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樓重逢(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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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轟隆隆作響,薑薑條件反射地抓緊了陸長策的手臂,企圖尋找安全感。

「你認錯人了。」薑薑硬著頭皮,垂死掙紮,「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果然,謝璋月匈口很明顯地用力起伏了一下,被她氣嗆咳了兩聲,眼裡冷得像是化不開的濃墨,「你覺得我會信嗎?」

薑薑張張嘴,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就在這時,陸長策挺拔勁瘦的身形忽然擋在了她麵前,沉聲問,「謝先生?」

語氣平平,卻還恪守著應有的禮節,「不知道先生來這兒有什麼見教?」

無法言喻的安全感將薑薑包圍。

……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薑薑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躲在陸長策身後當縮頭烏龜。

謝璋目光之冷痛,霎時間一桌子的人都寂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此刻覺察到了氣氛的異樣,明智地沒有貿然開口。

整間步雲樓似乎都寂靜了下來。

安靜。

非比尋常的安靜。

當真有人積威重到連被譽為「天兵天將」的天子親軍也噤若寒蟬,不敢輕舉妄動?不敢冒瀆他的權威?

就在這時,薑薑聞到了一陣不合時宜的冷香。

就像走過花叢,衣染花香,泠泠滿衣。

薑薑知道這是謝璋身上的熏香,他從少年時起便愛用熏香遮掩身上的藥味,不是自卑,更像是一種與人相處時,怕身上的味道擾人的禮貌。

謝璋的目光落在她緊攥住陸長策袖口的手上,不知過了多久,又才垂眸深吸了一口氣,

「跟我回去。」

「謝先生。」陸長策也垂下眼,嗓音不高不低,卻冷得擲地有聲,更像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提醒。

謝璋連個眼神似乎都吝惜於分給陸長策,他目光之冷銳仿佛這一刻能穿透陸長策的血肉,直抵薑薑。

手上的目光很燙。

薑薑指尖動了動,頑強地在這道目光下撐了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謝璋又不會打她,再說了,該心虛愧疚的難道不應該是他嗎?

她就不信謝璋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帶走,他的克製不允許他這麼做。

在作為兄妹相處的那段時間裡,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謝璋了。

或許這是自小罹患沉屙帶給他的影響。謝璋他行事克製到了一種幾乎強迫症的地步,他不畏死但他惜命,所做的一切都在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服務,絕不允許超出計劃之外的浪費時間。

他的人生苦得就像藥,為人也像藥方,精確到兩、錢、分、厘、毫。

所以不該吃的東西永遠不會沾那半分,該用藥多少便隻飲多少,多一滴都不會進嘴。

而不會喜歡的人,哪怕橫刀在他麵前,謝璋也絕不會低下他高傲的頭顱,逼自己妥協。

果不其然,謝璋收回了視線,「那天在蕙蘭芳裡果然是你。」

他頓了頓,「你看到了我。」

……不能再逃避了!

薑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陸長策擋在自己麵前的胳膊扒拉了下來,陸長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薑薑朝他搖搖頭。

陸長策不解,一怔,旋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收回了手臂,以行動表示了對她的鼓勵和支持。

謝璋一定也看到了她和陸長策之間的互動,但他什麼也沒說。

「我看到了你。」薑薑反唇相譏,「所以呢?難道我要上來和你認親不成?」

淡淡的,並不擾人的,如流水般靜默的冷香在這一刻驟然濃烈了起來。

謝璋冷了她一眼,不再看她。

好像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了陸長策的存在。

「陸大人……」謝璋麵色淡淡,「好一番金屋藏嬌。」

陸長策:「大人慎言。」

謝璋冷冷相對,烏黑的眸子裡閃著寒光,「未曾想陸大人前腳才婉拒了聖眷賜婚,竟也是溫柔多情之輩。」

賜婚?

薑薑愣了一下,扭臉去看陸長策。

皇上給他賜婚過?她怎麼不知道?

