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宮闈亂二十一(1 / 2)
約扌莫一刻鍾後,尉遲序眼前景象漸漸凝實。
他自月匈腔沉沉送出一口氣,這是立秋以來最後一次發作,他倒沒想到,會這麼快被壓下去,按理來說,須得三個時辰才能好。
他尚未思考清楚,卻看寧姝還沒走,她並著雙腿,坐在圓墩上,眼睛笑成月牙彎,顴骨向上,嘴唇抿成一條線,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尉遲序。
尉遲序疑惑,一旁侍立的白鶴給他擠眼睛,一副「出事了」的模樣。
忽而,麵前女子抬起她的手,纖細白皙的手指上,纏繞層層紗布,她將手在他麵前從左晃到右,從右晃到左:
「將軍你看,這、是什麼啊?」
她手指勻稱,紗布格外礙眼。
倒讓人想揪下來。
尉遲序眯起眼睛,他舌頭不由掠過自己的牙尖,隱約記得,自己在不久前,好像咬住什麼,柔軟的滑嫩的東西,本來以為是夢。
原來是是她的手指。
他唇齒間,殘留股血腥味,讓他壓抑住發作時的燥熱。
眼下,她指頭晃來晃去,用不能再假的聲音,道:「哎呀真疼啊,骨頭要壞掉了,將軍的牙齒,真厲害啊。」
他從鼻腔裡哼笑一聲,道:「行了。」
寧姝握住自己手指,歪歪腦袋,笑得更燦爛:「真的挺疼,你不會就想這麼算了吧?」
她在討要補償。
就如多年前他在山林中,小小的鬆鼠朝他伸手要鬆果,一樣明亮的眼睛,一樣的理所當然,一樣的,讓人想彈她一腦殼。
怎麼這麼欠。
尉遲序手指輕輕一動,抻平唇角,問:「你想要什麼。」
寧姝早就想好,毫不猶豫道:「你明天上朝完,就去臨王府找我二哥,和他聊兩句也好。」
這樣短時間內,陸維才不會被言官戳著腦袋罵。
沒想到她會為了陸維,尉遲序說:「隻是如此,我豈不是讓言官心寒。」
寧姝看傻子般瞧他:「這有什麼,他們拿你當槍使,你還真巴巴上去把自己綁在槍頭啊?我這可是一舉兩得,為我二哥,也為你好。」
為他好?尉遲序:「冠冕堂皇。」
到底沒拒絕。
討完被咬的補償,寧姝還沒忘記治病的交易,又說:「你剛剛吃了我的藥,怎麼樣,效果還不錯吧?」
「白侍衛說,你一發作,沒有三個時辰緩不過來,這才一刻鍾,肯定是起作用的,這麼好的藥,隻需要再吃四次,就能包治百病,你確定不和我合作?」
白鶴插嘴:「你剛剛是趁我不注意餵的。」
寧姝回:「如果不是這樣,你放心讓我把藥給尉遲序?」
白鶴:「那你也不能……」
尉遲序對白鶴說:「白鶴,不得無禮,你先下去。」
白鶴險些忘了這是個公主,現下人家隻是有心情和他掰扯,才沒有發怒,隻好沉住氣,躬身退下。
譴走白鶴,尉遲序深深地看了寧姝一眼。
寧姝手指撐著下頜,眼睛亮晶晶的,催促道:「怎麼樣,合作,合作?」
尉遲序沒有繞開解藥的事,他打量著寧姝,反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個解藥的。」
寧姝瞎編:「紅甲衛裡自有能人異士。」
尉遲序沉思片刻,終於鬆口,問:「你的要求是什麼?」
好不容易他問了,寧姝不打算繞彎子,直接道:「近幾年,聽雪閣勢起,你也知道吧?我想知道聽雪閣所有消息。」
她把要求提到這麼高,是要和尉遲序談判。
尉遲序一定不會答應,她就降低要求,當她說出真正的目的查高官,在尉遲序眼裡,這個要求比起上一個,相對簡單。
果然,「聽雪閣」三個字出來,尉遲序默了默,他反問:「為何要打探聽雪閣?」
寧姝垂下嘴角,可憐兮兮道:「還不是他們想要我的性命。」
高明的謊話,就是隻說一半。
尉遲序端起床頭的茶水,潤潤嘴唇,淡淡地說:「前陣子,聽雪閣失竊,和你有關係吧。」
寧姝脫口而出:「將軍高看我了,我什麼都沒乾呀。」
空氣裡靜默一瞬。
放下茶盞,他「嗤嗤」地笑出聲。
寧姝也反應過來,糟糕,聽雪閣失竊這種事,肯定是機密,他拿來詐她,她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聽雪閣失竊,而是撇清關係,這不是變相承認麼?
