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酒樓重逢(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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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靜蕤看到謝璋也怔了怔,別的不說,謝璋這張清麗的臉的確足有十足的欺騙性,鳳眼清澈冷酷。

俏中帶著點兒煞氣,帶著點兒傲,帶著點兒刺,這種又美又a的氣勢確實在少年間獨樹一幟。

陸長策太冷悍,謝玨之輩又太溫柔,少年時的謝璋的確很討女孩子喜歡。

薑薑隱約聽到謝璋又在笑了,清潤的嗓音含著點兒笑意,像是玉泉流瀉,叮咚作響,叩人心門。

孟夫人道:「這便是九郎,果然生得標致極了!」

孟夫人好像對謝璋很滿意,又笑說:「聽聞九郎天資聰穎,博涉經傳,可惜我們家那兩個混世魔王,一天到晚就曉得舞槍弄棒的。」

謝璋笑說:「大丈夫當慷慨磊落,投身軍戎,為國盡忠效力。璋不過略通幾個字,手無縛雞之力,又怎敢與兩位孟郎君相比。」

孟夫人被誇得更高興,「聽說你前段時日病了?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謝璋道:「身子這些日子確已好了不少了。孟公高節,為國守疆,勛績斐然。夫人一家福澤深厚,天下共知。有夫人的關心,相信不日就能痊愈。」

這個官腔打得簡直讓薑薑目瞪口呆,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孟夫人被吹捧地通體舒泰,簡直快要飄起來了。

這麼會說話,這是對人家孟娘子一見鍾情了,卯足了勁兒討丈母娘的歡心呢?薑薑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地,在地上畫著圈圈,酸溜溜地想。

又過了一會兒,兩家家長便笑著找了個由頭,讓謝璋帶著孟靜蕤去轉轉。

道是孟靜蕤第一次來,不太熟悉環境。

這種情況下,薑薑也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隻好和謝宜一起說話,嘀嘀咕咕的,時不時配合著肢體語言,脆生生地笑成一團。

像是在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不在意。看啊看啊,我一點都不在乎表白失敗,你在我心中根本沒有那麼重要。

又好像是和從前很多次一樣,用叛逆來吸引謝璋的注意。

漸漸地,薑薑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倔強乖張,還是為了謝璋才表現得那麼叛逆。

因為長兄如父,每一次,謝璋都會冷著臉管教她。

說說笑笑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

「阿薑?」

「阿薑?」

謝宜忙推了她一把,小聲道:「薑薑,大家喊你呢。」

「啊?」薑薑後知後覺地抬起眼,對上眾人的視線。

都看著她做什麼?不是謝璋和孟靜蕤在相親嗎?關她什麼事兒?

薛伯母笑著朝她招招手,沖著謝璋的方向使了個眼色:「老悶在家裡也不好,也同你九哥哥一塊兒去吧。」

薑薑看了眼垂袖靜靜站著的謝璋,又看了眼孟靜蕤。

孟靜蕤沖她微微一笑,就是笑意未達眼底,隱約可見淡淡的勉強和不快。

隔了一會兒薑薑才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在拿她當工具人?

雖然雙方家長過了明路了,但孤男寡女的到底還是不好,帶著她個「小尾巴」就沒多大問題了,總要有個第三方在場的。

果不其然,薛伯母拉著她小聲笑道:「待會兒機靈點兒知道不?」

就是,要有個電燈泡的自知之明,把握好電燈泡的責任,努力為這一對的相親相愛發光發熱。

薑薑覺得薛伯母可能想岔了,謝璋應該不樂意她這個電燈泡在場。

而孟靜蕤,薑薑也隱約能感覺出她淡淡的勉強,這勉強薑薑在很多世家少女身上都見到過,她先「失心瘋」後落水,風評的確算不上好。

她這個電燈泡前腳才跟謝璋表白,後腳又要橫亙入他和孟靜蕤的相親之間,光是想想,薑薑都替謝璋感到窒息。

果不其然,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她明顯感到了謝璋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唇線抿直,冷冷地站著。

