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中學生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吉野順平其實曾經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是每天為學不會的課程苦惱？是交了女朋友之後每天和朋友出門唱k的充實？還是去修學旅行後和曾經有過爭吵的陌生同學成為摯友的無奈與愉快？
……
很遺憾，這些都和他沒有關係。
因為他隻有疼痛而已。
鞋櫃被人用紅色油性筆寫上侮辱性的語言，被小刀劃滿刻痕的課桌，被牛奶浸濕的課本，被丟進廁所的書包，還有……
被堵在校園角落裡的毆打。
吉野順平其實也曾經思考過自己到底哪裡惹人厭，但他不論如何也找不到自己身上會有什麼值得令人討厭到這種程度的理由。
他總是盡量避免與人發生沖突，他從未為難過別人，就連放學的黑板沒有被值日的人擦掉他也會順手幫忙不求回報，唯一的愛好也就隻有看電影而已。
他不喜歡和太多的陌生人交往或交流，因為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自己聊得來，所以他覺得與其浪費時間和沒必要的人交流，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來得舒服。
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打擾到任何人，也不會招惹任何麻煩。
……
所以，真奇怪啊，他……
為什麼會被人討厭呢？
為什麼會被大家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呢？
為什麼，他現在正在學校的角落裡被學校裡的小混混們毆打呢？
因為疼痛而產生的生理淚水從眼角溢出，他幾乎已經感受不到自己處於什麼樣的姿態。
被踹過的肚子一陣一陣的悶痛，他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好像被一根棍子攪成一團，隻是輕輕動動便惡心的厲害。
他想象不到如果自己此時此刻吐了出來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嘲笑和暴行，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感受不到痛苦的情緒，他隻覺得麻木。
一開始的疑問和憤怒在疼痛下煙消雲散，在他發現自己因為錯過了反抗時間後，他很快便被恐懼裹挾了起來。
他很沒出息的感到委屈，不過，也隻有委屈而已。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討厭，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遭遇這種事情。
他不想給媽媽添麻煩，哪怕一開始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責備什麼人；他一開始也許有想過要反抗吧，可是被打的感覺實在是太痛了，疼痛和惡心令他大腦一片空白，最後隻剩下一連串疑問。
他想，自己在大腦內提出的問題一定很幼稚很好笑吧。
混沌中，他隱約聽見了對方要對自己做些什麼。他的耳朵很清晰的捕捉到了「煙頭」「痕跡」「膽小鬼」這幾個詞。
毛骨悚然的想法在他腦內翻湧，沒有用處的靈光一閃從腦海中掠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些詞意味著什麼——那些混混高中生要用煙頭對他實施新的惡行。
恐懼和重燃的怒火再度吞沒他的理智。
但他的身體此時此刻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了，直到他被人揪著頭發提起，他才意識到已經為時過晚。
原本模糊不清的視野中出現橘紅色的火光，吉野順平甚至不知道那個中學生手中的煙頭到底離他有多遠、明明那個煙頭並沒有挨到自己，但他卻覺得自己的皮膚已經感受到了被烤炙的疼痛。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皮膚因為煙頭的火焰燒焦的場景。
不，也許不會是燒焦吧，他的皮膚也許會因為滾燙的火焰腫脹起泡，最終破裂開來流出血水。
人人都說，人類在死前的瞬間才是最痛苦的，因為隻有恐懼才能令人類的靈魂疼痛。
他曾經從電影和中了解過，被燒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那麼被煙頭燙一下又會如何呢？明明被人毆打自己都痛的要死，如果被煙頭燙一下，那該是什麼程度的痛苦？
吉野順平突然覺得心悸，他甚至覺得，如果在煙頭燙到他之前他能昏過去就好了，如果……
如果……
能有人來救他就好了。
「求求你！不要——！」
他聽見自己破了音的狼狽哭喊，也就那麼一瞬間而已，他覺得自己被憤怒吞沒；但可能是因為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就連他的憤怒都好像不值一提。
因為最後他還是這麼乞求了，以最狼狽的姿態。
明明被打了那麼久他都沒有這麼說，因為他知道求饒根本沒有用，因為他知道求饒隻會讓這群看不慣他的家夥們更興奮，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會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嗎？大概不會有吧。
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走來的，沒有一個人能聽見他的聲音，以前是，現在也會是……
啊，不過說起來，燙傷的傷疤很醜吧？
