,卻更重外因,絕非輕易能掌控的。」

那人再不言語,縮在陰暗中發呆。伊稚斜也守在牢門前,靜靜休息。

此後數日,地牢中相安無事。伊稚斜有時問一些關於「勢」的問題,那匈奴男子偶爾心情大好,就會耐心解釋一些。

牢中昏暗,見不到太陽,也不知過了多少天。

這一日,幽暗的光線下,又出現幾個人影慢步走來。伊稚斜雙手扒在欄杆上,仔細向外麵望去,忽聽那匈奴男子說道:「不用瞧了,這些人是來帶你走的!」

伊稚斜轉頭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人道:「你用心聽聽,一共是四個人的腳步聲,一定是來找你的。」

伊稚斜凝神細聽,果然有四個人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心中對這匈奴男子更加佩服。那人又道:「你可要活下來,否則我一人太寂寞了。」伊稚斜點頭道:「那是自然,這可不勞大叔你費心。」

話一說完,那四個侍衛已經走到跟前,打開牢門,帶著伊稚斜走向地牢之外。沿途所過,隻見兩側的牢房變化不小,原來還有囚犯的牢房,不少已經空空如也,想必這些人都已死在了鬥獸池中。

隨著越靠近洞口,前方越來越亮,伊稚斜隻得漸漸閉上雙眼,直到適應了那種光線強度,才又緩緩睜開。

穿過王庭,伊稚斜又一次站在了鬥獸池的中央。當他一出現時,周圍噪聲大作,震耳欲聾。

前些時日,那場與蒼原狼廝殺,著實為他獲得不小的聲勢。伊稚斜環顧四周,卻不見那寧公主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寧,你難道已經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嗎?你不是要看著我死嗎?」

又見有的人高聲歡呼,另有些人噓聲不斷。他心中了然,那些歡呼的人大概是買了自己獲勝的賭注,而那些做噓聲的人,恰恰相反,買了對麵獲勝。然而這些都與他無關,他隻想從這裡存活下來,離開月氏王庭,等到將來重新歸來之時,讓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腳下。

但聞一聲令下,對麵的柵欄乍然打開。黑暗之中,一對駭人的雙瞳冷血地看著外麵。忽然,那野獸低聲吼叫起來,其聲沉鬱雄壯,仿佛能穿入靈魂深處,直嚇的圍觀眾人駭然變色。伊稚斜從沒聽過如此震撼的叫聲,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野獸?心中也不禁惴惴難安。他將雙手牢牢握緊,護於月匈前,不斷深吸以鎮定心神。

便在此時,主持的老者投進來一把短刀,伊稚斜拾起來,牢牢握在手中。

一陣低吼之後,那野獸終於站起身向洞外緩緩走出。黑暗中有一幅巨大的輪廓,比先前那隻蒼原狼大出一倍有餘。

待巨獸走出洞穴,伊稚斜才瞧的清楚,那野獸像虎非虎,周身呈金黃色,鬃毛隨風飄盪,顯得十分威武。此獸一現形,便有人喊道:「這是狻猊!是狻猊啊!」

伊稚斜猛然一驚,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他曾聽漢人說,世上有一種叫做狻猊的野獸,生長於大地的西麵。這種野獸能食百獸,異常凶悍,甚至可與山君相媲美。想不到自己第二次入鬥獸池,就要與此等凶獸較量,當真是時乖運蹇。

又聽「嘩」一聲,圍觀眾人如炸了鍋一般,一時間群相嘩然。不少人指著中間的席位破口大罵。原來這些人下注之前,並不知道本場的野獸是狻猊,否則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十多歲的毛頭小子能戰勝此等猛獸?這些人感覺受到了欺騙,心中激憤難耐,卻又無可奈何。隻得以謾罵的方式發泄心中不滿。

這些嘈雜聲響激怒了狻猊,隻見它緩步走到中間,凝視著伊稚斜來回踱步,巨口當中不斷發出低沉的咆哮。

伊稚斜心中清楚,此時稍稍表露一點怯意,便再無生機可言。遂硬起頭皮狠狠與之對視,又扯下衣袖,將短刀柄牢牢綁在了手心上。

狻猊緩緩靠近,伊稚斜不敢掉以輕心,慢慢後退,保持中間的距離。待一人一獸相距不足丈遠,狻猊猛然前沖,遞出強壯的利爪抓來。

伊稚斜凝神屏息,將那利爪的軌跡看得一清二楚,側身後退,手中短刀急速揮舞過去。但見烏芒一閃,那狻猊前爪出現一道血印。狻猊低聲咆哮一聲,向後暴退。

「狻猊受傷了!」觀眾席中有人大聲叫喊道。這句話就如同強心劑一般,使得先前那些沮喪的人都振奮起來,讓他們再次燃起了希望,霎時間喝彩之聲,響徹四方。

伊稚斜一刀擊退狻猊,也感信心倍增,心中懼意更是消退不少。至少這狻猊並不是不可戰勝的,它也是血肉之軀,也會受傷,也會流血,也會疼痛。

然而,另外一些人則大為不滿,他們有的大聲叫喊,更有些人從地上拾起石頭,向狻猊擲去,意圖激怒狻猊。

嗖的一聲,一枚不大不小的石頭正好砸在狻猊的腦袋上。狻猊暴怒,轉身沖著看台咆哮起來。

伊稚斜一見有機可乘,立即猛沖上前,揮刀正砍在狻猊的後腿上。但見鮮血淋漓,狻猊痛叫一聲,又即轉身撲咬。伊稚斜使刀招架,不料狻猊鐵爪一觸之下,登時彈開刀子,第二爪將伊稚斜月匈前抓出三道血印來。轉瞬間,那巨口獠牙噬咬而來。伊稚斜大駭,隻得向後急退。