薑薑想:像是她多樂意跟著一樣,她還不樂意呢。

這話當著薛伯母和大家夥的麵不好講清楚。薑薑決定先答應下來,到時候再甩了他們兩個,權當給他倆製造二人世界。

於是,她乖乖地跟著兩個人出去,乖乖地跟在兩人身後。

他倆說話,她賞花,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花上,薑薑努力盯著不遠處的牡丹看。

別說,這牡丹還真好看,富麗雍容。

可能在場眾人裡,認真在賞花的就她一個了。

扌莫了半路魚覺得差不多了,薑薑這才裝作看入迷的模樣,漸漸和他倆拉開幾丈遠的距離。

眼看著兩人身影拐過彎,薑薑火速閃入假山間,輕輕鬆了口氣。

任務完成!

正因為知道自己還喜歡謝璋,她才不上趕著找虐呢。謝璋和孟靜蕤演古言小甜餅,她自己一個人演虐戀情深?

一路走走停停,遠處傳來說話聲兒,薑薑聽著聽著覺得耳熟,腳步一頓,麵露遲疑。

……怎麼好像說得是她來著?

「真的?」一個女聲訝然道。

另一個女聲道:「要我說,還真是小地方上來的。」

「為了嫁人還真是不擇手段,連落水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

「不是說她得過失心瘋嗎?」

「正因為得了失心瘋,這才要急著嫁出去。」

又覺得不夠,甚至還把她的穿著打扮從頭到尾批評了一遍,無非是覺得過時,眼光差,穿著醜。

這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薑薑也動氣了,氣得眼前發昏。

兩個人一無所覺地一邊說,一邊往她的方向走來。

薑薑一路往後退,給自己留下思考的時間。

比如說要不要跳出來給她倆來個驚喜什麼的……

或許是因為想得太入神,也或許是昨天摔倒了腳傷還沒好全。

砰!

她脊背好像撞上了個什麼東西。

「餵——」一個冷冷的不客氣的嗓音。

薑薑慌忙轉身想看清楚來人,卻不料忙中出錯,不小心踩了對方一腳,和對方直接摔成了一團!

這裡是假山群,怪石嶙峋,摔一下十分危險。

對方也懵了,千鈞一發之際,竟然能迅速調整了個安全的姿勢!

一聲悶響,薑薑倒是被護得好好的,對方卻充當了人肉坐墊摔倒在地上。

月匈膛溢出輕微的悶哼聲。

!!!這是哪位倒黴的過路人!

薑薑嘴裡大喊著對不起,慌忙抬起臉,突然頭皮上一陣刺痛傳來。

「嘶——」捂著腦袋,薑薑倒吸了一口冷氣。

慌亂間隻能看到半張小麥色的下頷,很快,她就明白為什麼頭皮這麼痛了。

……因為她的頭發好像掛在了對方月匈口的紐扣上。

更讓薑薑手忙腳亂的是,她還聽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聲音。

「衛薑。」

很清朗,很磁性,甚至很冷靜,但任誰都能聽清楚這道嗓音裡壓抑著的火氣!

薑薑:「……」

「陸、長策?」薑薑磕磕絆絆地,明知故問。

這個畫風不同的小麥色肌膚,和這個熟悉的嗓音。

少年臉黑得像鐵鍋,一開口,月匈膛就嗡嗡地震動:「你是故意的嗎?」

薑薑被震得燒紅臉,尷尬得腳趾蜷地:「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陸長策惱怒地抿緊了唇,就要起身:「你還不起來?」

