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獨木不成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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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宇沒想到有一天遲靈瞳會主動給他打電話,一時間得意到忘形,假模假樣翻了翻日程,說自己明天下午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但接著有個會,遲靈瞳想見他,隻能在公司附近。遲靈瞳竟然乖乖地答應了,他好不適應。

兩人約在一個茶室,希宇提前十分鍾過去,掃了一眼。裡麵站起一個人,穿件灰色的毛衣,不知是毛衣太大,還是人太瘦,瞧著像套了件麻布袋。「遲靈瞳?」要不是她朝他笑著,希宇竟然沒認出來。她瘦得都脫了相,完全不見去年的水靈靈、俏生生。

「身體小恙,現在休養中。」遲靈瞳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現狀概括過去了。希宇打死都不相信,但他知道這丫頭是劉胡蘭,她要是不想說,你用槍對著也沒用。「你的意思是最近都待在濱江?」

遲靈瞳點了下頭,一節手腕從毛衣裡露出來,可以說是骨瘦如柴,看得希宇喘氣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吹飛了。「你今天找我不隻是亮個相吧?」

遲靈瞳蒼白的麵容飛上一絲暈紅:「憩園隔壁據說要建一個五星級酒店,拆遷戶都搬走了,投資公司因為資金沒到位,工程延期。我聽孔雀說你和公司的老總是朋友,能不能請你和他說說,借一套拆遷房讓我住一陣。」

希宇聽得心頭一疼:「你要是手頭緊張,我房子剛裝修好,你想住多久都可以。那兒現在圈著,電呀水的大概都斷了,不能住人。」

「我去看過了,水電都有,有些房子也不是太殘破,就是冷清點。我就圖個安靜。」

希宇明白了,她這是想隱居逸世呢!「你是不是被人傷了?」

「沒有呀,我想不被打擾地好好搞個設計。」

「那個男人是誰?」希宇憤懣地發問,「作為你的前男友,我有這個知情權。」

遲靈瞳站起身:「如果你不方便,我再去找找別人。」

希宇咬牙,這傷還不是個小的呢,碰都碰不得。「你給我個準話,你現在是不是單著?」

遲靈瞳坐回位置,揚起笑臉:「希宇,我那天在超市看到你女友了,很漂亮呢!」

怒意頂著太陽穴,希宇感到額角直跳:「不管是從前,還是將來,你從來都沒考慮過我。我對你……」他說不下去了。說什麼呢?說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我這些年一直在等你?說我努力交了個女友,可是心心念念的人還是你?話到了喉嚨口,一鬆很容易,然後她會怎麼回答,對不起?希宇攥緊了拳,把臉別向一邊。

遲靈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她很羨慕希宇,盡管這份戀情無果,可是她活生生地坐在他麵前,他可以怨,可以恨,可以讓生活有聲有色,可以帶著女友在她麵前炫耀、顯擺。她呢?她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你既然向我開了口,這說明在你心中,我是有位置的。好吧,我幫你這個忙。」希宇好不容易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他特意找了一天和遲靈瞳去了拆遷房,真有一兩套能住人。有一家連家具還留著,陽台上一盆月季冒出了幾片新葉,很有生命力地舒展著。門窗也結實,鎖也沒繡掉,浴室裡的熱水器看著陳舊,功能卻是正常的。倒是廚房裡的鍋碗瓢盆要重新添置。

「沒關係,那些我慢慢添置。」遲靈瞳轉了一圈,很滿意。

希宇還是不放心,屋前屋後看了幾遍。幸好憩園第一期的住戶已經入住,大門離這兒不算遠,保安室二十四小時有人。有個什麼事,叫一聲,那邊也能聽到。

遲靈瞳要留下打掃,希宇臨走前,又叮囑,以後再有其他事,還要像這樣第一時間想到他。

車掉頭向市區駛去,希宇扭頭又看了眼拆遷房,鼻子突然一酸,遲靈瞳看似長大了,其實心裡麵還是個小孩子,對於感情這事,她始終不開竅。哪知一開竅,就來個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他恨那個男人,雖然不知道是誰。