不論如何,謝璋這話都過分冷厲不客氣了,甚至說,堪稱誅心之言。

陸長策沉默了一瞬,「彼時不通情愛,不敢耽誤聖上好意,更不敢耽擱其他姑娘。」

謝璋冷喝:「那你便要耽誤她的名節?!」

「外室?」謝璋垂眸,慢條斯理,咬文嚼字,意味不明地念了一遍。

薑薑大腦一熱,終於忍無可忍地擋在了陸長策麵前,「……是我願意!我、我和陸長策早已互許終身。」

謝璋這一聲冷喝仿佛堵在了嗓子眼裡。

空氣因為她這石破天驚的一句好像不再流動,雖不知三人之間的恩怨,但眾人卻還是不敢發出一點動靜,一點聲音。

因為在場的人都看到了在薑薑說出這一句話之後,謝璋的臉色有多差。

那股幽香更加濃烈,濃烈到讓人呼吸滯澀。

不知道是因為幽香呼吸不快,而是因為謝璋身上這蓬勃的,不加掩飾的殺意。

沒有人看到過謝璋被氣到這種地步,他捂住心口,麵色鐵青,雙頰那一抹酡紅愈發引人注目。

幾乎在薑薑開口的同時陸長策渾身繃緊了,隔了足一息的功夫,才回握了薑薑的手,又抬眼望定了謝璋。

「謝大人,我與薑薑早已約定終身。是薑薑她不願同你回去。」

或許人被氣到一定地步之後,倒能冷靜下來了,謝璋忽然平靜了下來。

薑薑看著他,不知道這一次他又是用什麼手段克製自己的。

「她年紀尚幼,焉知陸大人用了什麼手段。」謝璋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門框上,冷冷道。

陸長策道:「大人沒資格替薑薑做決定。」

謝璋冷傲道:「一日為兄,終身為兄。」

陸長策眼裡閃動著近乎幼隼般悍銳的利光,冷峻道:「我隻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難道謝大人要指鹿為馬,自認為父?」

陸長策此言一出,連同葉受在內的眾人紛紛倒吸了口冷氣。還以為這狼崽子學乖了,沒想到內裡還是當年那個桀驁難訓的小侯爺,敢這般落謝璋的麵子!

又是一陣山雨欲來的寂靜,這更像是人在審判到來前的一種認命,一種危險的宣示和預告。

然而,謝璋聞言竟然沒被觸怒,未有多大反應:「長兄如父,若我為父,陸大人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沒有人能在和謝璋的論辯下討得了好處。薑薑意識到不能讓謝璋再說下去了,目光飛快地在雅間裡轉了一圈兒,落在眼前一個瓷杯時。

薑薑頓了頓,忽然惡向膽邊生,一把端起酒杯朝謝璋潑了過去,然後迅速把陸長策給拉了回來!

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在場甚至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謝璋麵色遽變,怎奈身嬌體弱,冷不防被她潑了個正著!

他有什麼資格再來管她,薑薑氣悶。

她是衛薑的時候,他用「兄妹」這兩個字牢牢地困住她不得存進。她掉馬之後,是他先不顧「兄妹之情」找到方士欲令她魂飛魄散,這個時候怎麼還能以兄長的身份來乾涉她啊!

薑薑發誓,那一刻謝璋殺了她的心都有了,他這樣的神態她很熟悉,從前她為了頂撞他做的事何止潑一杯茶水這麼簡單?摔門、摔筆、撂挑子……她都做過,有一次,謝璋差點兒被她氣昏過去。

現在呢,他這麼眼高於頂的冷傲個性,一定氣她騙了他,在蕙蘭芳連同陸長策一起把他當傻子耍。

殘酒順著謝璋濃長的眼睫滴答滑落,晶瑩的酒珠懸停在挺直的鼻梁,蒼白的薄唇前。

葉受整個人都替薑薑嚇懵了。

此時,沈琢才匆忙追來,目睹這一幕,腳猛地往回縮了半寸。

如今的謝璋,他不止是她的「兄長」,更是大晉的首輔,一國的顏麵,又有酷烈的名聲在外,人人都倒吸了口冷氣,震愕交加地看著她,覺得她完了。

薑薑也是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完了。

……他現在想殺她簡直易如反掌!可眾目睽睽之下做都做了,難道還能不認賬不成?

