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歸還復位(1 / 2)
天高氣清,一輛馬車低調安靜地駛進八雲村的邊境內。
越過農田與稀疏錯落的農莊,過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停在霧清山腳下。
負責護送馬車的暗衛賀柒,隔著車簾對裡麵的人說道:「公子,咱們到地方了。」
車內無人應答,賀柒麵容冷漠。
暗衛身姿筆直地守在馬車外,半晌,才見一隻蔥白纖細的手掀開車簾,探出一張雪白漂亮的臉。
靈稚神色恍然,睜大眼朝四周張望。
山嶺成群,隱約聽到秋時野獸出巢狩獵時嘶吼的聲音。
他喃喃:「已經回到霧清山了嗎……」
靈稚一雙烏黑純淨的眸子此刻還殘留著濕潤的痕跡,他直愣愣地望著黑衣暗衛,唇抖了抖。
暗衛賀柒道:「還請公子下車。」
又說:「屬下按主子吩咐,山上已有歸還公子的東西。」
靈稚聽什麼都是恍惚的,暗衛又重述一遍。
靈稚這才聽進耳,蕭猊……蕭猊他還在山上給他留了東西麼?
會是什麼呢,他都沒有對自己說過。
他細聲問:「……是什麼東西呢?」
暗衛一頓,說道:「還需公子親自上山看。」
靈稚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
他越出車簾,身子一晃,暗衛立刻抬起手臂扶他,將他穩穩地撐下車。
靈稚手腳虛軟無力,險些沒站穩。
他臉色蒼白,渾身發冷,不由裹緊身上的披風。
靈稚的胳膊一直發抖,是蕭猊按著他的壓在刀柄上的那隻胳膊。
手上的血水已經叫人洗乾淨,是用香皂膏沿一根根手指清洗的,水洗後又用香料熏香的綢布仔細擦過。
就算如此,靈稚依然能從指縫嗅到血液的氣息。
他舔了舔乾澀的唇,望著暗衛欲言又止。
靈稚不明白蕭猊為何那麼強硬地差人把他送回霧清山,連他受傷了都不讓自己看到了。
生病的幾日,蕭猊對他照顧有加,體貼溫柔。
劫匪襲擊,蕭猊不顧一切將他護在身下。
那批山匪被綁後,蕭猊甚至還虛弱無力的泡在滿是血水的車廂裡,渾身狼狽不堪,卻叫暗衛將他帶到另一輛馬車,吩咐人立刻送他走。
分別時,蕭猊沒怎麼看他,隻叮囑了一句叫他別擔心。
……
為什麼突然就不管他了……
靈稚垂下頸子,後怕而疲倦地問:「蕭猊會沒事的對嗎?」
暗衛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莫要擔心。」
靈稚惶然點頭。
「我……」靈稚還有話想問,可對上暗衛冷冰冰的麵孔,到了嘴邊的話又無力沉默地咽進肚子,似乎說什麼都變成空白的。
他眨眼,擠了擠酸脹的眼睛。
實際上從遭遇山匪襲擊到他被送至霧清山腳下,靈稚整個人都是稀裡糊塗的。
暗衛道:「公子一路小心。」
於是靈稚沒有從暗衛嘴裡問出任何關於蕭猊的信息,對方姿態冷淡而恭敬,抬臂做出互送的姿勢。
迎麵襲來的秋風吹得靈稚幾乎睜不開眼,他胳膊發軟的背上他的小包袱,懷裡抱了個裝靈芝的木盒,步子輕飄飄,仿佛踩在棉花上虛浮地朝山路上晃。
暗衛目送公子的背影,悄悄將自己隱沒在群山樹林之間,直到公子走到山洞外,方才離開。
時隔近乎一年,靈稚回來了。
霧清山的一切似乎沒有改變。
凜風呼嘯,回盪於山穀的風聲幽咽。
靈稚裹緊披風,視線落在石台上打的灶頭,一旁的陶罐碗碟積累的落塵並不多,灶下疊放了一處柴堆。
他定定看了會兒,猛地聽到一陣虎嘯入林,身後的石台似乎都隨之震了震。
靈稚不可置信地轉身,一隻黃色斑紋的巨虎正繞著他嗅了嗅,結實有力的尾巴擊打拍響石塊,須臾間揚起無數細碎的粉塵。
清脆的鳥鳴自山頭響起,盤旋的青鳥俯沖而下,青鳥落在石塊上,爪子蹦蹦躂躂地跳著,拖起一條青色長長的尾巴。
靈稚險些抱不緊懷裡的木盒,他看看巨虎,又看看長尾青鳥,腦海浮現暗衛在山下對他說的那句話。
暗衛告訴他山上有蕭猊歸還給他的東西。
靈稚眩暈不已,虛浮的身子向後一倒,正撞在巨虎背後。
虎身撐著他,虎頭探到他麵前低低吼了一聲,依舊是記憶裡那隻暴躁耐性不太好的老虎。
靈稚緊抿的唇張開了深呼吸,他覺得身邊的一切就如夢境般,不真實。
片刻,靈稚靠在巨虎盤坐的懷裡,嗓子悶響,雙眸半闔著無聲落淚,
他真的回到了霧清山,老虎沒有死,長尾青鳥還在。
他似乎沒有下過山,沒遇到什麼人,更沒經歷過任何事。
他生在山上,長在山上,隻是山裡一株平凡安靜的小靈芝。
蕭猊……蕭猊把一切都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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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清山樹群綿延,四季分明。
枯黃衰敗的葉子堆落在地麵疊了一層又一層,天不亮林獸鳥蟲聲便桀桀叫響,山中萬物都開始早出晚歸的屯糧,以備入冬。
一方山洞,頂層石縫滲進的光幽幽落在少年身上,幾片落葉打著飄兒旋轉落下,恰恰掉在睡榻裡。
靈稚躺在榻上,目光還是恍惚迷離的。
片刻,他才似真正清醒一般,胳膊撐在身側彎月要坐起,雙腿垂下睡榻,動作慢吞吞地自己將鞋襪穿好。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沿洞府掃了一圈,許多木具井然有序的擺放,尋常人家該添置的東西,在他的洞府內一應俱全。
他夢遊那般走近衣櫃,櫃子裡置辦有數件於普通百姓而言布料不錯的衣物。
雖遠不及太師府上穿的好,但靈稚獨自生活在山中,還與山下的村民偶有交集,穿得平凡樸素些是比較安全的。
靈稚的目光從衣物上一一掠過,那些較村民而言顯得很好的衣袍他沒拿,隻穿了最樸素粗舊的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