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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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色江水飄飄悠悠。寂靜天地間,隻有幾條小船。

緋色新月依舊隻露出一半,不知何時才能圓滿。

黎恪坐在小船上,心如擂鼓,汗濕浹背。

他問:「蘭姑,你現在身子可還爽利?」

蘭姑沒有回話。

戴著鬥笠,一動不動。

即便帶著鬥笠,也能看出她擺了個仰頭的姿勢,好似仍舊在望著那一輪新月。

「蘭姑?」他又問。

微涼濕潮的江風吹來,微微吹拂麵巾。

他們身上,都披了一層淺淡的,似流水一樣的淺紅色。湊近了看又看不見,隻能感覺出好似有那麼一層紅色在其表。

黎恪分不清是這風更冷,還是他們的心更冷。

厲鬼幻境,或是別的?

早就該天亮了,周遭依舊漆黑,血月柔和的月光並沒能讓這片江水明亮多少,隻更顯得陰森。

黎恪聽到了細微的哭泣聲。

不知從何處來,女子噫噫嗚嗚啼哭,細細尖尖柔綿聲響,聽了叫人不忍,可這哭聲出現在這詭異江麵中,更讓人心底發涼。

「蘭姑,你聽見了哭聲嗎?」他問。

蘭姑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黎恪仰頭喃喃自語:「也不知善多什麼時候出來。」

「他拿幾麵鏡子,應當不會出事吧?」

蘭姑原本穿著淺綠色衣裙,從床帳上扯下的布圍了鬥笠一圈,罩著她整個人,她的手也藏在袖子裡,看不清楚。

黎恪悄悄接近了她,手同樣攏在袖子裡,悄無聲息的。

他透過蘭姑的身影往水下看去,果不其然,水麵上盪漾的影子裡,有他的……卻沒有蘭姑的!

他忽然飛快的動了,猛地將蘭姑推下水去。

蘭姑來不及掙紮,或者說,她根本沒有掙紮,順著那股力道,軟軟地掉了下去。

「嘩啦」一聲響,蘭姑沒入江水中。

在她掉落的前一瞬,她的鬥笠同樣落下,露出一顆好似剛從花盆裡摘出的一捧土,肉白色蛆蟲、赤紅的地龍,不斷蠕動,花根莖虯結盤旋,將一盆土鎖住。

掉下後,江水裡散開一捧土。

長在最頂上鮮艷的花本要在一瞬間枯萎,卻在落水後,穩穩當當長在了水麵上,似乎是汲取著水麵上那一層血氣,花兒長得更加鮮艷。

黎恪心砰砰跳了很久。

他確定萬無一失後再下手,但心裡還是有些猶疑。

如果,這真是蘭姑呢?

不,不是……剛才的九公子,不一樣沒有影子嗎?水麵照不出影子,怎麼可能不是幻像?

他鬆了口氣,抬頭看去,頓時身形一僵。

薑遺光已經出來了,站在船邊低頭往下看,不知看了多久。

他仍戴著鬥笠,黎恪卻覺得他正盯著自己看。

他看見了?該不會誤會吧?

黎恪忙開口問:「善多?」

就見站在船邊的薑遺光翻身到外,立在欄杆外窄窄一條縫隙內,他用袖子籠著手,舉起一麵小小的鏡子,往下照。

被照著的地方血色一點點褪去。黎恪亦驚訝地發覺,那朵花不知何時不見了,船邊冒出個濕漉漉的頭顱來,拚命鳧水,扒著船沿瞪他。

正是蘭姑。

「你方才作甚?你竟推我!」

黎恪哪裡好解釋,隻好伸手去拉,「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方在我眼裡看你有些不對……這就拉姑娘上來。」

蘭姑一隻手扒著船,濕漉漉黑發覆蓋了半邊臉,隻露出一半白皙如瓷的肌膚。窈窕身形大半淹沒在水下,黎恪不敢多看,他剛握上那隻手便察覺了不對勁。

女子的手。即便被江水浸泡的冷,也不該像這樣,冷如冰。

再看去,蘭姑沖他露出個冷冷的笑,又有一隻手,撩開了半邊濕發……濕發下的臉,詭異可怖,美眸處隻有一個黑洞洞窟窿。

黎恪頓覺渾身冷凝。

等等!他握著一隻,船沿一隻……怎麼還有一隻手?