從青台回濱江後,遲靈瞳是住在遲銘之家。遲銘之特地換了套房,挺寬敞。甘露還算識大體,畢竟遲靈瞳遇到了那麼大個劫數,幾個月硬忍住了,沒有一句冷言冷語。遲靈瞳突然說要搬出去,她心中暗喜,遲銘之卻急了,打電話給譚珍。譚珍在電話裡差點哭下來,又不敢說重話。遲靈瞳輕聲道,媽媽,請你理解我一下,我答應迪聲要把唯一的室內設計送給他,等設計完工,我再搬回來,好嗎?

譚珍哭了,遲銘之直嘆氣,兩人都沒攔住遲靈瞳離家的腳步。

其實這隻是遲靈瞳的一個借口,她沒有告訴爸媽,現在的她已經不能畫圖了。不是手臂康復得不好,不知為何,她一握繪圖筆,手就下意識地哆嗦,連根直線都畫不出。也許她的設計生涯就這麼到了盡頭,對於遲靈瞳來說,和迪聲的過世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憩園是迪聲的心血,她挨著它,才能呼吸。

伍爾芙說,一個女子,應該有自己的一間屋,這間屋子,並不是世界上的哪個角落,它是一個女子心裡的單間,是一顆完全屬於自己掌控的心。迪聲就住在這個單間裡,遲靈瞳很少提起迪聲,臉上也不會露出淒愴之色。她很平靜,但不孤單。

入住後一周,遲靈瞳去電台看孔雀。孔雀現在主持《下午茶時光》,讀讀書,放放音樂,聊聊時尚,時間是下午四點,屬於白銀段了。走進播音間,孔雀正在讀張曼娟的《與愛情錯身》。盡管她本人很少讀書,但讀得也挺有感情。「阿嚏——毫無防備地,我打了一個噴嚏。這是不是,你隔著茫茫流動的人海,傳遞思念的訊息?有點陽光,照耀著從身體裡竄出的透明顆粒,細微地,散進空氣裡,每一顆都鐫著你的名字,隨風而去。我停下手邊的工作,揣度你流浪的方向;全心全意地準備,下一個噴嚏……」

「阿嚏……」遲靈瞳無預期地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幸好播音間的玻璃隔音效果好,她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沖播音助理笑了笑。

孔雀發現了她,齜著牙,對著她的方向笑了下,然後接著讀下去。

朗誦完,孔雀又讓她的聽眾欣賞歌曲,是伊能靜唱的《你是我的幸福嗎》。這位才女最近被緋圍包裹得不能動彈,聽她唱這首歌,別有一番淒婉在心頭。終於等到孔雀下班,兩人歡歡喜喜地去吃印度手抓飯。

吃飯時,孔雀的短信不斷,她看看笑笑。

「是蕭相公嗎?」遲靈瞳問。

孔雀愣了下神,搖搖頭,「他現在也不知周遊到哪個國家了?一開始說是去香港學術交流兩個月,然後延期,被英國什麼大學邀請過去,前幾天,又說是到了法國。反正他到一個地方,學院都會打電話告知我一聲。」

