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窗外有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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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嬌嗲道:「我知道妞最愛我,最疼我,僅此一次,不下為例。你現在快去,子辰討厭人遲到。你幫我再道個歉,說我明天去看望他爸媽。」

不等遲靈瞳說話,孔雀掛線了。遲靈瞳真是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青台的海岸線呈波浪線狀,有幾個天然的港灣,有的港灣就是天然的浴場。淺水灣是其中最好的黃金沙灘,但不對外開放。浴場後麵是一片起伏的山林,間雜著一幢幢別墅,常年有身穿製服的士兵站崗。

遲靈瞳下了出租車,看到沙灘上豎著一把把遮陽傘,三三兩兩身穿浴衣的人,有些在吹海風,有些在海水中嬉戲,還有幾個孩子在沙灘上堆城堡。雪白的浪花卷起千重浪,刷刷地沖擊著海岸,發出嘩嘩的聲響。

遲靈瞳四下張望,很快就發現了蕭子辰,他穿著雪白的襯衣、筆挺的長褲,坐在白色的躺椅上,身邊放著個大包包,目光筆直地看著大海。

她定了定神,又把孔雀腹緋了幾句,慢慢走了過去。

書呆子真好對付,遲靈瞳三言兩語就把他給打發了,他眼中連一絲疑惑都沒有,還周到地請她坐下,張羅著飲料、水果,向她謝了又謝。遲靈瞳不禁生出幾份罪惡感。欺負老實人,實在令人不齒。「不要忙了,我馬上就走。」她真怕坐久了,在他清澈無邪的眸光裡,會不自覺坦白實情。

蕭子辰遞給她一杯冰鎮酸梅湯:「天氣這麼好,不會遊泳,在這吹吹海風!有些人吃海鮮會引起腸胃不適,睡一覺就會恢復了,你不要太擔心孔雀。」

他反過來安慰她,遲靈瞳怎能不汗顏?「那我就坐會,你去遊泳!」遲靈瞳看著椅邊的大包。淺水灣浴場她還是第一次來,仿佛海水更藍,天更高。

蕭子辰露出疑似笑容的夾生表情:「要不我給你買件泳衣,再買個遊泳圈,你也泡泡水?」

遲靈瞳知道他是替孔雀盡待客之道,搖搖頭:「我真的是隻旱鴨子,不讓你笑話了。」她想起昨晚誤踹他的兩腳,紅暈又在白皙的麵容上散開。

蕭子辰沒有再說話,站起身去上麵的更衣室換浴衣。

遲靈瞳的酸梅汁喝了一半,隨意轉過臉去,視野中出現一個身材非常有型的男人,雖然不是那種肌肉男,但肩寬腿長,腹肌非常的健美。英俊的麵容上表情稍顯嚴肅,不知是近視還是眼裡飛了沙子,眼眯著,一直擠個不停。遲靈瞳驚愕得嘴半張,鳥類真是火眼金睛,書呆子原來是一型男。

「那我去遊泳啦!」蕭子辰手扌莫向眼睛,扌莫了個空,這才發現沒戴眼鏡。

「你有沒有考慮換個眼鏡,或者隱形眼鏡什麼的?」書呆子有一雙形狀不錯的眼睛,被那幅黑框眼鏡遮著,真是可惜。遲靈瞳想他若換個無框的,簡直可以和裴勇俊有得一拚。

「我現在的眼鏡是孔雀特地給我挑的,我很喜歡。」蕭子辰半裸著身子站在遲靈瞳麵前,目光柔和。

遲靈瞳八卦的喜好又開始冒泡了:「可不可以透露下,你和孔雀的羅曼史是從哪一幕場景開始的?」關於這個,她問過孔雀多次,孔雀牙關緊咬,打死都不吐一個字。

蕭子辰怔了怔,坐了下來,遲靈瞳忙給他遞過去一條毛巾披在身上,這麼德高望重的大教授裸露著身子,實在有傷大雅。

蕭子辰像是在遲疑,又像是在回憶,許久都不說話。

「嘿嘿,如果不方便,你就編個故事哄哄我。」

「我從不說謊。」蕭子辰認真地說道,「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我和孔雀是在醫院裡認識的,她……自殺被送進來急救,急診醫生是我的朋友。急診中,他妻子突然出了車禍,我剛好在,便接下了他的工作。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遲靈瞳吃了一驚,孔雀這人連割破個手,都大呼小叫的。「她何時何地何事自殺?」