看著那離得越來越近的煙頭，吉野順平覺得自己已經是自暴自棄了，他幾乎已經做好了忍住自己狼狽叫喊的準備，可是——
隻聽到「砰」的一聲，那個拿著煙頭的中學生小混混突然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飛了出去；剛剛還揪著自己頭發的人似乎因為被嚇到而放開了手，這讓他得以有了喘息的時間。
突然落在地上的感覺還是很疼，他緩了一會兒才堪堪能從地上爬起來。
是誰？
吉野順平抑製不住吃驚的抬起頭看向來者，他甚至沒有時間去看剛剛被踹飛的那個混混初中生。
那個人站在光裡。
但是他覺得她比光還要耀眼的多。
吉野順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在中學裡見過這樣類型的女性。
那是一張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臉。
看上去似乎是混血，臉上也沒有任何化妝的跡象；而且也許是因為她眼角上挑的緣故，他甚至覺得眼前女人的美帶著一種攻擊性。
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個子很高，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穿了一雙高跟鞋，但吉野順平覺得眼前女人高的不止是她的個子，還有她的氣場。
她的身材相當好——反正是不需要別人可以去說，大部分人便會默認的程度。
而且看著她的動作，吉野順平覺得她很像電影裡麵那些刻意鍛煉過的女演員，隻是站在那裡便能感受到她與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氣場。
在一切發生之前，吉野順平覺得自己明明有聽到身後的鐵絲網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可是在他回過神來之後，一切噪音都消失了，映入他眼簾的就隻有雙手抱臂站在那裡的女人。
仔細觀察過後，吉野順平發現女人的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款式還是他在電影裡才能見到的那種。
她氣定神閒，神情慵懶，完全沒有剛剛自己做了什麼的自覺。
仿佛那個被她隔著鐵絲網也能踹到的混混中學生是自己飛出去的一般。
而且可能是因為來者實在是太像他曾經看過的某部電影裡的女主角，他情不自禁的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他總覺得女人的行為隻是偶然罷了，他不覺得會有這樣級別的漂亮異性會出於對自己有目的而救下自己——或者說，剛剛發生的也許隻是意外而已？或許她隻是來看自己樂子的？
可能是因為他忘記收斂自己的視線，那個從天而降的人很快便發現了自己在盯著她看。
但是在發現這件事之後，跟他對上目光的女人並沒有轉移自己的視線，倒是他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了自己的手臂裡。
被折斷的青草有一股刺鼻的氣味，但似乎也好過繼續和那個人對視。
總算察覺到自己的臉和耳尖都燙的厲害的少年悶悶的這樣想。
因為不知怎麼的，被女人盯著看的感覺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奇怪；吉野順平感覺自己就像商品一般被她上下打量，但是他不討厭就是了……至少比那些他曾經遭受過的惡意目光好得多。
可能是因為那個女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降臨，也有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氣質和普通人不一樣，一時間吉野順平居然忘記了自己處於什麼樣的境地。
於是，直到那個一直欺負自己的家夥發出大聲的怒吼，吉野順平才情不自禁的擔心起來；他擔心這個站在眼前的女人受到這些混混中學生的欺負。
而且他想過了，就算這個人可能練過什麼功夫，但是麵對三個年輕氣盛的高中生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吧？
『快逃』兩個字懸在吉野順平的喉中怎麼也吐不出來，他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希望她走。
他希望她來救他。
誰都好，就算是這個陌生的女人……就算是她也好……隻要能讓他脫離現狀就好！就算是醜惡自私也好，他想有人能在他孤立無援的時候站在他身邊，他……
「我是你爹。」
……
？
欸？
吉野順平目瞪口呆地抬起了頭。
……
哦哦，他抬頭了，不過表情有些微妙呢。
薑挪挪忽視了在聽見這句話後立刻暴跳如雷的日本高中生，轉而歪了歪頭看向那個趴在地上抬起頭滿臉震驚的清秀少年……呃，或者說校園暴力的受害者。
說起來他剛剛明明快要被人用煙頭燙出疤痕了，她隻是用玩笑的語氣說了一句高中生基本都玩過的梗而已，為什麼他會這麼震驚呢？
哪怕對自己的形象沒有絲毫在意的自覺，但是我們的薑挪挪小姐姑且還是想在這個清秀的少年麵前留下一些好印象的——雖然說自己的形象應該早就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破滅了吧。
「餵！你這混蛋……你是不是有病啊！？」
嗯？
現在居然也輪到別人來罵自己有病了嗎？
薑挪挪如夢初醒似的抬起頭看向那個不停朝她噴著唾沫的混混中學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已經刻進她dna的緣故，因為她總是罵某人這句話，所以對這句話格外敏感。
「怎麼？」
薑挪挪勾起嘴角湊近了鐵絲網，她用手指鈎住鐵絲的邊緣輕飄飄的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