危機之時,又一枚石頭砸在狻猊身上。它立時放棄了前方的伊稚斜,猛然轉回身去,又察看身後的情況。這種野獸最為警覺,若是身後有一丁點異動,即便獵物就在眼前,它也要先確保身後無險。

伊稚斜死了逃生,背後出了一身冷汗,心說:「若非這塊石頭,剛剛我這條命就算沒了。」大敵當前,他可不敢絲毫懈怠,又將短刀束於月匈前。

剛剛扔石頭的人大為懊惱,見如此為施不僅沒激發狻猊的獸性,反而使得伊稚斜有機可乘,便紛紛罷手。

想反,可是那些支持伊稚斜的人卻看見了更大的希望,他們開始拾起周圍的東西,不斷朝狻猊扔去。一時間場麵異常混亂,鬥獸池中,伊稚斜與狻猊徘徊對峙,而觀眾席上,卻紛紛動手打了起來。

漫天的石頭朝中間飛來,一人一獸圍著場中間繞了要幾圈。狻猊提防身後,始終沒再進攻。伊稚斜心想:「雙方廝殺,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勇字,未戰先怯,必死無疑。不行!我不能怕,若等到場外恢復了秩序,便再難活命。」他鼓起勇氣,向前沖刺,手中刀朝著狻猊的腦袋劈去。

狻猊行動敏捷,身子向後縮去,輕而易舉避過這一刀,隨之前爪急揮,正抓在伊稚斜手臂上。

伊稚斜手臂微顫,鮮血飛濺。狻猊再度猛撲過來,打算一舉殺死對手。場外群人看見伊稚斜身處困境,便大聲呼喊,使勁扔著雜物。

然而,狻猊獸性已然激發,雙爪向前猛擊,把伊稚斜抓的連連倒退。狻猊縱身一撲,伊稚斜腳下一絆,倒在了地上,登時被狻猊壓在身下。

他慌亂之際,隻得胡亂揮舞著手中刀。狻猊鐵爪斜拍,又將他右手按在爪下,隨即巨口向伊稚斜脖頸咬去。

伊稚斜急忙擺頭,卻被咬中右肩頭。狻猊不斷甩動著腦袋,直把伊稚斜咬的血肉模糊,鮮血泊泊流出。

劇痛之下,使得伊稚斜的頭腦異常清醒。當此之時,要麼殺敵要麼被殺,他忘卻了心中雜念,一心隻想殺了身上這畜生。幾乎在一瞬間,他暴喝一聲,左手扯下綁在右手上的刀子,朝著狻猊脖頸「噗噗噗」連刺數下。

狻猊大嚎一聲,頹然後撤。眾人這時才得清楚,伊稚斜上身都是鮮血,而那狻猊脖頸也是血流肉爛。伊稚斜站起身來,雙眸凝聚兩屢凶光,狠狠盯著狻猊。此時此刻,他仿佛化成一尊魔神,殺氣四溢。

狻猊眼神中露出一絲懼意,鮮血不斷噴湧而出,口中發出陣陣低吼。隻是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低沉,不再如往常那般威風凜凜。沒過多久,狻猊的前腿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顫巍巍趴在了地上,隨後它的吼聲漸漸變成喘息聲,直到那碩大的頭顱低垂下去。狻猊死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憤殺對手的爽利,使得伊稚斜忍不住仰天長嘯。聲震雲霄,圍觀眾人相視愕然。這些人中,盡管有些是真的希望伊稚斜能勝,可當親眼目睹時,又均自不敢相信。誰能想到,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僅憑這一把短刀,竟將百獸之王狻猊殺死。這其中固然有僥幸,可僥幸之外,又是怎樣的勇氣與意誌?

一陣嘯聲之後,伊稚斜呆呆地靜立在鬥獸池當中,仰頭閉目,回味著那種生死之間的韻味。不久有一隊月氏士兵,各持刀戈,一齊湧入鬥獸池內。這些人將兵刃都對準伊稚斜,當首一人丟過去一套手腳鎖鏈。

伊稚斜撿起鎖鏈,從容地戴在了自己身上。一位醫者走出人群,為他簡單包紮止血。

在七八個士兵的押解下,伊稚斜重新回到那幽暗的地牢中。他剛走進牢門,隻聽那神秘的匈奴男人歡然道:「很好!我就知你這小子能從鬥獸池中回來。」話語間極為真誠。

伊稚斜不由的心中感動,想自己深陷敵人監牢,族人恐怕已經淡忘了,心上人更是恨不得親手殺了自己,似乎唯有這陌生的匈奴男人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說道:「謝了!」

那人道:「我總覺的你我之間有著不一般的聯係。」伊稚斜心中一動:「聽他說來,卻是如此。這人陌生中又帶著些熟悉。與他聊天時,曾有幾次,我好想將心中秘密都向他傾訴出來,終於及時忍住了。或許這人被囚之前應該與我相識,我要不要說出身份?」他正躊躇之時,那人也是遲疑不定。沉吟一陣,兩人均想:「算了,還是不說的好。」

他二人岔開剛剛的話題,聊起今日在鬥獸池中發生的事情。伊稚斜細講與狻猊搏鬥時的情形,那人耐心指點,可謂毫無保留,傾囊相授。兩人扺掌而談,到了很晚才各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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