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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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柳平城天氣不大好,倒春寒一般,濕冷濕冷的,叫人不舒服。原本因柳生之死一案破了而歡欣鼓舞的書生們本該多出遊辦文會的,也敗退在了無端肅殺起來的寒風下,閉門讀書。

裴遠鴻卻不管那麼多,案子破了,也算給了白老先生一個交代,省得他因為學生的死而借口在家休養,還需聖人三番五次表達慰問。他收拾了行裝,準備在回京前獨自出郊外打獵,也好散散心。

白老先生本名白慎遠,素有才名,年少連中六元,一路從縣案首到狀元,後被欽點為太子太傅,卸任太傅後收了不少弟子,桃李滿天下,又怎會因門下不知第幾個弟子的死而悲痛欲絕?

隻是曾經太子、當今的天子,與白大儒雖為師生,意見卻常有不和,近日更是因為「滅佛」一事,白慎遠不贊成「滅佛」之舉,與陛下產生了糾紛,這才借柳生之死一事發揮。

那群禿驢,吃喝玩樂一樣不少,不過一群騙子,若非太後崇尚佛教,陛下也不會容忍那麼久。距太後仙逝已有三年,陛下手中的刀早就磨利了。裴遠鴻暗忖。

還未完全染上青綠色的樹林簌簌拂動,有烏鴉飛過,發出拉長聲兒的不詳嘶叫聲。裴遠鴻目光一利,手中長弓拉緊,「咻」一聲破空響,一隻烏鴉哀叫著落下來。

裴遠鴻打馬過去,卻發現那隻烏鴉落的位置不太妙,不偏不倚正掉落在小山丘頂部一處孤零零的墳包上頭。烏鴉還在哀哀地叫,掙紮撲騰,血從漆黑的羽毛下滲出,浸染了墳包上一小塊黃土。

真是晦氣……

裴遠鴻手上沾染人命無數,他從不信鬼神,也不信什麼報應。可自從那件事後,他不得不信。他下馬走上前去,恭敬行一鞠禮後,道一聲抱歉,這才伸手將那隻烏鴉拾起。

泥土糊住了墳碑上的字,叫他看不清楚。當然,他也沒想探究就是了。

哀叫嘶鳴的鳥兒已感知到危險,隻是它們脖頸最為脆弱,兩根指頭微一用力,便斷了氣,不再掙紮。

天色更暗,眼看就要下雨。裴遠鴻拔出烏鴉身上的箭矢,把鳥兒隨手一丟,趁大雨來臨前打馬回城。

雨落了下來。

先是淅瀝瀝小雨,又過了一刻鍾,雨漸漸大起來,劈啪作響。大夥兒都急著往家趕,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個衣衫襤褸的瘋子,亂發披散,赤著腳亂跑,一邊跑一邊詭異又扭曲地笑,嘟囔著一些顛三倒四的話。

跑著跑著,他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跌落在地,瘋子抬起頭要爬起來,正正兒對上墳碑,雨水將碑上的泥土沖刷乾淨,露出下頭文字。

「吾妹……白茸……之墓?」瘋子也識幾個字,怔怔愣愣念出來後,思索片刻,旋即拍手大笑不止。

「死啦!都死啦……」

「死得好!薑遺光也要死……禍害……災星!」

大雨中,一個瘋子手舞足蹈。

離他不遠的墳包頂端微微動彈兩下。

濕漉漉、髒兮兮的泥土緩緩鬆動,伸出一隻柔軟白皙的手。

裴遠鴻回城速度雖快,到底還是沾上些濕漬,他沒來得及換衣裳,密探已送來了來自京城的消息,揮退左右後,裴遠鴻拆開密信,細細查閱。

這是一份入鏡之人的名單。此番入鏡者共三十一人,算上薑遺光便有三十二人,算是渡死劫中人數極多的一次。

人數越多,時間越長,代表死劫越是詭異艱難,死的人也會越多。

也不知他們這回的死劫如何,難到何種地步,又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他對那些入鏡者身份了若指掌,也都暗地裡打過交道,紙張攤開,裴遠鴻提筆做下批注。

「程巍,心細謹慎,膽量不足,五成。」

「容楚嵐,縝密聰慧,智勇雙全,六成。」

「方映荷,膽量過人,三成。」

「方映月,心細如發,身體孱弱,三成。」

「淩燭,身手不凡,敏銳聰慧,五成。」

……

他在預估那些人平安歸來的概率,但他筆下那些人的預估中,最高也不過六成。

提筆寫到最後一個名字時,筆尖頓了頓,暈開一個小墨點。裴遠鴻思索片刻,繼續寫下。

「薑遺光,不明,或多智近妖,六成。」

……

薑遺光自己都不知道裴遠鴻對他有這樣高的評價,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仍在思索著逃離之法。

他不相信那些做足了準備的人會是進來送死的,他們既要進來,必然有離去之法。現在那考官還沒過來,他暫時不能試驗想出的法子,便在腦海裡事無巨細地回憶著。

排隊時等候的人、考官、衙役……

一列列整齊的號房……

驀地,薑遺光輕敲的指尖停頓了下來。

一切都和正常科舉考試時相類似,唯有一點。

尋常考試時,皆有衙役牽引帶入相應號房,學子不得擅自入座,否則視為作弊,輕則趕出考場本次考試不得參與,重則取消身份,再不得科舉。

而這一次,那考官進門後,特地吩咐他們自己選座位。

「去……選……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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