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還我君遷(2 / 2)
蕭猊眼沉,自靈稚化形後一直沒有休息。
此刻都安靜了,他擁緊懷中的少年,與對方一起沉沉的睡去。
靜思院的下人正輕輕地掃去雨後積下的落葉,劉總管候在門外,早時他敲過一次門,太師讓他等,於是就等到了此時。
早飯結束,他們主子還是頭一次睡那麼久呢。
劉總管都快站成跟木頭了,才得主子允聲,將重新換好幾盆的溫水送進屋內。
蕭猊素衣落發,洗漱期間回頭看幾次床榻內微微隆起的被褥。
他走向正堂:「吩咐人把食物和衣裳備好,不要打擾他。」
更好衣物又簡單的束發之後,蕭猊再次走回床榻,少年昏睡也不忘將臉蛋藏得嚴實,他俯身想把對方的臉挖出來一些透氣,才碰到,人就開始抖。
蕭猊嘆息,沒再碰了。
太師因病杖罰禦醫,又被皇帝勒令在府邸閉門思過的事情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早朝剛結束不久,就來了兩位尚書秘密拜訪太師府。
劉總管匯報完等待主子回話,蕭猊笑了笑:「本官正在閉門思過,不見。」
又道:「叫他們回去等。」
蕭猊的心腹對朝廷任何的動靜都布置了眼線,因此他不去宮裡,但每日有什麼事情都會傳到他手上。
見不見這幫老官員隨心情,且這些老官員說起話來一板一眼,文縐縐的,蕭猊懶得費多餘的心思和他們說話。
蕭猊上了書閣,傳召幾名心腹,著手處理公務。
與此同時,劉總管臂彎捧著熨得溫暖的衣袍,他哄不來醒後就呆呆維持一個姿勢坐在被褥裡的少年,話一轉,道:「太師不在,公子……別怕。」
靈稚睫毛輕顫,果然有了些抗拒的意識。
劉總管心底長嘆,為了伺候靈稚讓他穿衣,隻能胡編好些話給這位小公子聽。
「太師外出,做什麼他都不會看見的。」
衣袍柔軟,還十分溫暖。
靈稚尖瘦的下巴搭在膝蓋前,半晌,才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拉了一下靜靜躺在腳邊的袍子。
劉總管見狀,連忙走到屏風後背身,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見靈稚願意穿衣物了,心裡終於有些寬慰。
但劉總管高興得太早,笑不過頃刻,那陣悶聲能把人聽得難過不已的抽泣又來了,
「公子……公子……」
靈稚睜開淚霧朦朧的眼,嘴邊溢出斷斷續續地一個名字。
「君、君遷。」
靈稚會穿衣裳,是君遷教他如何穿衣裳的。
可他總不會穿好,所以君遷時時都會替他溫柔地將衣裳理得整齊乾淨了,還會幫他束發。
他一天懶的穿,君遷就會每日替他穿好,待他乖乖穿完,還捧著他的臉親親他的額頭和嘴唇。
他那麼好的蕭君遷已經死了。
管家束手無策,同時想不明白。
為何小公子對主子避之不及,心驚懼怕,卻在這種時刻喚了主子的小名。
劉總管試探地開口:「小公子,老奴替你叫主子過來?」
靈稚猛然抬起蒼白的下臉,目光惶恐。
劉總管忙道:「不叫他,老奴不叫主子過來,你別怕。」
又道:「肚子餓了吧,小食都送進屋裡頭呢,要不要嘗幾口?」
靈稚目光掃過桌麵的幾道菜,雙唇微微動了動。
他艱澀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要、要果子……」還有草葉子。
他睜大滿是淚霧的眼,管家趕忙出去吩咐奴才把府內的果子都送一份過來,要盡快。
