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首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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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悶葫蘆的性格今天冷不丁地開口求娶,也的確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裡麵。

這兩日來,京中竟頗有些傳言,傳他金屋藏嬌,養了位外室,謠言甚囂塵上。

陸長策雖然沒感情經驗,但因為小時候冷俏得像隻小狼崽子,沒少被伯母嬸子們欺負過,便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對伯母過多解釋,進門,略淨了淨手,便落座於案幾前,一頭紮進了案頭上堆疊的公文案牘裡。

一埋頭幾乎就是大半宿。

郎君勤勉,幾個下人都不敢打攪,隻互相遞了個眼神。以前誰能想到當初邊關和野狼打滾的少年,如今竟然能穩穩當當地坐這兒坐一宿啊。

一燈如豆。

不知過了多久,陸長策似是想到了什麼,這才停筆叫來邊聲,低聲問詢他前幾日去謝府送話的事。

復又道:「我這裡還有一株上好的老參,明天你給謝大人送過去。」

金銀玉器,古玩字畫送不得,謝璋也不會收。

人人知他病弱,常送些藥材過去,謝璋他貪生,倒並不避諱。

為官,謝璋並非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清正之輩。

許是知曉大晉朝官員俸祿低微,為政令暢通無阻,拉攏人心,向來持模糊曖昧態度。

隻不過此番賀從霖貪汙案牽連甚廣,同時又牽扯出右軍都督汪序背地裡多方需索、私設文簿,暗中與端王勾結一事,不得不慎重對待。

端王沈裕是當今聖上沈植的叔叔,曾扶持過沈植上位,地位崇高,許是謝璋近年來削藩的動作過大,如今漸生不臣之心,又手握兵權,實為謝璋如今的心腹大患。

聽聞陸長策又叫他去謝府。

邊聲一怔。

這分明是責罰他在四太太麵前話太多!

……不由委屈,四太太那性子,她要問,他還敢不答不成?

她也是真真地疼愛陸長策這位侄子。

當年,先皇老了,疑心定遠侯府與二皇子勾連。

拒馬關那一戰太過慘烈,包括老定遠侯在內的陸家幾十餘口人,直到戰死都沒能等來援軍。

先皇棄了他們。

他們定遠侯一門,滿門忠烈,女子也能隨軍上陣殺敵。

女眷們或隨著一起去了,其他的,或主動或被家裡迫著改了嫁。

唯獨四太太剛硬,拖著獨女陸瓊度,硬生生強撐起了一個偌大的侯府。

直到前些年謝大人輔佐新皇上任,陸家滿門得以沉冤昭雪,可那又如何?那一戰陸家上下隻活了陸長策一個。

自打從那人肉磨坊裡滾出來,當初那個風華正茂,矜貴無雙的小侯爺就不見了,變得更沉默寡言,也更沉穩可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少年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

代價卻是父兄的冤死,定遠侯府的滔天血海,六萬將士的死不瞑目,每每午夜夢回時,總要驚出一身的冷汗,啞著聲兒叫水。

四太太心疼他心結難解,身邊又沒個人知心人照拂著,這幾年沒少忙著替他張羅親事,這才多問了幾句。

再說了,邊聲他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傳言,正兒八經的信息可一點都沒漏出去。

主人吩咐,莫敢不從,饒是心裡嘀咕,第二天,邊聲還是乖乖地去了趟謝府。

誰願意去謝璋府上呢?

如今,上至群臣,下至百姓人人俱他怕他,賀從霖一案傳出後,人人知謝璋他心性涼薄,哪怕想抱他大腿的也此時也忍不住多掂量掂量,門庭卻是又冷落下來不少。

所以,邊聲幾乎是順順當當地被引進了謝府,見到了謝璋。

見到謝璋的時候,他正坐在書桌後喝藥,一邊兒和親隨說著些訂親有關的事項。

「媒人都已挑好了,是個信得過的福氣人。」

「祠堂也都已收拾齊整,聘禮還在清算,決計不會虧了孟娘子的。」

有人進去通報。

邊聲站在外間略等了等,等到一陣咳嗽聲。

「叫他進來吧。」

任誰見到謝璋的第一眼,目光都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如今日光和煦,春風駘盪,他卻還要裹著厚厚的雪白狐裘,擁爐而坐。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的容貌。

分明滿麵病容,病骨支離,眉眼卻過分昳麗,像寒風凜冽的白雪病梅,像沉屙痼疾之中以性命為力量綻放出的血色妖花。

好像隻轟轟烈烈地開一剎那,即便芳魂凋滅,也好過抱憾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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