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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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三娘接過薑遺光遞來的銅鏡,道聲謝,上下一打量:「怎麼你們都落得這副樣子?不慎落水了麼?」

「是,也不是。」黎恪苦笑,「我自作聰明,掉下水裡,多虧善多把我救上來。」

世間莫過人情最難償,尤其是救命之恩。

薑遺光沒說什麼。

反而是蘭姑開口,把他們剛才發現的事兒說了。

「不是月亮有問題,而是水?」

黎三娘和九公子都陷入了深思。九公子此刻恢復了平日有些懶散的模樣,撐著下巴,走來走去。

「既是水有問題,水中真正作祟的惡鬼我們也不知在何處,貿然祭祀所謂海娘子恐怕也不成……」

黎恪反而道:「未必,也可一試。」

「隻不過,這回祭品該換一換。」

……

幾刻鍾後,船上所有屍首都堆在船頭。

他們個個都古怪得很,看上去還是人形,可又有了其他的怪模樣,手腳似乎變長了些,皮膚慘白。九公子還記得其中一人膚黑如炭,沒有想到,當他死後,他看上去也是白慘慘的。

一個接一個,不斷往下推。

每推一個,九公子,就在心中念一句佛號,黎恪同樣目不忍視,可他依舊要動手。

黎三娘,蘭姑亦如此。

不這麼做,他們就無法離開。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原本他們至少也該帶著這些人離去,好歹叫他們家人收拾了有個念想,而不是永遠葬身在這冰冷的水底。

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隨著一具具屍體拋下去,江水中的血色一時間更加濃鬱。

天邊血月逐漸「圓滿」,從半月變為滿月。

可隨著那血月的「圓滿」,天光漸漸亮起。江水中的血色反而往下沉,露出原本的水色。

已經,扔完了。

月亮還差一點點才完滿。

可這條船上已再沒有別的供品。他們是最後的供品。

薑遺光一直默默幫忙,沒有說話,待屍首全部扔完後,他站在一邊,敏銳的察覺到眾人氣氛有些僵。

但奇異的是,沒有任何一人心中有殺意。

他們甚至連這個念頭都沒有。

「現在可怎麼辦?沒有人了,我見廚房裡還有些生豬肉和羊肉,不知可不可行。」蘭姑口口勿輕鬆。

薑遺光搖搖頭:「不必,我們原來那條船上,還有幾個小太監。」

一句話點醒心緒復雜的五人,九公子立刻做了決定:「還是回去,然後乘小船立刻靠岸,找禹杭州知府。」

他身份在此,禹杭州知府不敢拿他如何,等再過些時日,鎮壓赤月教的大軍就來了,到那時,他們會更安全。

一行人如法炮製,重新回到小船,劃回去,這回不需要太多人,九公子和黎三娘迅速登船後,將幾個小太監的屍首都扔了下來。

水麵徹底澄清。

天邊血月消失不見,換回一輪紅日,陽光暖融融照在幾人身上。

「也不知這次回去後,死劫又該難到何種地步。」九公子苦笑一聲,「待回到京城,我做東,請諸位好好聚一聚,否則,以後恐再難相聚。」

黎恪勸他:「九公子也不必說這種喪氣話。」

隻是,他們都知道……這話是真的。

死劫,本就為九死一生之大劫難。

他們一路上收了多少詭異,這些詭異,又將盡數在死劫中對它們窮追不舍,除此外,還有其他知曉他們為收鬼之人的入鏡人,到時也要害他們。

九公子和黎恪袒露,稱自己殺了其他所有入鏡人,也正是因為那群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聯手要取他性命,換一個渡劫機會。

其中,還有一位他自認交情不錯的好友。

他們差點就要成功了——要不是九公子在最後一刻,沒有選擇相信自己那位好友的話,他可能會真的死在鏡中。

幾人輪著劃船,不拘是哪個方向,總之一路往岸邊去,總算見著了岸邊。再往前,小船逐漸擱淺,漸漸停在岸邊草叢中,一行五人從船上下來,尋了個方向就走,準備到有人煙的地方問問。

他們一路走,也沒見到什麼人,隻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乞兒縮在路邊,瞧著不會說話,也聽不懂官話。又往前走了小半刻鍾,總算遠遠見到搭了房子的村落。