與此同時,那隻抓著他的手用力一拉,將他拉下江水中。

薑遺光出來後,就看見黎恪和蘭姑呆坐在小船上。而後,黎恪又不知怎麼的,跳進了江水中。

他飛身下去,穩穩當當落在小船上,屬於蘭姑的鏡子遞過去,從鬥笠麵紗下貼上了蘭姑的臉。

蘭姑不斷抖動著,很快,她才從底下擠出兩句話:「得了,善多,我好多了。」

「黎慎之不知怎麼掉了下去,我方才動彈不得,沒能幫他。」

「我看見了。」薑遺光說。

他把荷包係得更緊了些,藏進暗袋,牢牢和衣帶纏在一塊兒,那裡裝著其他幾人的鏡子。

「你也保重,若是救不上來,便快些回來。」蘭姑神色凝重。

黎恪這樣掉下去,不知還有沒有命在。不能讓善多也沒了。

薑遺光點點頭:「我明白。」他自個兒的鏡子則被他緊緊握在手裡,活動兩下腿腳後,便摘去鬥笠,跳下了水。

江水如冰,一路上,血腥氣瘋狂地向他手中銅鏡中湧去,還有些湧進了他身上暗袋中的荷包裡。

蘭姑坐在小船邊,很快就看清,以她為中心,四周江麵血色不斷湧來,向下去,幾成一道赤色水漩渦。

她眉頭微顰,嘆息一聲,還是同樣將山海鏡貼了上去。

江水中,誰知又有多少鬼魂?今晚注定要驚動這些亡魂了。

很快她手心的鏡子下也形成了一道小小的赤紅色漩渦。

血色月光,源源不斷往鏡中流。

蘭姑見情況好些後,才收手,又連忙照照自己。鏡中的自己還好些,一照上去,黏連的血色飛快退散。緊接著,她又低頭去看江水。

忽地,她的心緩緩沉下去。

她終於也發現了黎恪方才沒能說出的話——這江水麵上,竟照不出紅月?

還沒等蘭姑想明白,水下又是傳來嘩啦啦聲響。不一會兒,船邊伸出一隻手,拉住,兩顆腦袋冒出來。

薑遺光竟真的把黎恪救了上來!

蘭姑急忙幫著把人往上拉,一人拽,一人托,總算把黎恪撈了上來,躺在小船中,薑遺光再自己翻身上來。

蘭姑一把黎恪脈搏,慢些,卻依舊有力,放下心來,讓他側過頭張嘴,又問薑遺光:「我們現在去哪兒?」

大船上不放梯下來,要背著個人上去很難。但黎恪在水下太久,若不及時吃藥看大夫,恐染風寒。

薑遺光道:「他沒事,不是嗆水暈的,是被我打暈的。」

水下之人會不顧一切纏住所有能救他的事物,黎恪也是,差點讓他也不能活動,這才把人打暈。

薑遺光解下發帶,擰擰水,也不紮了,就這麼披著,衣袖袍子水都擰擰後,才坐在船頭,慢慢搖起船槳來。

「你發現了嗎?水裡沒有月亮的影子。」他忽地出聲問低頭照顧黎恪的蘭姑。

蘭姑一怔:「我剛才也看見了,隻是不得要領。」

「你可以在水中照一照自己。」薑遺光道。

江水經過方才他們的折騰,幾乎變回了原來的色彩。

蘭姑依言低頭看去,掀開了鬥笠,頓時被水中鬼影嚇了一跳,「我,我怎麼會?」

她突然想明白了:「水照不出月亮影子,卻叫我們照出這副模樣,可我們是人非鬼,這水才有問題。」

與其說是月亮照出的紅色月光,為什麼不是水麵反照出的紅光呢?

赤月教……紅月,他們都被這個名字唬住了,加上薑遺光原來說的海娘子一事,更是讓他們心底覺得薑遺光說的都是真話。

但有時,真話也會騙人。

「既然是水的問題,又該如何做?」

薑遺光搖搖頭:「我也不明白。」

他不知道現在作祟的是哪裡來的厲鬼,又要做什麼。

「先找九公子?」他問。

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總比原來沒頭沒腦的好。蘭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她心想,不若效仿那些船上的船夫,設個海娘子祭祀?可隻有大船上才有貢品,便也答應下來。

薑遺光飛快地往回劃船,現如今他們身上都帶著鏡子,便也不怕那大船上的詭異。兩條船之間本就隔得不遠,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大船下。