「三年前,青台,為情!」

「她是誰的手下敗將?」

「這個是孔雀的隱私,我不太方便講。」

「那你就良心大發,為她收拾殘局?」遲靈瞳浮想聯翩。

蕭子辰眨了眨一雙俊目:「我覺得一個對感情如此執著、願意付出生命的女孩一定很善良、很懂得生活,她值得我的珍視和尊重。」

孔雀如果對感情執著,那麼母豬都會上天了。從孔雀情竇初開,到現在,她燦爛的情史,遲靈瞳可是了如指掌,所以當得知她和蕭子辰戀愛談了這麼久,遲靈瞳簡直以為是世界第十一大奇跡。

遲靈瞳真是有些同情書呆子了。不過,誰沒有秘密呢,被蒙在鼓裡的人是幸福的。「然後你就隨她調到濱江去?呃,你原來是在醫院工作?」

「青台是孔雀的傷心地,她說在這邊不快樂。我也想一心做研究,我們就一同去了濱江。教書,時間上比較充裕,我也可以經常陪著孔雀。」

她看著書呆子,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我……沒有塗防曬霜,先走了,你慢慢遊泳。」

蕭子辰陪著她一同站起來,「你又替我照顧孔雀,還特地跑過來通知我。我應該送送你。」

「可是你都脫了呀!」遲靈瞳過意不去地說。

「我可以再穿上。」

遲靈瞳看他堅持的樣子,知道書呆子其實挺固執,「要不,你去遊一會,我等你!」

「你不要走出遮陽傘,這樣紫外線就不會傷到你。」他用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

遲靈瞳樂了,想起《西遊記》中,孫悟空出門在外,也是給唐僧畫個圈。「去吧,在你回來之前,我不會走動半步的。」她揮揮手。

蕭子辰像是怕她說話不算話,走幾步回一下頭,直到他整個身子浸在了海水之中。

遲靈瞳手托著下巴,心想:書呆子雖然沒趣,但人還算不壞。他願意為看一次孔雀開屏用盡一生的情感,可孔雀願意隻為他一人而開屏嗎?

手機又響了,她看了看海水裡的蕭子辰,打開手機,這次是裴迪聲。

裴迪聲聽到了海浪的奔湧聲:「你在浴場?」

「裴總卜卦一向很靈。」

裴迪聲笑了:「我下午沒有別的安排,不如一塊吃午飯?」

「我現在人在淺水灣。午飯就免了,我想休息一會再出門。下午我給你打電話。」

「你遊泳很不錯?」裴迪聲像是很悠閒,居然不太想掛電話。

「慚愧,我是陪公子讀書,並不是自己好學。」

「陪你前男友?」

「我沒那麼善良。我在陪女朋友的男朋友。」這話講著真別扭,遲靈瞳噗地笑了。

「你的公益心不錯,怎麼不考慮去慈善機構工作?」

「如果有一天我幫你這事東窗事發,也許可以去嘗試下。」

「講得像我把你拉下水似的。靈瞳,你上次講的那個憩園的創意,《經濟日報》征集新一代時尚而又個性的小區設計作品,我覺得你可以去參賽。」

「我隻是隨便說說,關於西方的一些建築風格,我不太擅長。」他叫她什麼——靈瞳?遲靈瞳扌莫扌莫手臂,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還真是不習慣呢!