一個身上還沾著水漬,頭發亂糟糟的年輕男人從他們身前不遠處經過。

那年輕男人手腳修長,雖衣裳破舊,可卻洗得很乾淨,他哼著不知什麼調子的歌,步伐輕快,昂著頭,像一直欲要振翅高飛的鶴。

此人看著不一般。

九公子下意識起了結交之心,再一想他們目前身份不能暴露,歇了心思。近前時,蘭姑攔下他,溫和笑問:「這位郎君,我等從江邊來,遇上了水匪,好不容易才逃脫,卻不知這是何處,郎君可知道?」

蘭姑能說各地方言,她這會兒說的就是禹杭一帶的話,此處離京也不算太遠,大夥兒都能聽懂。

那人懶洋洋抬頭瞥他們一眼。

五人樣貌都極好,平日走在京中街上皆能引不少人矚目,那人卻根沒看見似的,掃他們一眼後,搖搖頭:「我不知道。」

蘭姑也沒泄氣,指尖突然多了一顆成色不錯的碎銀,一點點銀亮色在指尖翻飛,她笑道:「還請這位郎君幫幫忙,告訴我們。」

話音剛落,她手上就一空,再看時,那顆碎銀已經到了那人手裡。

太快了,竟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奪走的。

蘭姑並非嬌弱女子,尋常男人也能對付一二,眼前這人能當麵從他手裡搶東西……

蘭姑後退半步,其他人也圍了上來,隱隱有些警惕。

那人回想了半天,說:「這裡是王家村,在江鄉,禹杭州府。你們從這裡往北一直走,就能去府城裡。」

薑遺光看了他一會兒,那人似乎也覺得薑遺光稀奇,同樣回以注視,兩人對視一會兒後,薑遺光從自己荷包裡取出一兩銀子,放在他麵前。

雪白銀兩,還帶著官鑄,那人一看眼睛就亮了。

「你叫什麼?」薑遺光問。

「哦,洛妄。」說著,洛妄毫不客氣地撈過銀子,咬了咬,看見銀子上淺淺的牙印,嘿嘿一笑,連忙擦擦,塞回懷裡。

「你還想要嗎?」薑遺光感覺他接過銀子後,心情格外好。

洛妄點點頭。

薑遺光就又給了他一錠二兩的銀子,比一兩的更大些,雪亮雪亮的銀兩。

洛妄一見就眼睛直了,同樣眼疾手快收起,問:「你還要問什麼?這回你可以問兩個。」

薑遺光搖搖頭:「我不問了,但是,你問了我一個,你該給回我一兩銀子。」

洛妄頓住了,不可置信。

他一撓頭,越想越覺得對方說得有理,不免焦躁起來。

要給回銀子,他是不想的,可他又的確問了個問題,還回答了。洛妄怎麼想都覺得急,他忍不住道:「你就問唄,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薑遺光搖搖頭:「我不問,我要是答應你,你又欠我一個,你就得給我二兩銀子。」

中計了!