也怪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跳進尉遲序話語裡的坑。
她輕咬舌尖,道:「好吧,我承認紅甲衛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但你不能汙蔑我,你非要這麼說,那我是不是能猜,你就是聽雪閣背後的高官?不然聽雪閣失竊的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尉遲序抿了下嘴唇,又悶悶地笑起來。
他身上有種北地的冷狷,可今日他笑得還挺多,唇角一勾,清淩的眉眼,便忽如春風來,那種距離感倏然泯滅,甚是融融。
直到他斂了笑意,也沒有否認她剛剛的猜想。
寧姝:「……」
她明白了,尉遲序就是聽雪閣的靠山,她一步到位,扌莫到聽雪閣老巢,本來以為尉遲序是過程,突然變成結果。
那他現在知道是她拿走那三個案卷,不得想方設法拿回去?
大、事、不、妙。
她知道垃圾遊戲的德行的,但不知道它還能這麼坑人,她打哈哈:「真是巧啊,今天天色晚了,我先回去。」
尉遲序坐直身體,身上的病氣無影無蹤,隻看他目光沉沉,說:「著急什麼。」
寧姝朝門口走:「我要回家吃飯。」
尉遲序:「白鶴。」
不愧是多年主仆,白鶴立刻站在門口,對寧姝道:「將軍留殿下還有事,殿下餓了的話,將軍府可以現在準備膳食,請殿下稍等。」
說完,也不管寧姝什麼表情,他「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與此同時,其他窗戶也被關掉,門外窗外,都有人把守。
寧姝先前還覺得將軍府太空曠,現在才知道,哪是人少啊,隻是沒出來而已。
也怪她不夠謹慎,紅甲衛都留在將軍府外。
她暫時放棄離開,退一步想,就算這是be線,尉遲序也不可能在將軍府弄死她,她還是有回轉的餘地。
便看她肩膀一動,慢慢挺直背脊,她轉過身,滿臉笑容:「男女授受不親,將軍這樣,不太好吧。」
尉遲序抬抬眉梢,道:「你進這屋子的時候,可沒有這種想法。」
他起身,捎走床頭的茶盞,隻著雪襪走到桌前,給自己添茶,但一雙長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寧姝。
仿若寧姝隻要有異動,他就能立刻狙中,將獵物按在地上,按住她的咽喉,讓她動彈不得。
寧姝冷冷地說:「你應該不會那麼傻,放棄掉能治愈的機會吧?」
尉遲序喉結微動,吞下口中茶水,喃喃道:「解藥?」他神色復雜,「不想我把公主府賣給聽雪閣,可以,你回答我,帝後是不是在你幼時,讓人對你的身體什麼?」
這麼簡單?寧姝老實地回答:「小時候許多事,我都忘記了,母後能對我做什麼?」
尉遲序皺起眉頭:「當真如此?」
他不信。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寧姝很清楚,尉遲序不會放她走。
放棄幻想,隨時準備鬥爭。
她走到尉遲序身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抬起手,朝尉遲序一敬,便一飲而盡,結果被嗆到,咳嗽起來。
她低頭捂著嘴巴,臉頰緋紅,咳得眼前蒙上一層水霧,似煙籠寒水,水色迷離而繾綣。
很漂亮。
尉遲序愣了下,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拍下她的肩膀。
很單薄的肩膀。初秋衣裳不厚,他掌心順著她的肩胛骨往下,似乎隻要掌心往旁邊一箍,就能握住她的……月要。
忽而,她抬起手,搭在他肩膀上。
尉遲序垂下眼睛,她抬起眼眸,緩緩地說:「將軍若不信,不若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