上天好像這個時候又願意同情她了,沒等謝璋發作,他麵色忽然越來越差,越來越差,驟然慘白。

可能是一路疾奔而來,心神巨震,氣血翻湧,又被這冷酒一激發,他指尖猛地扶住了門框,佝僂著月要,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謝璋他已經很少在人前咳嗽成這樣,能忍則忍,若一時壓抑不住,沈值也給了他恩寵,容他退下處理完再上來。

他咳嗽的時候,全身痙攣,青筋暴起,會讓人覺得他很可憐,好像他不是權傾天下的首輔,隻是個被疾病折磨的可憐人。

薑薑咬了咬嘴巴,怔了怔。

他不會咳死吧?!以謝璋的身份和地位,這要出了人命說不定陸長策都愛莫能助。

腳步一動,伸手想要探查他的情況。

孰料謝璋竟還能冷喝,纖麗的眉眼扭曲似鬼,青筋暴起,用力攥住了她伸過來的手,甩開:「別碰我!」

薑薑感覺到,謝璋蒼白的手突然抓住她,骨節分明的手掌,像是鐵鉗,薑薑有種胳膊被拽斷的錯覺。

她被拽得幾乎一個趔趄,痛呼在對上謝璋冷沉的雙眸時,化為烏有。

他的眸子冷得像狂風暴雨中爆發出的激電!讓她有種錯覺,好像被謝璋扼住的不是手臂,是喉嚨。

這爆發似乎又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謝璋闔上眼,指尖都在痙攣打顫。

不知過了多久,他痙攣顫抖的身軀這才一點點恢復了平靜,眾人的視線下,平靜地掏出手帕,擦乾淨臉上的酒漬,唇邊的唾液。

「謝大人?」這是驚心不已的沈琢。

「我沒事。」謝璋的嗓音乾啞得仿佛能滲出血來,遠不如他語氣那般輕描淡寫。

「抱歉,叫小王爺見笑,咱們走吧。」

沈琢愣了一下,「謝大人到底發生——」

謝璋已抽身掉頭就走,看也沒看薑薑一眼。

是她又把謝璋氣成這樣了?薑薑感覺像被什麼東西打了個措手不及,懵懵懂懂地想。

雖然前世每對上謝璋,她就像是青春期對上父母的中二少年,不把爹媽氣出心髒病就表現不出自己的叛逆似的。

但謝璋他的氣性何時變得這麼小了??

薑薑納罕:「謝、璋?你沒事兒吧?」

下一秒又被謝璋的眼神殺了回去。

謝璋深吸一口氣,復又吐出,又深吸一口氣,冷擲道:「薑薑,我不是泥胎木偶,也不能全然冷靜自持,你最好不要逼我。」

目睹著謝璋離去的背影,薑薑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謝璋卻已經和沈琢走到樓下去了,薑薑不自覺扶住了門框,忽然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

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木屑。

突然意識到,門框好像硬生生地被謝璋掰碎下來一小塊,凹凸不平的門框邊緣似乎還沾著點兒暗紅色的血跡,可想而知,他剛剛有多用力。

他什麼時候掰下來的?難怪他剛剛咳得這麼厲害,合著力氣都用到這上麵來了??

望著手上的木屑,薑薑一陣危機感油然而生。懷疑謝璋剛剛想掰碎的不是木塊,而是她。

接下來的氣氛,因為謝璋的出現迅速冷淡了下來。

既不知道問什麼,又不敢多問,葉受迷茫道:「那個……咱們繼續?」

「……」

這要是還能繼續下去就有鬼了。雖然重新開了宴,但薑薑能感覺到席間探究的目光。

眾人沒了心思,匆匆吃了幾口便順理成章地散了席。

和陸長策並肩下了樓,薑薑對剛剛的事頗為愧疚。

「那個,對不起,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就說我們倆——」

陸長策欲言又止:「沒關係,我不在意,你……」

「我什麼?」薑薑停在大堂中央,不解回望。

陸長策沉默了一陣子,悶聲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下次,你還可以更依賴我一些。」

薑薑覺得很不對勁,前世,她可是曾經親耳聽過陸長策說不喜歡她的!

眼下好像不是她的錯覺,從她穿越回來起,陸長策就像是變了個人,更穩重更冷僻暫且不提,對她的保護欲好像也變得莫名強烈了不少。

聽說老侯爺前些年已經去世了,薑薑也不好隨便打探人家的家事。

要不哪天還是找個機會旁側敲擊一下吧?