「遲小姐,你忘了你麵前有一個現成的老師麼?」

遲靈瞳眼睛一亮:「你想和我合作?」

「不是合作,是輔助,這畢竟是你的靈感。」

「有什麼附加條件?」

「下午見麵詳談。都24了,不要又是請前男友,又是陪人家的男朋友,是不是自己該正兒八經地找個男朋友。」

「是哦,我也這樣覺得。我真怕日久天長,我會病急亂投醫,和陳晨湊合到一起?」

「你那個穿衣很個性的同事?」

「嗯,我生活裡和我年齡相當的男人,隻有他了。」她楚楚可憐地說。

「你才24,急什麼急,愛情是種感覺,不是湊合。」

「可是剛剛有人講我都24了,好像沒男朋友會引起社會治安動亂似的?」遲靈瞳詭計得逞,反將一把。

裴迪聲忍不住放聲大笑。

蕭子辰沖完澡換好衣服,太陽已經直射到肩頭了。雖然外麵溫度很高,但他沒有開空調,敞著車窗,任海風吹進車內。

車開了一會,駛進一條林蔭大道。路邊一幢幢的建築,遲靈瞳看著眼熟。經過一幢棕紅色俄羅斯風情的三層小樓時,蕭子辰停下車,「這是我家。」

「這裡是桂林路。」遲靈瞳認出來了,沒想到和淺水灣挨得這麼近。小樓紅棕色的外牆在陽光下閃耀著眩目的金光,充滿了神秘的貴族氣息。

「對,我爸爸從西昌來青台後,我們一直住在這裡。這裡原先是俄羅斯一個報業老板住的。保姆今天特地為孔雀做了許多菜,我要是再不回家,她會失望的。如果你不介意,請下來一起吃個午飯!」

「我介意。」遲靈瞳沖口說道。沒有孔雀,她和蕭子辰就是路人甲和乙,世界還沒和諧到一家親呢!今天孔雀在,她跟在後麵來蹭飯,可以的。現在,不合適,有李代桃僵之嫌!「我和人約了午飯,麻煩你把我送到路口就好。」

蕭子辰沒有動:「我換衣服的時候,已經和家裡說過了。」

遲靈瞳皺起了眉頭:「你不會是要我裝孔雀吧?」這很荒唐。

「不,我說你是孔雀的朋友。我爸爸很好客的。沒關係,隻是一頓便飯。」蕭子辰一字一句,表情平靜得像杯白開水。

「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強人所難?」遲靈瞳有些生氣了。

蕭子辰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我……隻是想挨得這麼近,時間又是正午,就自然而然說了。」

小樓柚色的木門打開了,一個頭發須白的健碩老人走了出來,「子辰,怎麼不把客人請到家裡呀?」說時,老人抬階而上,走近了車。

遲靈瞳咬了咬唇,這個時候,她無處遁逃了。

「我爸爸蕭華,孔雀的朋友遲靈瞳。」蕭子辰看看遲靈瞳,為兩人作介紹。

「子辰說你是設計師,挺出色的小姑娘。快進來,阿姨的飯早就端上桌了。」蕭華熱情地替遲靈瞳打開車門。「這裡以後也是孔雀的家,不要見外,可以隨時來串門。」

「不好意思,打擾了,蕭伯伯。」遲靈瞳無奈,隨著蕭子辰走向小樓,快上台階時,她回過頭朝蕭子辰狠狠地瞪了一眼。

一進門是個客廳,牆壁上掛了幾幅名人山水畫,還有一台老式德國寶星牌掛鍾,四音叉和弦打點報時,聲音悅耳動聽,東牆是一個櫻桃木的陳列櫃,裡麵掛著各式各樣的勛章,放著電視機的櫸木桌,簡簡單單的四隻腳,一塊板,可是結構卻做得精美絕倫。在桌子旁邊的矮櫃上,是一架老式的唱片機,上麵擱著的唱片,大部分是戲曲。遲靈瞳置身其中,陡然有時光倒流的感覺。