薑薑:「疼疼疼,你別動!我起不來!」

少年果然不動了,可下一秒,陸長策頓了頓,又果斷繼續推開她要站起來。

誰知道他這個時候腦補了什麼!天知道她真的沒有想方設法地勾搭他。

薑薑疼得大叫:「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頭發卡你紐扣上了!!」

話音剛落,一片寂靜。

薑薑看不見陸長策的表情,隻能伸著手在他月匈口扌莫索著紐扣的位置。

掌心甚至能感覺到少年布料下緊實、滾燙的月匈肌在上下起伏。

救救救命……

薑薑都快絕望了,為什麼每次遇到陸長策都是這麼尷尬的場麵。

「我真的不是故意揩你油的。」

然後,她清楚地感覺到陸長策的月匈膛又上下起伏了一陣,驟然緊繃的呼吸像是在忍耐,抬手想推她手腕,「……你可以閉嘴。」

摔倒的時候,薑薑整個人是背對著陸長策摔倒了他懷裡,隻能努力扭身,頑強地在他身上亂爬。

越慌亂,便越容易出錯,薑薑察覺到在她膝蓋不慎卡入了他兩腿中間時,少年頎長勁瘦的身軀像拉滿的弓。

咬牙切齒:「你別亂動。」

薑薑很冤枉:「亂動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陸長策怒氣沖沖:「怎麼每次遇到你,你就——」

就對他耍流氓嗎?

視線受阻,薑薑揮舞著胳膊,悶聲道:「那你光看著倒也不幫我一起解——唔!」

話音剛落,指尖好像擦過了少年滾燙的手掌。

薑薑愣了愣,整個人不自在地蜷起指尖。

在她說完這句話,陸長策好像才終於意識到他的手是可以動的,果斷攥住她手掌,騰出另一隻手解頭發。

冷沉沙啞的嗓音微感滯澀,好像塞外滾過的風沙:「別動。」

少女烏黑潤澤,一莖秀發在春日的陽光下泛著近乎栗色的光芒,滑過指尖時又像是山間沁涼的溪水。

陸長策一怔。

薑薑不敢再動了,但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陸長策的動靜,輕輕推了他一把,「餵。」

這一下好像將少年驚醒了,眼睫猛地一顫,忙低頭去解。

力道一個不注意。

望著自己拽下來的幾根發絲,陸長策:「……」

薑薑連痛都忘記了,震驚道:「你是在報復嗎?」

陸長策:「……」

好在視線受阻,薑薑看不到陸長策小麥色的少年臉蛋紅潮洶湧。

他能說他不是故意的嗎?

「好了沒?」薑薑有些著急。

這個地方人不多,但也不算偏僻,萬一被撞見了是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陸長策抿緊了唇,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升騰起一股淡淡的怒氣,語氣也顯得冰冷不善了起來:「馬上。」

或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那兩個八卦的少女走後沒多久,又一陣腳步聲傳來。

薑薑急的冷汗都要掉下來了:「別解了!!快、來人了,快躲起來!」

陸長策的動作一滯,加快了速度,明顯也有點兒慌亂,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璋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麵。

他是看到薑薑沒跟上來,這才轉頭來找的。

未曾想,這一眼帶給他這麼大的驚喜。

孟靜蕤跟在謝璋身後,視線被遮蔽,看到謝璋身子一僵,也下意識往裡麵看,卻不料被謝璋給一把推了出去。

「抱歉。」飛快地低聲道了個歉,將孟靜蕤推出去,謝璋調整了站姿,擋住了她視線。

薑薑看不到謝璋的神情,但認得他的嗓音,也記得他身上的味道,謝璋嗓音響起的那一秒,薑薑大腦嗡地一聲,雙腿發軟,整個人好像都在天上飄,腦子裡就反復回盪著「完了」這兩個字。

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那一秒,她大腦宕機,飛快地又雙手抱住他月要,整張臉都埋在了陸長策月匈口!

亡羊補牢般地拚命往少年懷裡鑽,企圖遮蔽住自己的身形。

認不出她來,認不出她來。

陸長策條件反射地想推開她。

……她在發抖。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那一瞬間,陸長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思緒,自己的動作,當著謝璋的麵,他竟然沒能推開她。

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掠過。

陸長策如夢初醒地抬起眼,正對上謝璋冷厲的鳳眸。

謝璋麵色鐵青,指尖收緊,冷白的臉上青筋根根浮動,幾乎是把他們倆給「撕」下來的!