遲靈瞳很驚訝,算算時間,快半年啦!「他不給你打電話嗎?」

「電話那是國際長途,貴著呢,我讓他別打。」

「他是窮人?」遲靈瞳覺得怪怪的。

孔雀臉突然一紅,目光躲躲閃閃。「能省就省點唄,錢賺得很辛苦滴。」

遲靈瞳突然明白了:「你是怕他查崗?」

「你怎麼吃這麼少,多吃點,妞,你看你的臉都瘦成巴掌大了。」孔雀一臉媚笑,不願把這個話題深入。

遲靈瞳嘆了口氣:「鳥類,你別把書呆子當貓食盤一樣輕待,人家可是一價值不菲的青花瓷古董,要是被識寶的人發現,你哭都來不及。」

「別人我還真不敢自信,就他,我放一百個心。他是那種絕對從一而終的男人。你呢,最近怎樣?」

遲靈瞳聳聳肩,脫下手中的保鮮袋,感覺胃有點痙攣,大概是不適應咖哩的重口味。

剛搬進拆遷房,遲靈瞳有點失眠,隻能看書打發長夜。四周太過寂靜,顯得夜更深沉。不知什麼時候買的《然後,我就一個人了》,這是日本作家山本文緒在妻子離世後寫的一本隨筆集。原以為這樣的書會很催淚,讀著讀著卻覺得很勵誌。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睡覺,感覺寂寞難耐的,定會想找個人同住,但我並沒有寂寞難耐。我擁有回憶,我還有夢想。一個人,一切都做自己喜歡的就好,可以不斷挑戰想做的事,可以重返校園,可以看喜歡的書直到清晨,可以隨時背起包踏上流浪之旅,可以把一個人生活的點滴寫下來,有一天見了麵,與你甜蜜地分享。

合上書頁,江的對岸已躍出了一片魚肚白。她站在陽台上,凝視著晨光下的憩園。迪聲,早安!

一個月後,希宇托人幫她安裝了網線,算有個地方打發時光。隻是她對於從前愛玩的遊戲現在一點興趣全無,倒是愛上了逛論壇。有個叫籬笆網的論壇,裡麵的貼子都是關於家裝的,有圖片有文字,她連著看了幾天,心中一動,如果一直不能畫圖,那她就寫圖吧!

第二天就去買了相機,跑建材市場,跑家具城、逛小區,回來後,開始寫貼。

家裝,無論什麼風格,開始都是大門。想要明亮的空間,室內就得采用開放式設計,真正意義上的門隻有進家的大門。房子在底層,門可以選擇深棕色,要把原來的標準的三英寸門框加寬到八英寸。大門的顏色和質料選擇是整個室內格局氣氛感覺的預告和提示,門後麵永遠有未知的新發現。

一不留神,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再上傳了她拍的幾張照片,然後發貼,貼子的名字叫《在一起》。這一夜,遲靈瞳睡得很沉,連個夢都沒做。

隔天上網,有個人回貼了。回得很文藝:走馬看的不是花,我們喜歡看的是門。她其實並不在意有沒有人關注她的貼,這是和迪聲有關的事,她又重新找到了動力找到了方向。不然每一天,飄浮的靈魂無處安放。

接著,她寫了隔斷,寫了窗,寫了桌。沒有計劃,也無規律,信馬由韁,想到哪就到哪。決定寫餐具前,她去逛了商場。從前沒怎麼注意,餐具竟然做得這麼精致。貨架上,英國進口茶具有如工藝品般精美,韓國的骨瓷碗具,在熾白的燈光下,亮得不像真的。正中間,擺放的是日本的兩個茶碗,一個是暗暗的薑黃色,一個是豆青褐色,捧在掌心,沉沉的。仿佛把茶碗帶回家中,就一並把拙樸、素淨、空靈等等抽象又實在的感覺都帶了回去。這也許是茶碗自身緩緩發放的禪意。遲靈瞳一下子愛不釋手,考慮著是買一隻還是兩隻一並買回去。猶豫中,不經意抬了下頭,恰好看到一個穿白襯衫、卡其褲的男人朝大門走去。挺撥的身姿,穩健的步履……她不由自主地緊走兩步緊盯著那身影,恍若隔世般地覺得他那麼像一個人。不過,不是他,這個人頭發太短,身形太單薄。可是……忽然一陣耳鳴,腦中沒有了思緒。

冷冰冰的店員攔住她,眼神瞟過她手中的茶碗,「小姐,你還沒付款呢?」

她連忙把碗還回去,再轉過身,身影不見了。她追過去,陽光似乎有點刺眼,她茫然地在人群中搜尋。眼前一張張疾行的麵容,都是陌生的,看著看著,淚就那麼下來了,安靜地,緩慢地。