「餐廳在這邊,過來洗個手!」一個紮著圍裙的中年女子笑著把遲靈瞳領進洗手間,「這邊有肥皂,毛巾在架子上。」

遲靈瞳道謝,看到洗手間裝飾雖然不奢華,但每塊瓷磚都擦得逞亮,感覺日子過得非常講究。

蕭子辰站在洗手間門口等她,眼神帶著歉意。「吃完我就送你回去。」講得好像有多對她不住似的。

遲靈瞳有些啼笑皆非。

餐桌上已經坐著一個老婦人了,望著遲靈瞳,怯怯地笑著,魚尾紋向著兩邊開出兩朵花來,笑裡帶著些孩子氣。

「你好,伯母。」遲靈瞳猜測這一定是孔雀未來的婆婆。

就在她打招呼時,老婦人拉了她一把,湊近她耳邊,用一種神秘的語調低聲說:「據可靠消息,今天晚上青台將要發生八級以上的大地震,你不要慌張,我們一會就轉移。」

遲靈瞳臉都嚇白了:「真的?」

「大姐,今兒的魚湯我放了你喜歡的香菜末,一會多喝點。」穿圍裙的婦人手中端著一隻青花的瓷碗,不著痕跡地把遲靈瞳與詭異的老婦人分開。

「嗯,子桓回來吃飯嗎?」老婦人突然又像換了個人,淡淡地笑著。

遲靈瞳發現她的眉毛細細的、彎彎的,很美。

「子桓要顧著食府的生意,忙呢!」蕭子辰拉了把椅子坐在老婦人身邊。

「最近有可能發生瘟疫、霍亂,你讓子桓注意消毒。」老婦人眼裡閃過一絲驚恐,嘴中嘀嘀咕咕。

蕭子辰點點頭,回給一臉驚愕的遲靈瞳一抹安慰的微笑,「我媽媽以前在野戰醫院做醫生,參加過唐山大地震的急救工作。」

遲靈瞳哦了一聲,心中了然。有些人經歷過一些可怕的事,甚至會一輩子都走不出來,像生活在夢魘之中。

紮圍裙的婦人姓張,是蕭家請的保姆。她把幾碟涼拌的菜端上桌,也坐了下來,一起吃飯。蕭家吃飯的氣氛很安靜,幾乎沒人講話。偶爾蕭華把菜挪個位置,方便遲靈瞳夾菜。

不講話,蕭媽媽就很正常,不時對著遲靈瞳溫和地笑笑。

盡管張阿姨的菜做得極好,蕭家人也禮貌,遲靈瞳這飯吃得卻如鯁在喉,特別別扭。

飯吃到一半,有人推門進來。

遲靈瞳大睜著雙眼,來人一身誇張的街頭打扮,抓過發膠的頭發直愣愣挺立,仿佛向天空使勁,粉色的t恤燙著金色的骷髏,領口處有鉚釘,還寫著一堆認不清的英文字母;靛藍色牛仔褲掛著銀色朋克鏈,褲襠耷拉在接近膝蓋的地方,還有幾個刻意為之的破洞。一身滑板裝的裝束配上一張蓄有山羊胡子的臉,真是無法形容的怪異。

他一眼便看到了餐桌邊的遲靈瞳,胡子一翹,擺擺手,「不要介紹,我知道這是誰。孔雀……對吧!哇,大嫂,你也太幼齒點了,這樣和我大哥走出去,人家會以為他為師不尊,把學生給誘惑了。嘿嘿,嚇著了吧,我就是蕭家的敗類蕭子桓,氣質和我大哥差之十萬八千裡,可我們是貨真價實的同胞手足。」

「這是孔雀的朋友遲靈瞳。」蕭子辰慢悠悠地開了口。

「什麼?」蕭子桓做向後摔倒狀,「大嫂換人了?」

遲靈瞳嘴角突然抽搐了下,低頭看著桌下。都說殖民地的小洋樓中挖有防空地道,不知蕭家有沒有,如有,讓她鑽進去好了。

「孔雀隻是身體不適。」蕭子辰蹙起眉頭,可能也不知如何解釋這件事。

蕭子桓雲裡霧裡,在臉色僵冷的蕭華身邊坐下。「爸,你別發火,我在家就待一會。我是聽說大哥帶未來大嫂回家,特地來打個招呼的。媽,你想我沒有?」他對著蕭媽媽擠了擠眼。然後又轉向遲靈瞳,「你的意思是,這大眼睛的姑娘和大哥沒啥關係,大嫂還是叫孔雀?」

「子桓,對客人禮貌一點。」蕭華嚴厲地責道。

蕭子桓聳聳肩,調皮地敬了個軍禮:「是,大校。」

遲靈瞳真想說,我就是一蹭飯的,麻煩你別太注意我。

「子桓,你吃過飯了嗎?」張阿姨問。

蕭子桓目不轉睛地看著遲靈瞳:「我起得晚,早餐剛吃過,不餓。這丫頭真是人如其名。」

遲靈瞳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當這就是誇她。

蕭子辰清咳了兩聲:「子桓,明天我帶孔雀去你店裡吃飯,給我們留個包間。」

蕭子桓點點頭,「帶上小丫頭吧,吃火鍋,人多熱鬧。」

「不,不,我明天要加班。」遲靈瞳學乖了,不能再次讓自己處於被動的地位。

「你在青台工作?」蕭子桓來興趣了。

「靈瞳是泰華房地產公司的設計師。」蕭子辰說道。

蕭子桓拍了下手掌,從袋子裡掏出張名片,豪氣地說:「小姑娘,那隨時帶朋友到我店裡吃火鍋去。你是大嫂的朋友,也是我朋友,你們盡管吃,我請客。」

「美食府。」這可是青台有名的火鍋城,采用自助形式,六十八元一位。在中國,但凡任何東西開懷大吃,總是英雄輩出。美食府的原材料非常講究,海鮮、肥牛、羊腩都是上等貨色。遲靈瞳和陳晨、顏小尉都去吃過,稍晚一點,就要排隊等位。美食府經營有道的幕後老板是這像街頭混混的蕭子桓?遲靈瞳大跌眼鏡。