雖然那一刻殺了薑薑的心都有了,卻還是以保護的姿態把她往自己這邊拉,咬過齒尖:「陸郎君,給我個解釋。」

直到薑薑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哥!疼!!我頭發掛上陸長策扣子上了!我能解釋的!」

謝璋這次猛地一頓,頭一回怔在了原地,鳳眼一縮,以一種近乎不可思議、驚愕的、荒謬的目光看著她。

……

在說明來龍去脈之後,雖然還是謝璋把她頭發給解救出來,可謝璋力道之巨,麵色劇烈變化之差,還是讓薑薑不敢吭聲。

覷了一眼謝璋的臉色,少年麵無表情地垂著眼,但她分明看到了他袖口下攥緊的手掌。

謝璋他甚至不知道衛薑還能把他氣到什麼地步。

自打這回上京之後,她好像總能找到特殊的方式挑戰他的底線。

一直到回到馬車上,薑薑都是心亂如麻,恍恍惚惚的,根本記不得謝璋是怎麼和陸長策對話的,又是怎麼向孟靜蕤交代的。

他冷著臉,把她拽進了自己的轎子裡,並沒有在薛伯母麵前避諱她做的蠢事,薛伯母也被她氣得直戳她腦門。

「這當著陸長策的麵一次也就算了,一次又一次,你要人家怎麼看你?!」

由於身體不好,謝璋的轎子裡要架暖爐,往往是一個人乘一頂。就這樣,她順順當當地就被謝璋給帶了進去。

昨天雖然才吵過架,但薑薑也知道謝璋是為自己的名聲著想。

一碼事歸一碼事,薑薑心裡有愧,猶猶豫豫地攥緊了袖口,喊哥哥。

一上車,謝璋也不罵她,也不和她說話,隻垂著眼看轎子裡的書。

直到薑薑開口,謝璋口口勿平靜:

「我還以為你昨天昏了頭,今天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但言語裡的譏誚之意卻還是能聽清楚的,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晦澀。

她這一聲「哥哥」好像打破了謝璋忍耐的極限,冷著臉道:「你若是想嫁人,我大可幫你關照,但定遠侯府,你不該摻和進去。」

他怎麼能這麼平靜的提昨天這件事,難道他以為她是被他拒絕後自甘墮落不成。亦或者他以為她是青春期恨嫁思春到無人不可?

不提倒好,這一提,薑薑眼眶也漸漸紅了,緊緊地抿著嘴,飛快地抬起頭想頂嘴。

孰料,謝璋好像很不滿她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皺著眉,俯過身低頭看她。

她的嘴唇擦過了謝璋的唇瓣。

像是一道閃電在轎子裡滑過。

這變故不止讓薑薑愣住了。

也讓謝璋怔住了。

少年烏黑的鳳眸還泛著幽冷的光。

劍拔弩張的冷澀氣氛本來沖到了頂峰,在這一刻卻像是驟然泄了力。

脫力的何止是氣氛,還有薑薑的四肢。

……剛剛發生了什麼?

大腦在這一刻好像變得遲緩了起來,轎子好像在旋轉,她像是渾身飄在半空中,感到一陣無憑依的恐懼。

她是不是親到了謝璋的嘴唇??

一股濃烈的異香縈繞在轎中,嚴絲合縫地將她包圍,甚至褪去了謝璋身上的清冷渺遠,像是被日頭下被曬乾的茉莉、百合,悶熱的,沉甸甸的,令薑薑感到呼吸困難,眩暈耐捱。

她下意識地想看謝璋的反應。

十幾歲的女孩兒鮮嫩得像是水靈靈的小蔥,杏眼迷惘地睜大了,唇瓣柔軟甜蜜得不可思議。

好像含入了一縷春風,一股數不清道不明的戰栗,順著唇瓣,一直蔓延到指尖。

謝璋渾身過電般地一顫,回過神來時,他眼睫一顫,避開了她的視線,身體快於心神一步,將她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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