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1 / 2)
不論是鍾山燭龍一族,還是如今的酆都城天子殿,都隻知曉他劍名「龍骨」,卻不知「鎖紅樓」。
他真正使用鎖紅樓,隻有兩次。
一次是陰雪,一次是陰秉衡。
靈力化作的絲線比任何材料都要堅韌,隻要靈力不斷,靈力絲就不會斷。而他自凋亡淵藪爬出來時,一身靈力盡廢,以穢元為基。
汙穢之力比純淨的靈力更適合這門功法。
不僅堅韌到足以切碎龍鱗,還因為附著了汙穢之力,有了操縱之能。
回憶起汙穢之線緩緩切碎龍鱗的觸感,沈棄微微眯起眼,翻轉手掌細細打量指上的指環。
許久未用,他竟然有點懷念那種旁人生死盡數掌於他手的感覺。
這是與用劍不同的另一種感覺。
翻手生。覆手死。
絲線織成龐大的網,敵人便是那網中之物。
追逐,對抗,獵殺。
能激起人心最深處的殺戮欲望,叫沉寂的血液都隱隱沸騰起來。
斂下眼中殺意,沈棄彎起眼睛看向慕從雲,嗓音輕且柔:「師兄,我們回去吧。」
慕從雲頷首,帶他回了無妄峰。
趁著沈棄鑽研新得的功法時,慕從雲去將自己曾用過的劍取了出來。
「這是我以前用過的劍,你初習劍術,應當夠用。等你領悟了劍意有所精進之後,再去尋適合你的本命劍。」
他遞過來的是一把深烏色的桃木劍。
劍身沒有多餘的點綴裝飾,但打磨的十分光滑,潤著薄薄一層光,兩麵劍鋒都是鈍口,未曾開刃。但沈棄以指撫過,卻能感受其中殘留的鋒銳劍意。應當與慕從雲如今用過的那把悲天劍同出一源。
「這劍和師兄的悲天劍很像。」沈棄狀似無意道。
「這是我自己打磨的劍。」慕從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這是他親手打磨的第一把劍。
當初他一心學劍,卻不得其法,於是便用最笨的辦法,每日揮劍五萬次,日復一日,才終於領悟了劍意。
隻是他到底不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始終無法跨過殺人的心理障礙。每每握著開了鋒的劍時,劍心總是動搖。
後來師尊便給他尋來了一株千年桃木,讓他以桃木為劍。
人間傳說裡。桃木可辟妖邪。
而他的劍無刃,也隻斬妖魔。
十年間,他用那株千年桃木打磨了兩把劍。
一把是贈給沈棄的劍,無名,是他初學劍時所用,每日揮劍五萬次便是用它。
一把是悲天,領悟劍意之後,他以千年桃木的樹心為劍胚,十年打磨,才得這麼一把本命劍。
有了悲天之後,第一把劍便沒了用武之地,被他妥善收了起來,留作紀念。
如今要贈給沈棄,他其實還有些不舍。
沈棄原本有些嫌棄這無刃的鈍劍,但窺見他眼底暗藏的情緒,頓時又轉了主意,將劍收下:「謝謝師兄,我定會好好珍惜。」
慕從雲「嗯」了一聲,便開始布置任務。
「以後每日太陽升起之時,去觀日崖揮劍一萬次。」
沈棄:?
他麵上的表情微滯了滯才出聲應下,隻是神色卻明顯不如先前快活了。
就連慕從雲都注意到他前後變化,心裡猶豫自己是不是太過嚴厲了。但想想當初自己日揮五萬劍,現在隻要沈棄日揮一萬劍,應當也算不上十分嚴厲。
劍修哪有不吃苦的?
慕從雲硬下心腸,鄭重叮囑:「不許偷懶,我會檢查。」
沈棄:「……」
練習從第二日開始,至少這一晚,沈棄沒有被迫去揮劍。
隻是他心情多少有些不快,聽著隔壁動靜確認慕從雲已休息之後,便匿了氣息,悄無聲息地出了明月藏鷺。
無妄峰下,沈棄輕輕活動手指,蒼白的月光落在他手上,映照出鎖紅樓表麵暗紅近黑的詭異花紋。
「倒是許久沒有餵你了。」
沈棄雙手負於身後,身型逐漸拔高,麵容也不斷發生變化。
無害的偽裝卸下,他披上繁復華麗的紅色法衣,便往刑堂所在戮武峰而去。
他今晚的目標是江欞。
然而戮武峰並無江欞蹤跡。
撲空的沈棄心情越發不虞,衣袖一揮,身前便現出兩隻赤色鳥兒,正是紅風紅雲兄弟。
「帶路。」
堂堂朱雀血脈,卻被當狗一樣用。兄弟兩人心裡罵罵咧咧,麵上卻不敢不從。
兄弟倆分頭將戮武峰轉了一圈之後,哥哥紅風飛到沈棄麵前,諂媚地轉了一圈,示意他跟自己來。
江欞已經不在玄陵。
白日裡麵對外祖父還有刑堂的師兄師姐們,他尚能裝作無事發生。可到了夜深人靜時,卻總回憶起慕從雲那一劍。
他設想了無數可能,嘗試去破解那一劍,然而記起對方凜冽的劍意時,又再清楚不過地知道,他不是敗在劍招上,而是劍意,甚至可以說劍心。
再多的外物也無法彌補本質上的差距。
越是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他越是覺得無顏再留在玄陵,隻能趁著夜深人靜之時悄無聲息地離開。
可離了玄陵之後,又該去何處?
問劍宗他也沒臉回去,隻能茫然地坐在孤峰上,望著頭上的月亮發呆。
直到透著寒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找到你了。」
江欞心神一震霎時回神,本能提氣後撤,曜日劍已握在手中:「何方宵小?」
沈棄已決意取他性命,甚至連麵具都未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