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要玩雪嗎(1 / 2)
靈稚回到客棧,翌日哪都沒去,乖乖留在客房裡等沈師傅忙完事情回來。
沈師傅心地好,開了兩間房,空出一間讓靈稚獨自休息。
雖然房間不大,樸素陳簡,占地小的房子唯剩一張木床以及一套桌椅,勝在無塵無灰,打掃乾淨,普通人住著沒多大講究,靈稚亦然。
靈稚知道掙錢不易,聽說沈師傅為了給沈大哥打點好這份差事,私下給出去不少錢的。
他在昨日夜裡回來時專門找了沈師傅商量,想讓對方開一間客房就好。
他身量小,睡不了幾個地方,用凳子拚一拚也能躺在上麵休息。
結果沈師傅絲毫不在意,讓他安心地住幾日。
靈稚在這世上本無親人,跟山裡野獸能親近相處的甚少,至多跟老虎和青鳥關係比較好。
其餘的,說到底它們不會傷害他,卻也不會太過親近他。
同類尚且有紛爭,靈稚這一株小靈芝得以在山間安然度日,大抵原因歸究在他本身不具威懾性,是默認的一種溫和的存在。
所以他沒體會過源於親人的感情,八雲村的村民大多對他客氣,抱有好感,可始終沒有誰向沈師傅這般待他。
沈師傅因麵貌上的疤痕讓他看上去恐怖懾人,說話嗓門渾厚,一身肌肉虯結,給人第一印象不是個善茬。
靈稚和沈師傅接觸的次數不多,上次沈師傅給他建房子,對他豁達爽快,連同此次來燕都,一路上沈師傅都將他當成兒子照顧,沒有因為沈大哥而厚此薄彼,是個麵目憎凶,待小輩卻平易近人的長輩。
靈稚心覺倘若自己有親人,會不會就像沈師傅這樣的?
他在客棧休息半日,晌午之後沈師傅就回來了。
沈師傅點了兩碗牛肉麵,自己端上來招呼靈稚一起吃。
麵碗很大,擺在靈稚跟前足有他的兩個腦袋大。
他吃不上太多,拿著木筷慢條斯理地吃,不若沈師傅一般大塊朵頤。
沈師傅瞧他吃相斯文秀氣,感慨道:「倘若老幺同你這般斯文就好了,斯文好啊,斯文人多念書,如今武人謀活不易,文人治國,筆比刀子厲害,文人拿筆抵過一大票武人。」
靈稚赧然笑笑:「我念的書很少。」
沈師傅絲毫不吝嗇地贊揚他:「那總比老幺強,你小小年紀就跟藍大夫給人治病開藥,以後等年齡再大一點,醫術更厲害了就到城裡開醫館,會門手藝走哪兒都餓不死。」
沈師傅似乎想到什麼憂心事,渾厚的嗓音嘆了幾口氣,埋頭繼續吃。
這份麵吃完,沈師傅午後還需出門。
沈師傅掂了掂錢袋,回頭看見靈稚仍在乖乖的對付那一大碗牛肉麵,於是從錢袋掏出幾枚碎錢,放到桌上。
「俺還得跑幾日,如果在客棧呆悶了就出去玩,畢竟來一趟燕都見見世麵不容易。」
靈稚不好意思收錢,沈師傅大手一揚,說道:「反正這些錢都要進別人口袋,如今還剩下不多,能拿的就拿去花。」
話音落下,沈師傅趕著時辰,把靈稚獨自留在客棧又匆匆離開了。
靈稚將幾枚碎錢小心收好,裝進他空癟的錢袋裡,沒有出門亂花錢。
午後他留在客棧睡了一個綿長的午覺,醒時夜色籠罩,窗簷推開,天上小雪飄落。
房內寒冷,他原地跺了跺腳,趕忙回床邊將衣物按順序一件件疊穿好,又去隔壁房間尋人,沈師傅還沒回客棧。
有住店的客人加錢找小二往房裡加爐子,靈稚艷羨地看著小二捧著暖爐往客人房裡送,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錢袋,心道他的冬衣已經足夠暖和,不貪爐子的溫度。
他回房坐在床上,閒來無事,再次昏昏欲睡地靠在被褥。
一顆小石子忽然打在窗板,聲響驚擾靈稚。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從外麵掉進屋內的小石子,雪下了半夜,雖然雪花很小,但時間一長,路麵又積滿了厚厚的一層。
於是靈稚在白茫茫的雪地裡一眼望見佇立在雪下的身影。
那人著了羽白的鶴氅,顏色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似乎察覺靈稚推開窗戶,俊美的容顏微微一抬,在夜色間精準地捕捉到了靈稚的臉。
靈稚把窗戶合起,不知道那人站在他的窗下做甚。
他穩穩坐在凳子上,身姿端正,手指交握著疊放在膝蓋,目光直直地盯著油燈上的火焰,心裡空茫。
他聽小二說新元節時整座燕都城會熱鬧七日,大部分人都到街上去了,客棧空盪盪的,連小二沒雜活兒時,也會輪流上街頭湊湊佳節的熱鬧。
靈稚隱約聽見遠處傳來的鞭炮鳴響,心思跟著炮聲飄遠。
待他神魂回歸,想起什麼,悄悄邁著步子走到窗後。
細碎的雪花從掀開的窗縫飄進,落在靈稚睫毛上。
他眨了眨涼濕的眼睫,把窗縫推得大些。
靈稚正琢磨著此刻什麼時辰,遠遠地傳來更聲,一更已過。
他直直和那人對視,鶴氅羽白,看不出衣上有沒有積雪,蕭猊立在燈下,淺淺的屋簷遮不住太多的雪,風一起,細碎的雪花便朝他的衣擺飄。
靈稚左右張望,沒看見太師府的馬車跟人,有些鬱悶,關了窗重新回屋。
他坐姿不似方才平穩端正,人懶懶地趴在案桌,小巧精致的下頜壓在胳膊,一會兒動一下。
門外有小二吆喝,隔壁隔壁的客人再次續了新的暖爐,他抿緊唇,整張臉幾乎陷進了柔軟的冬衣裡。
良久,靈稚從胳膊抬臉,柔軟光滑的麵頰上被他壓出一到紅印子。
他喃喃自語道:「最後看一次。」
靈稚第三次走到窗後,雪小了一些,零星的飄著,那身羽白的鶴氅還沒離開。
見靈稚站在窗下,蕭猊甚至對他露出一笑。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燈下的那人眉眼柔和,發端和眉梢好像被雪水浸濕了。
靈稚一口氣悶在月匈前,上不去下不來,猜不透蕭猊要做什麼。
在樓下靜立了很久的蕭猊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傳到靈稚耳邊。
蕭猊問他:「要下來玩雪嗎?」
靈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