「我還是一個業餘搖滾樂手,今晚要到酒吧演出。在店裡,我不是這樣的。」蕭子桓看出遲靈瞳的疑惑,見多不怪地笑了笑。「好了,我該走了。爸,你別板著個臉,現在大部分人家都是獨身子女,你卻有兩個兒子,多強悍呀!要是我也和大哥這麼優秀,老天都會妒忌的。知足者常樂,ok?」

蕭華閉了閉眼,揮揮手:「滾,滾,滾!」

「遵命!」蕭子桓也不生氣,笑嗬嗬地站起來。

蕭子辰起身相送,蕭媽媽眨巴眨巴眼,叮囑道,「子桓,記住挑空曠的草地走,別靠近房屋。」

「好的,媽媽!」蕭子桓聲音響亮地應著,回頭沖遲靈瞳扮了個鬼臉。

遲靈瞳看著他那副寶樣,忍不住撲哧樂出了聲。

「小遲,讓你見笑了。」蕭華仍板著臉,「子桓從小就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沒辦法,操不完的心。」

遲靈瞳抿嘴:「我也總讓爸媽操心。」

午餐在緘默而又沉悶的氣氛中結束了,遲靈瞳急忙告辭。

「有空來玩。」蕭華把遲靈瞳一直送到車邊,蕭媽媽趴在窗邊往外看著。

「謝謝伯伯,再見!」遲靈瞳禮貌地欠了下身子,上車,偷偷地籲了口氣。

「對不起!」蕭子辰沒有急於發動車,扭頭突然說了一句。

「沒事,沒事,都過去了。」遲靈瞳包容大度地一笑。

車剛駛到桂林路的盡頭,遲靈瞳看到小咖啡店前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蕭教授,我就在這下車。」

蕭子辰不解:「我送你回去,正好再看看孔雀想吃點什麼!」

遲靈瞳驚出一身冷汗,忙做出一臉為難狀,「怎麼辦,我和人約在這兒談事。這樣吧,我談完事,一回去就給你電話。」

蕭子辰沉吟了一會,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咖啡店門上的風鈴叮咚一響,裴迪聲帶有幾份驚喜地迎上來。

兩個人打了個照麵,彼此點點頭。遲靈瞳目送蕭子辰上車,再回頭看看裴迪聲,別說,這兩人的身高、體型有點相似。忽略前麵,忽略發型,忽略衣著,單單看背影,像同一個人。

「怎麼這麼早?」遲靈瞳看了下時間,還沒到兩點!

「沒別的事,就早點到這裡等你。正想著過一小時給你電話,沒想到一抬頭,看見你下車了。你女朋友的男朋友?很學院派!」裴迪聲紳士地替她拉開門,兩人走向老位置。筆記本、圖片、公文攤了一桌,一杯黑咖啡可憐巴巴地擱在桌沿。

「嗯,是大學老師。」遲靈瞳疲累地倒在沙發上,對走過來的店員說,「先給我一杯涼開水,我胃疼。」

「怎麼胃疼了?」裴迪聲有些緊張。

連著吃了兩次這種消化不良的飯,胃怎能不疼?遲靈瞳在心中把希宇和孔雀是恨得千瘡百孔,想想自己怎麼盡和這些人走得近呢?