片刻之後,滿桌的白瓷玉碟上出現各式各樣的鮮美果實,靈稚恍惚看著它們,在劉總管包含期待的眼神下,遲疑地伸手,隻拿幾個小巧鮮紅的鶯桃。
鶯桃果肉小,不用怎麼張嘴就能悶一個,填不飽肚子。
劉總管欲言又止,然而小公子願意主動進食比什麼都好。
軒窗外飄了細小的雨絲,靈稚臥在坐塌裡,像隻虛弱地小貓蜷縮著,看看窗外,出神發呆,等回了神,就會那一枚小鶯桃用袖子擦一下,放進嘴巴裡細嚼慢咽。
這個果子霧清山裡也有,雖然不及手上的味甜,但他更喜歡吃山裡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
靈稚咬一口,淚珠便滾落一顆,劉總管心疼不已,就差沒仰天長嘆。
一直翅膀受了傷的雀鳥抖著雨水落在閣樓的回廊,翅膀撲棱的聲響驚動了靈稚。
靈稚呆呆的和那隻恰好歪著腦袋看它的雀鳥對視,嘴唇微啟,連忙轉身就朝屋外跑。
他雙足暴露空氣裡,踩在陰涼潮濕的長廊上,飄起的紗幔差點絆倒他。
劉總管和幾個小奴才在身後緊張地跟隨,又不敢大喊大叫驚擾他。
「小公子你去哪裡?」
「公子您跑慢點當心別摔倒……」
靈稚跑上閣樓在階梯上磕了一跤,膝蓋牽起細密的疼,他咬唇忍了忍,看見那隻翅膀有傷的雀鳥似乎在等自己,小心翼翼地捂著膝蓋朝它走近。
劉總管和奴才們站在一頭,齊齊發愣地看見靈稚撕開衣袍的布,手指輕巧地給雀鳥受傷的翅膀做了個簡單的包紮。
靈稚手一鬆,雀鳥立刻高高的飛起來,盤旋在空中對他啾啾叫,飛遠,再回頭啾啾叫。
靈稚眼眸大睜,立刻跑下樓,沿那隻雀鳥的方向追逐奔跑。
無人敢阻攔靈稚,全部跟在他身後追。
可他的身體虛弱,沒有體力跑出多遠。
才從後門出了半條街不到,靈稚再也追不到雀鳥的影子,他傻傻張望,周圍有人見他摔倒,正要扶一扶,卻被一群人圍起。
劉總管差奴才去通報太師,自己帶人追上。
他見靈稚趴在地上不動,像一隻被遺棄的落水野貓,腦袋低垂,肩膀微微抽動。
劉總管道:「公子隨老奴回去休息吧,地上濕涼。」
青石板鋪開的路潤著水光,趕來的蕭猊無視周圍瞬間齊齊跪下的奴才和百姓,雙手穿過靈稚後膝把他抱起來,懷裡的少年半個身子都街上的水浸濕了。
「靈稚,你要做什麼——」
蕭猊心驚,沒想到靈稚竟然會撐起這副虛弱地身子不顧一切地跑出太師府。
少年抬起蒼白濕潤的臉,眸子猶如燒起兩簇小火苗。
他茫然地看見四周跪滿了一地的人,他們畏懼,敬仰地匍匐著,給這個人磕頭不起。
靈稚輕輕扭過臉,隻覺眼前的男人陌生。
他喃喃:「我要回霧清山、回霧清山……君遷還在等我……」
蕭猊心一痛,啞聲道:「君遷就在這裡,看看我好嗎?」
靈稚眸光一抖,小火苗越燒越亮。
他盯著男人俊美的臉孔,喉嚨嗚的一聲,拚命用手推打,張嘴撕咬。
「你害了我的長尾鳥……傷我的大老虎……」
「是你殺了君遷,你是壞人,你把君遷還給我,把老虎和鳥還給我,壞人、壞人……」
靈稚推打的位置恰好落在蕭猊的心髒前,雖然他不再需要取血,可長久的刀傷沒有完全恢復的那麼快。
伴隨靈稚一聲聲虛弱的哭泣與控訴,蕭猊所有的話無法開口,心痛難忍。
作者有話說:
待修,謝謝大家!
靈稚喜歡「蕭君遷」的溫柔,但是懼怕「蕭猊」要殺什麼就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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