迪聲,已經離開她整整五個月了。

譚珍不敵關隱達的攻勢,答應了他的求婚。婚禮放在五月中旬,遲靈瞳是婚禮的伴娘。遲銘之聽說後,喝得酩酊大醉,又哭了一場。

所有的婚禮都相差無幾,一對新人笑容可掬地穿梭在眾多有可能都叫不上名字的熟人之間,推杯換盞,祝福聲聲。

伴郎是公安廳刑偵科的一個帥小夥,對遲靈瞳很是體貼,又是擋酒,又是解圍,火熱的眼神有意無意朝遲靈瞳溜去。一圈酒敬下來,就有長輩拿兩人開起玩笑來。遲靈瞳笑,那隻是禮貌,眼中卻無笑意。

「這哪是關叔和譚姨的婚禮,分明是為你專設的相親大會。說吧,相中沒?」蕭華要照應妻子沒辦法過來參加婚禮,讓蕭子桓做了代表。蕭子桓替父親喝了不少酒,嘴上叼著煙,一開口酒氣直噴。

遲靈瞳看著外麵的夜色,扌莫著脖頸上的鏈表,隻笑不答。空氣中飄盪著花香,吹到身上的風是暖的,又到五月,南方的雨季要來了。「怎麼不帶嫣然來?」遲靈瞳轉過身來看著他。

蕭子桓仰起頭,吐了一個漂亮的煙圈。「想來著,可我先去了趟濱江,她沒辦法騰出那麼多時間。」

「還是江鮮館的事?」

蕭子桓狠吸了兩口煙,很無恥地把煙頭摁滅在露台上的花盤裡。「去看我大哥,他從香港回來了。」

遲靈瞳點點頭,前幾天和孔雀通電話時,她也提到了,聽著卻不是很開心。「他這次出去時間挺長的,這學期大概不能再任課了。」

蕭子桓跳上露台,晃盪著兩條長腿,幽幽嘆了口氣:「他怕是啥都做不了了。」

「怎麼了?」

「說是出了點意外,腦子受過傷,裡麵有淤血,壓迫到腦神經,從前的記憶全丟了。還有,他……我也說不清,感覺怪怪的。」蕭子桓瀟灑地吹出一串煙圈。

「這種現象會影響健康嗎?」

「沒那麼可怕,醫生說這些都是暫時的,淤血散開之後,自然會恢復記憶。」

「那他認得你嗎?」書呆子真的成了一呆子,遲靈瞳笑。

「你別用那種好奇的眼神看著我。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正常人,行為能力都正常,就是太客氣太禮貌太沉默太神秘。他一見到我,點點頭,像認識又像不認識。」蕭子桓抓抓頭,笑得很鬱悶。

關隱達第二天與譚珍去昆明旅遊,讓遲靈瞳同去。遲靈瞳用一句「我們都需要獨立的空間」為由給拒了。

夜,黑了。空曠的場地,一抬頭就能看到滿天的繁星。憩園裡,三三兩兩地亮起了燈。她沿著圍牆走了一圈,心情很寧靜。

迪聲,我回家了。你在等我嗎?她微笑著問。

遲靈瞳住處來的第一批客人是陳晨和顏小尉,坐了一天的車,帶著鮮花和水果,滿臉塵埃。

「乾嗎這樣隆重?」遲靈瞳笑著把兩人讓進屋內。

陳晨和顏小尉打量著四周,愣愣地站著。

「那椅子我試坐過,還算結實,隻要你不隨便搖晃。」遲靈瞳說。

「寶貝,你手頭最近不緊張吧?」顏小尉小心翼翼地坐下,小心翼翼地問。

「混日子還行。你們要借多少,結婚還是買房?」

陳晨差點昏倒:「你……你以為我倆大老遠的從北到南,是來向你借錢?」

「不然呢?」遲靈瞳從水池裡撈出水果,用毛巾擦了擦,遞給他,自己就在床邊坐下。沒辦法,屋內總共就兩張椅子。

「回青台吧,寶貝,我們還合住。」顏小尉心疼地扌莫著遲靈瞳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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