大船周邊還有不少麻繩拴住的小船,薑遺光扛著黎恪跳過另一條船上,黎恪在他肩頭,肚腹被這麼一壓,吐出兩口水來。薑遺光把黎恪放下,又拉蘭姑過來。

「我先帶他上去,再回來接你。」薑遺光道。

「辛苦善多小兄弟了。」蘭姑笑道。

薑遺光一手扛人,自小船上借力飛身一躍,在快墜下時幾步踩在兩船間相連的粗繩索上,蹭蹭兩下來到上頭,肩頭的黎恪被他直接丟出去,軟軟地摔在甲板上,但那一扔又控製了力道,沒有叫他摔著頭或摔斷腿什麼的。

薑遺光這才抓緊繩翻過去,落在黎恪身前。

黎恪被沒頭沒腦一砸,悠悠醒轉,還沒反應過來,身前的薑遺光往他手裡塞了個東西,又跳下去。

黎恪猛睜開眼:「鏡子?」

他一骨碌爬起來,將鏡麵照向空中。

……

大船裡,黎三娘繼續往下走。

九公子的鏡子落在這兒,說明他就在這附近不遠。黎三娘想起自己等人,先前看見的那滿滿一屋屍體,決定下去看看。

她踩在樓梯上,一層層往下去,

彼時,九公子坐在桌邊,攬了美人月要「縱情享樂」。

他應該覺得哪裡不對,他也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一旦在王府中,他就必須享樂,讀書、騎射都成了罪過,因此,他也隻能聽著那些人的奉承哈哈大笑。

黎三娘推開門。

酒宴上,絲竹聲靡靡,美人笑靨如花,端著美酒、佳餚,如穿花蝴蝶般行走在享樂的客人間。

父王在笑,母妃在笑,一眾兄弟不管嫉恨與否都在笑,他的庶母因著他掙來的功勞,也能出現在家宴上,立在母妃身邊替她布菜,又被母妃賜座,同樣端了酒來喝。

驀地,門口大開。

宴席上,眾人都望了過去。

「三娘?你怎麼會在這兒?」九公子佯裝暈乎乎模樣。

黎三娘莫名其妙出現在王府,拉了他就要往外走。突然出現的舉止粗魯的女子,叫這場家宴也被攪渾。

父王大怒,擲杯而起:「小九!這大好的日子你要往哪裡去?」

黎三娘似乎說了什麼,可他有些聽不清,連忙回頭請罪道:「父王息怒,這是孩兒舊識。孩兒去去就來。」

黎三娘拉了他不管不顧要往外走,九公子也有些怒了:「三娘!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要往回走去,孰料三娘足尖一點飛身向前,竟直接把幾桌宴席給掀翻了!湯湯水水、盤子碗碟稀裡嘩啦撒了一地,幾個侍女頓時尖叫起來。

「黎三娘!」九公子沉下臉,「你救過我,我敬重你,但不代表你可以在王府裡撒潑!」

黎三娘張著嘴說什麼,可她說的話九公子卻一句也聽不清。對方又掏出個小鏡子,直直豎在他眼前。

明黃澄亮的銅鏡裡,照出了九公子的臉。

和身後累累屍骨。

「現在可清醒過來了?」黎三娘維持著動作,問。

天知道,她一下來就被眼前場景嚇得不輕。九公子自個兒坐在一堆白花花的屍體中央,還摟了個沒穿衣服的船夫哈哈大笑,又對另一邊臉色慘白,放倒在牆角的死人說話。

他還要去喝杯裡的又髒又臭摻了血的汙水!

九公子閉了閉眼,復又睜開。

他一把搶過鏡子同時拉著黎三娘就往上跑,隨意沖進了一間房,倒上乾淨茶水後自個兒摳了喉嚨眼兒開始吐,吐個沒完。

我竟然……我剛才吃的那些,會是什麼東西?

一直吐到什麼都吐不出來,九公子才喘著氣抬起頭。

「三娘,還請不要把這事兒說出去。」他有氣無力道。

三娘先是覺得九公子方才情狀詭異得緊,後來也反應過來,撐著門框哈哈大笑,一直笑個沒完,笑夠了,九公子也吐夠了,才擺擺手:「好好好我不說。」

九公子倒了茶水,聞聞,確定是乾淨茶水後才敢漱口。可不論他怎麼做,都沒法忘掉剛才心中的疑慮——他到底吃下了什麼?

黎三娘的笑聲叫黎恪聽見了,他身上沒什麼力氣,嗓子裡也跟火燒似的疼得厲害,待薑遺光又拉著蘭姑上船後,幾人才往聲音來處去。

五人終於再次見麵,一個比一個狼狽,唯一好些的竟是黎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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