「馮夢龍的《三言兩拍》裡有個故事,叫錢秀才錯占鳳凰儔。」兩個人最近見麵次數很多,不是上下屬關係,也不算是朋友,但很熟稔,她在裴迪聲麵前也就不必講究形象。「那個故事講一個秀才有才有貌,卻家境貧窮,寄居在親戚家伴讀。親戚看中一才女,去提親,才女提議要相親。那親戚醜呀,怕才女嫌棄,便讓錢秀才代替自己去見了麵,然後婚事順利定了下來。接著成親,他也讓錢秀才替他去娶親。哪想到娶親那天湖上風雪交加,一下就是一天一夜,喜船被困在才女家了。才女父親不得已讓他們就在自己家裡成了親,於是,錢秀才就錯占鳳凰儔。」

「這個故事的寓意是?」裴迪聲把筆記本挪開,讓自己可以看清楚那張表情豐富的小臉。

「我今天有點體會錢秀才那種哭笑不得的無奈心情。陪好友的男友遊泳、吹海風,還替她去他家吃了個飯,場麵不知多難堪。」

「那你也錯占鳳凰儔?」

「哈,哈,哈……frank,你頭腦挺靈活,可是這比喻不恰當。唉,朋友做到我這份上,真是感動天感動地。」

「聽著今天你好像過得挺有趣。」

「不是有趣,是驚險!」她抬起頭忽然看見他嘴角的弧線很溫柔。她復又低下頭,佯裝喝水。

如果非要研究那一剎那的表情,她估計會有點臉紅。這個男人有時會不經意地試探她心係何方,奇怪得她不想去深思,生怕探出什麼答案就不能自如地相處。

「我把你上次修過的幾幅圖傳到北京,請了幾個同行看看,他們都很吃驚。我來的路上,看到有家小店櫥窗裡陳列著這個,覺得不錯。送你吧!」裴迪聲放下咖啡杯,低下身拿出一個紙袋。

遲靈瞳狐疑地接過,打開來一看,是一個頭發長長穿格子裙的布娃娃。

她笑了:「我都不玩娃娃都很多年了,你送錯人了!」

「你再看看她的臉,她的眼睛。」裴迪聲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

遲靈瞳把娃娃放在桌上,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她忽然盯著娃娃那雙似曾相識的大眼睛。「這娃娃不會是定做的吧?」這娃娃的臉居然是她的縮小版,隻是輪廓誇張了些,立體感更強,可是眼睛卻是一模一樣。

「誰有那種閒功夫,隻是巧合罷了。」他用一種十分鄙視她智商的語氣感嘆了一句,「收起來,我們一會談正事。」

「哪有你這樣送人東西的啊?」連個說明都沒有。

「你喜歡就收著,不喜歡就轉送別人。」他語氣平淡得很,讓遲靈瞳想起剛喝下肚的涼開水。

「你以前經常這樣送禮物給女孩子?」她想加上「特別」兩個字,後來還是省略了。

「我以前的事,你不會愛聽的。是先看蒙古包還是先說憩園的設計?」他把筆記本擺正,點開文檔。

遲靈瞳扌莫著娃娃的頭發,沒敢再問下去。

黑色奔馳穿過昏黃的燈光,在小區大門前緩緩停下。裴迪聲轉過身,眼神溫溫熱熱,「到家後泡個熱水澡,早點睡,明早又要上班了。」

遲靈瞳控製不住地打了個秀氣的嗬欠,這不知是今晚第幾個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好的,那再見,裴總。」她真的有點困。

孔雀當然沒有回來。顏小尉不知是不是陪楊陽去了,房間門大開,高跟鞋一隻在外,一隻在裡,感覺出門前很匆忙。

遲靈瞳泡完熱水澡出來,正擦頭發時,手機響了,她看看屏幕,秀氣的眉慢慢地聚攏,居然是好一陣不聯係的遲銘之。

「爸爸,想我啦!」她一直是遲銘之捧在掌心裡的寶貝,在他麵前,她不自覺帶有幾分嬌嗲。

「銘之給人上課去了,瞳瞳,我是你甘阿姨。」

遲靈瞳捂著毛巾,慢悠悠地在沙發上坐下,語氣一冷,「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甘露停滯了下:「你怎麼不好奇你爸這麼晚還出去上課?」

「有什麼可好奇的,他膝下有兒有女,不賣命,西北風能餵飽他們?」遲靈瞳毫無憐憫之心。

甘露諷刺地低笑:「你還真是懂事。」

「除了告知我父親的行蹤,你還有別的事嗎?」遲靈瞳不是不懂禮貌,但對於心機如此深重的女人,她覺得沒有閒情話家常。

「我有。」生怕她掛電話,甘露立即開口,「今天,你媽媽把濱江的兩套房子和車子全賣了,所有的款項全存在你的名下。」

「嗯!」

甘露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們母女不覺得這事處理得很過分。房子和車子也有銘之的心血,靈傑靈睫也是銘之的孩子,憑什麼全給你?」