薑薑想,要知道從前的陸長策,就是個冷悍的愣頭青。

這也不是第一次她為了陸長策頂撞謝璋了。

謝璋或許不討厭陸長策,他曾經為定遠侯府一案四處奔走。

拒馬關六萬條冤魂得以沉冤昭雪,也是在他的推動下一力促成的。這一點薑薑不知道,但薑薑知道,謝璋他很不喜歡她與陸長策走得近。

因為從少年時起,他發自內心地就認為,她和陸長策在一起就是大腦發昏,就是不理智,就是莽撞沖動。

她還記得前世在成靖伯府的那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謝璋這麼生她和陸長策的氣。

……

前世。

和現代相比,古代的日常娛樂方式簡直乏味透頂,尤其是士大夫家庭,不過是踏青宴、賞梅宴、賞菊宴接連蘿卜蹲。

可沒辦法,這是官宦世家之間必要的社交活動,想躲都躲不掉。

這一次,薑薑也刻意沒有躲。

雖然她昨天她的暗戀才慘痛夭折,一直到半夜三點,薑薑都沒睡著,翻來覆去腦子裡就是謝璋冰冷的嗓音。

「我就算不娶她,這輩子,也絕不可能娶你。」

她躲在被子裡小聲地抽著鼻子,不敢驚動睡在腳踏上的立冬。

秉承著人道主義精神,平常她死活都肯不讓立冬她們睡腳踏,但昨天立冬被她滿身的傷嚇了一跳,薑薑拗不過她,也沒心情再拗下去。

黑夜像一頭巨獸,吞噬了她斷斷續續的嗚咽,舔乾淨了她臉上的淚痕。薑薑哭累了,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到五點鍾,她就被立冬喊醒了。

早上,立冬又被她萎靡的精神狀態嚇了一跳,拿著衣服猶豫了半天,「要不,賞花宴咱們今日還是別去了吧。」

「不。」薑薑從床上跳下來,斬釘截鐵地說,「我要去。」

本來就在謝璋麵前就已經夠跌份兒了,她至少要表現得、她不在意,好像這樣就能挽回她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自尊。

沒辦法,洗臉打扮,立冬給她換上前幾個月剛裁好的春衣。

薑薑穿著件紅花窄袖短襦和青色羅裙,鮮嫩可愛,立冬一直在誇。

收拾妥當之後,五娘子謝宜蹬蹬蹬興高采烈地跑來找她。

和謝宜走出府門的時候,謝玨、謝璋、謝玖已經在馬車前候著了,少年們佇立在春風裡,俊秀風流。

薑薑就算不想看還是一眼就看到謝璋。明明一晚上沒見,他好像更消瘦了。

麵有倦容和眼下的黑眼圈,幾乎使人第一眼就能判斷出,他沒有睡好。

這並不是適合相親的模樣。

謝璋的反應極為敏銳,幾乎在她看他的下一秒,他就回望了過來。

薑薑心裡空了一下,下意識移開了視線,等意識到自己應該回看過去的時候,謝璋也已經收回了目光。

她和謝宜爬上馬車,謝宜順手遞給她一根她偷偷夾帶的玉米。

啃著玉米,謝宜臉上難掩好奇,「聽說今天孟家的娘子也要來呢,不知道長什麼樣。」

謝宜明顯也是聽說了謝璋要相親這件事兒。薑薑不知道怎麼接茬,隻好悶著頭一門心思地啃玉米,沒一會兒功夫,馬車就停了下來。

這回賞花宴是由成靖伯府主持操辦,設在成靖伯一處莊子裡。

回廊樓閣,群花錯落,藤蔓低垂間一帶清溪流淌,的確頗有一番野趣。

一眾小的被三房的薛伯母領著,一一見過伯夫人等各家長輩們。

寒暄了幾句,沒多時,就來到了孟家人麵前。

這是薑薑第一次見到孟靜蕤,跟隨在孟夫人身側,個兒高腿長,明眸皓齒,肌似白雪,明艷生輝,舉止落落大方。

就連薑薑第一眼也忍不住屏住呼吸了:大美人啊!!

她下意識看謝璋的反應,看到謝璋也平靜地望著孟靜蕤,心裡一堵。

平常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實際上不也是個男人,一個喜歡看美女的普通男人?薑薑忍了忍,沒忍住,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沒想到就在這時,謝璋竟然如有所察般地抬起了眼。

她的視線就正好和他烏黑的眼隔空撞了個正著。

薑薑喉口一滯,雖然很丟臉,但觸及到謝璋的視線時,她眼眶還是不由自主地一酸,忙故作平靜地迅速收回了視線。

然後便聽到了薛伯母和孟夫人你來往我,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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