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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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的話音剛落,一剎那,周圍靜得落針可聞。

謝嶼抬了抬眉梢,盯著她。

寧姝不懼不避,她望進男人的眼瞳,他黑黢黢的瞳仁裡如汪洋深邃,是日積月累沉澱的穩重。

而自始至終沉默的段顯,在侯爺眼裡不過是個工具,連他自己都把自己當工具。

寧姝繼續道:「小女感念侯爺救命之恩,知侯爺重情重義、賞罰分明,既然侯爺決心將他侯府,那三十大板,煩請侯爺酌情減免。」

說完,寧姝雙手交疊在身側,福了福。

謝嶼些微怔愣。

她才十六歲,眉宇柔和伴著可憐之意,唇紅齒白,亭亭玉立,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荷,無意識地,向旁人展示著她的嬌美與珍貴。

這是她和婉兒相似的地方。

前幾日,他回京的路上救下她,就是覺得她長得像婉兒,可如今,乍然聽她口齒伶俐、有理有據的辯駁,他知道,她與婉兒,到底還是不一樣。

她更堅韌。

沒得到他的回應,小姑娘也不慌不忙,保持屈膝的姿勢,半垂腦袋,卷翹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若蝶翼撲閃。

須臾,謝嶼緩頰,竟真的同意了:「如此,便依溫姑娘所言。」

鎮北侯是侯府主心骨,向來一言九鼎,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這麼一說,就改變主意。

別說梁氏了,謝巒也心生不快,渾身不舒服,喊道:「大哥!她說的哪裡有道理了?犯錯就該被罰!」

「犯錯?」謝嶼冷哼一聲,用手指指他周圍那圈小廝,道:「怎麼,你想讓你逢時院的小廝都叉出去?」

又嚴厲說:「這幾日,你《大學》讀得如何?傅老先生跟我說了,他布置的課業你一個也沒完成。」

傅老先生是先帝時期晉光年間的前三甲,當了三十年官學明學府的總執教,在翰林間威望極高,本準備告老還鄉,是看在謝嶼的麵子上,才進侯府教導謝巒。

當然,謝巒學得挺不如何。

被謝嶼說了,謝巒也來脾氣,一聲不吭就走,離開前,還惡狠狠地瞪寧姝一眼。

寧姝朝他勾了勾唇角,做了個口型:「做課業。」

謝巒:「……」

他更氣了,礙於謝嶼在,強咽下這口氣。

而圍觀的下人,該領板子的去領板子,該乾活的去乾活,段顯默默看了眼寧姝,發覺寧姝的回視,立刻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往外走。

梁氏連忙跟在謝嶼身邊,聲音輕柔幾度:「侯爺怎的這時候回來了?廚房晚飯剛做好,杏姐兒,桃姐兒,柳姐兒都想你呢。」

謝嶼直接道:「嗯,我晚點去。」

梁氏有些高興,「欸」了聲,可見謝嶼朝寧姝走過去,神情又垮下來。

當然,梁氏的擔心是多餘的,謝嶼倒不至於那般禽獸,才見過兩麵,就對比自己小十六歲的女孩有興致。

隻是,謝三所做有些過分,人是他帶回來的,不該受這樣的委屈,於是他答應寧姝對段顯求情。

他寬慰寧姝:「溫姑娘,謝巒年紀還小,勞你擔待了。」

謝嶼是長兄如父,待謝巒如弟如兒,有所偏頗,無可厚非,寧姝隻回:「本也是我心月匈不夠寬廣,和三公子生了口角,望侯爺和三公子海涵。」

謝嶼難掩驚色:「你還會與他拌嘴。」

寧姝低了低頭:「不是拌嘴,一些小誤會。」

梁氏插嘴,簡單說那日假山處的齟齬:「三弟見溫姑娘和杏姐兒要好,覺著她心思不純良,兩人才吵了一下,三弟負氣,才有今日這事。」

梁氏深諳如何說話,譬如方才那句,麵上是說謝三的不是,實際上叫人一聽,確實會懷疑寧姝是否用心不良。

寧姝瞥了眼梁氏,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跟梁氏說明白,她對她的男人沒興趣。

無意義的內耗,沒必要吶。

她沒所謂謝嶼會不會誤解,直接住了嘴。

然而事與梁氏願違,謝嶼卻更關心一件事:「哦?謝巒吃癟了?」

梁氏:「……這個,得問問溫姑娘。」

寧姝斟酌一下,接上話:「我見他氣勢洶洶,不好講理,就沒同他說話,隻和杏姐兒說話而已。」

按謝巒那股傲氣,確實會惱羞成怒。

謝嶼從鼻腔裡輕笑了聲。

他重新審視溫寧姝。

在決定把她帶回侯府前,謝嶼已著人查過她的底細,是一個家世清白、柔弱可欺的孤女,但今日,短短幾句話,他發覺,她隻是外表柔弱而已。

他想在她身上找尋婉兒的痕跡,卻發現,她終究不是婉兒。

倒不是悵然,隻有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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