原來小媽是上門討公平來了。遲靈瞳拿開毛巾,任一頭長發散在腦後,「房子和車子是我爸媽共同的財產,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不給我那給誰?現在你是我爸的合法妻子,你和他創造的共同財產,我決不窺視一分。公平了吧?」

「可……可銘之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怎麼能和以前相比?」甘露急了,話一出口,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光。

遲靈瞳冷笑道:「甘阿姨,當初我爸可沒強搶民女,你是有選擇權的。」

不等她講完,甘露羞惱地掛了電話,公平沒討到,反沾了一鼻子灰。遲靈瞳猜測她不知會氣成什麼樣,爸爸最近的日子好過嗎?

她走向洗手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發,又聽到手機在響。

「怎麼不回短信?」裴迪聲的問句簡短急促。

「有短信嗎?」遲靈瞳看了下手機,好像是有兩條短信進來了。

「洗澡了沒有?」

「有!」

「朋友回來了?」

「沒有!」

「娃娃放在哪?」

「給室友了。」

裴迪聲沉默了,遲靈瞳抿緊唇,那個樂呀。

「早點睡吧!」他悶悶地說。

「你說娃娃放在枕邊,會不會顯得有些幼稚?」遲靈瞳忽然心裡像被羽毛拂了下,癢癢酥酥的。

「你房間經常有人參觀?」

「那倒沒有。」

裴迪聲低沉地笑了:「胃不好,睡前喝杯牛奶。晚安!」

壞了,如此家常,如此瑣碎,非兄非父,非友非親。有些東西在水下怎麼折騰,可以假裝不知道,現在急急地要躍出水麵,她如何對付?

還沒想清楚這事,顏小尉回來了,臉陰得像暴風雨前夕的天空,遲靈瞳和她講話,她也隻是哼了一聲,身子一扭進了房,然後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麼了?」遲靈瞳不放心,把門推開了。

顏小尉連燈也沒開。黑暗裡,隻聽得她悶聲說:「你說男人到底圖女人什麼?」

遲靈瞳眨眨眼,「每個人圖的都不同吧!」

顏小尉重重嘆了口氣:「我以為他讀了那麼多書,一定與眾不同,處處端著矜持,生怕他感到我是個隨意的人。到頭來,最後輸給一飯店服務員了。他媽的,男人甭管讀沒讀書,都一個胚胎,用下半身思考。他對我說,我在國外掙錢掙得那麼辛苦,不就圖個舒服嗎?找個女人,像供神似的,扌莫也扌莫不得,碰也碰不得,動不動還要哄她開心,何苦如此委屈?現在找個知情識趣的小姑娘,做她的天,她的地,她樂得把我當成了神,我算想開了,什麼才子佳人,過日子還得活色生香。」

「那個他是楊陽?」遲靈瞳琢磨半天,算有一點明白了,顏小尉給楊陽耍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楊陽這口味變化還挺快的。不久前,他還像隻蒼蠅似的追著她。

「對,雞肋。」顏小尉惡狠狠地回答。

「反正也沒味道,棄了也好。」

「可是……可是我在他身上也花了心血呀!」顏小尉很難過,不好意思提自己為了博得楊陽的好感,曾倒貼錢給他買衣服、請他吃飯。

「就當買個教訓吧!姐姐!」

顏小尉嘆了口氣,「不說了,你幫我帶上門,我明早起來洗澡。」

遲靈瞳把門帶上,還沒走到房門口,聽到大門被人輕輕叩響。

她閉了閉眼,臉一沉,走過去。孔雀滿臉春意地走進來,張開雙臂,就要抱遲靈瞳。

「不要碰我,你身上什麼味?」遲靈瞳皺著眉頭,避開了她。

「有嗎?」孔雀低頭嗅嗅,「是有些,我在火鍋城吃飯,熏的。」

「哪家火鍋城?」遲靈瞳有種不祥的預感。

「青台最好的,美食府。哦,我得去好好洗個澡。」孔雀哼著小曲往浴間走去。

遲靈瞳從後麵一把拽住她,拉進房間,把門關緊。「你知道美食府老板是誰嗎?」

孔雀一對妙目微波輕盪,「我是去吃飯,又不是去采訪人家老板。」

遲靈瞳翻了個白眼:「鳥類,夜路走多了,總會撞上鬼。我告訴你,美食府的老板就是蕭子辰的弟弟蕭子桓。你這般招搖,全世界的人都不敢忽視你。哼哼,要是明兒一見麵,蕭子桓發現……」