洛妄怏怏不樂:「那你給我銀子是要我乾什麼?」他反應過來,連忙道,「這條不算!」

其他幾人先是看得愣了,緊接著就忍不住偷笑。

善多有時異於常人,這人也有些古怪,誰成想,善多竟一下就拿捏住了對方。

薑遺光道:「這條也要算,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那個就不算了。」

洛妄連連點頭。

薑遺光問:「我給你銀子,你能做什麼?」

洛妄:「要做什麼都可以。」他眼睛裡有一股純然的殺氣,「要殺人也可以。」

他本來想說出來嚇嚇他們,誰知道這幾個人一個都不害怕。薑遺光再次說:「那我給你的銀子先欠著,需要你的時候,再找你,你不能賴賬。」

洛妄很為難,咬牙答應下來,而後急忙捂著口袋一溜煙跑遠了,生怕他又拿錢給自己。

等洛妄跑遠,九公子才終於忍不住,笑得彎下了月要:「善多啊善多,你可真是個妙人……」

其他幾人亦忍俊不禁。

薑遺光不太明白他們在笑什麼,知道他們在笑的事和自己有關,可又不是以往自己聽到的諷刺嘲笑。

相反,他們的笑帶著善意。

薑遺光就沒說話,等他們笑完了才說:「現在去府城嗎?」

「自然,走走走。」

……

紅月島,氣氛肅然。

赤月教教主仍舊坐在自己平日最常待的梧桐樹下,他依舊語氣和緩:「畢宿找不回來了?」

稟報的人還在哭,抹淚道:「找不回來了,一條是皇家的船,一條是畢宿兄弟的船,還有十九條小船,船上全都沒人,找不著了。」

「我記得,畢宿帶了二十條小船出去。」教主說,「所以,那條小船呢?」

「還、還沒找著……」

教主嗯一聲:「既找不到,也不必找了,總和皇家有關係。」

他從梧桐樹下站起身,目光遙望遙遠的北方。

在京城中,有一座宮殿,全天下最聰明的書生、最富有的商人、最美貌的男男女女都在那裡,因為,那裡住著天下之主。他是天子,是天底下最有權勢之人,他已經統治了大梁幾十年,沒有人不期望得到他的垂青。

曾經,他整日打漁,連想都不敢想,皇帝這個詞,不配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但現在……他已能取而代之。

他站起身後,從袖裡取出一麵黑底旗,緩緩抖開。

赤月教一眾幫眾望著那麵旗,鮮紅彎月隨風飄動,不免都有些惶恐,血裡有什麼東西燃灼起來,叫他們呼吸都緊促了。

這麵旗……教主說過,隻有紅月現世時,才能拿出來。

教主依舊用平淡的口口勿,慢慢轉過頭,掃視著一眾和自己打拚的兄弟姐妹們。

「當今皇帝不公!他讓那群有地有權的官老爺欺負我們,他們不讓我們活下去。」

「我曾說過,要讓你們、讓天底下的人都過上好日子,能吃飽穿暖,有房子住,有書可讀。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這麼做。」

「是,我們是吃飽穿暖了,但還有很多人沒有,我們要把赤月的光,照到每個人身上!叫每個人都吃飽穿暖!每個人都能住得起房子,讀得起書!」

「……這一點,當今皇帝根本不會做到。」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不疾不徐,底下的人卻聽得渾身發燙,有些人呼吸都停滯了,一雙雙眼睛狼一樣發亮地看著他,發著抖,期待又惶恐地等他做下最後的決斷。

教主果然開口了,將那麵藏了十幾年的旗用力一揮,黑紅色光輝在日光下閃耀。

「傳我旨意——從今日起,赤月教,反了——」

短暫寂靜後,山呼一般的歡慶聲響徹島嶼。

……

周知府吩咐完洛妄後,總算舒心了些。

他和赤月教教主私下的往來非常隱秘,底下那群什麼個星宿將軍即便攀扯也扯不到他身上,到時他隻要不認,幾個同年再替他說說話,這事兒就能揭過。

隻可惜……洛妄這麼一個好用的棋子。

他閉了閉眼。

他決不能暴露。所以……隻能在事後把洛妄送走了。

想到那個拿了饅頭傻嗬嗬啃的小乞兒,和他幾次毫不猶豫沖出來替自己擋災,周知府隻覺心痛如絞。

你別怪我,我也是無可奈何。

臨走前,定會讓你吃一頓飽飯,穿一身乾淨衣裳。

周知府正暗自感傷,聽得手下人來報,聲稱門外有人想見他卻沒有拜帖時,還以為是洛妄辦事不力,頓覺不快。

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什麼人?」他耐心問。

下人回道:「五個人,三男兩女,瞧著不像上門打秋風的,小的們不敢攔,請他們在茶房等了。」

他縮了縮脖子,道:「其中一個人拿了麵令牌來,那令牌上……有蟒紋呢,他自稱九公子。」

蟒紋?隻有皇家人才敢用,周知府一個哆嗦:「還不快請進來!」

卻原來,五人到王家村後,雇了村裡的騾車往府城裡去。幸好這地方離府城不遠,幾人身上路引等物都在,進府城後,他們找了間客棧,各自洗漱休息後,直接去尋知州府。

九公子身份在這兒,他再怎麼不受寵,也姓姬,身上流著皇室的血。知府絕不敢怠慢他。

幾人大搖大擺上門。

九公子身上髒汙不多,依舊一身大紅蟒袍,頭戴玉冠,瞧著有些風塵仆仆,卻不掩尊貴氣。其餘幾人亦不似凡品,尤其當中那少年郎,周知府一見著,就恨自己膝下沒個年齡合適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給個麵子,昨天晚上的犯傻就當沒看見哈,沒看見就是沒有,好了,我還是那個機智的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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