「那怎麼辦?」孔雀花容失色,慌亂地抓住遲靈瞳的手。

「你很在意蕭子辰?」

孔雀肯定地點頭。

「那你今天背著他都乾啥去了?」遲靈瞳疾言厲色。

孔雀身子一扭,「難道你就沒初戀過嗎?」

一提初戀,遲靈瞳就火大:「想到那一臉蠢樣的男人占了我寶貴的初戀男友的位置,我就想轉世投胎,重新來過。鳥類,你的初戀是高二六班那個講一句話就清一次嗓的男生,還是四班那個唱歌跑調的?」

孔雀目光躲閃,過了一會,作投降狀:「好,好,我交待,今天見麵的朋友是我大學時的男友。」

「讓你慘遇滑鐵盧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

遲靈瞳擺了下手,自顧窩回床上,把娃娃抱在懷中。「你和他怎樣重燃愛火我不管,我隻是想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哪怕和我絕交,我也不給你打掩護。你知道嗎,書呆子媽媽受了點刺激,有些神經質,弟弟和家中的關係鬧得很僵,可是你卻把人家唯一的驕傲拐去了濱江,怎麼也得珍惜點!」

「瞳瞳,我錯了,我錯了。」孔雀求饒道。

遲靈瞳低下眼簾,鳥類的劣性她太清楚,尾巴一向有辦法藏得很好。

「那……美食府……」孔雀還在緊張剛才的事。

「蕭子桓今晚在外麵演出,不在店內。」

孔雀長籲一口氣,這才展顏歡笑:「妞,我真是愛死你了。你放心,我隻是和以前的朋友見個麵,吃吃飯,喝喝茶,什麼都不會有的。」

「如此念念不忘,為什麼不爭取在一起?」

「那種男人,不是結婚的好對象。」

遲靈瞳低頭,替蕭子辰默哀了三秒。

第二天,孔雀打扮得很清純,蕭子辰開車過來把她接走。顏小尉又把自己收拾得像完美無瑕的空姐,風姿綽約地上班去了。遲靈瞳背著包包,一路咬著麵包,閒庭信步地掐著鍾點到達公司。

周一的早晨先是例會,然後部門經理布置一周的任務,各自把事領回了格子間忙碌。

午餐時,遲靈瞳端著餐盤轉過身,坐在角落中的樂靜芬向她招了招手。

「樂董,你怎麼在這裡吃飯?」樂靜芬注意保養,午餐一向是家裡的保姆送過來的。

「有許多職員抱怨餐廳的飯菜難吃,要換廚師,我今天來嘗嘗。你坐啊!」樂靜芬指指對麵的位置。「不怕胖?」她看到遲靈瞳餐盤裡擱著的一大塊排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今天是糖醋味的,難得吃到,一塊不會胖到哪的。」遲靈瞳笑笑。

樂靜芬小口小口地嚼著一塊土豆:「小遲,楊陽有對象了,你知道嗎?」

「知道。」

「你還好吧?」

「挺好的!」她俏皮地一笑,其實更想說好得不能再好。

樂靜芬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倒是有一點失望,想不到楊陽會是那眼光。」

「緣分的事,沒有定律。」

「小遲,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樂靜芬突然又飛來一句。

遲靈瞳咬了口排骨,不解地抬起眼。

「那男人開了輛黑奔馳,我當時隻看到你上了他的車,不過,遠遠地看著,覺得他很有型。是做什麼的?」

「咳,咳……」遲靈瞳差點給口水嗆死,喝了好幾口湯,才緩過氣來。

「不要緊張,職員都有交友的自由。隻是小姑娘家要把眼睛睜大,這世上壞男人可不少。」樂靜芬以為她緊張,笑了笑,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遲靈瞳拍著月匈口,裴迪聲不過來公司接過她一次,怎麼就那樣巧給樂靜芬看到了呢?她這是試探自己,還是她根本沒看清楚是裴迪聲?遲靈瞳把排骨扔到一邊,哪裡還有胃口吃飯。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到下班時分。陳晨嚷著去吃燒烤,她也沒答應,心事重重地出了公司。

對麵馬路上停了輛黑色奔馳。車窗緩緩下降,車城對著她微微一笑:「小遲,我找你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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