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意義(1 / 2)
天上的光全部都是星星
仿佛這十年裡,藤丸立夏從來沒有走出時間神殿,他和祂……他們一直都停留在這白雪般的王座上。不會衰老,也不會死亡。
時間停滯。
立夏頭腦混沌的沿著潔白階梯而上,行止至禦座之側,那白發金瞳的獸王似從沉眠中醒來,祂微微抬目。
那張臉沒有什麼額外的神色,褐膚黑紋,眼神安靜的看著少年人向祂靠近。
沒有冷怒,沒有陰戾,隻是無比平和得看著少年。
足觸……蝶翼、蛇之鱗,惡犬帶著腥味的吐息,他被魔神所攀附、卷起,祂們和他一起盤臥在禦座之上。
帶著金戒的手觸碰過立夏的發梢,又在指間流散。
似乎是在『獸』的視角……人類的少年見到戰爭、叛亂、瘟/疫。
飢餓、寒冷,廝殺……驅逐。
欺騙,欺騙,欺騙。
憎恨,敵視,貪婪。
「這就是人類。」
蓋提亞沉冷開口。
獸將人類史上積澱的那些汙穢、骯髒和罪孽,全部――赤/裸/裸的堆疊在少年人的眼前。
立夏看到戰亂時代兵戈交擊的鳴震,人類渾噩的眼神,在禿鷲展開的翅翼下枯瘦的幼兒,一次一次圍繞『王座』而展開的角逐,兄弟相殘。
這仿佛是一個無比殘酷,而又永遠無法繞開的輪回。
人類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犯著同樣的錯誤,又在傷痛到極致之後開始反思,開始思念和平……等待下個世代不安分的重啟,再次騷亂。
『你看。』巴巴托斯。
『你看看吧。』因波斯。
『你睜開眼睛看看這世界。』化勒。
『最後的禦主。』賽共。
……賽共,位列61的魔神。
祂可化水為酒,點石成金,令愚者茅塞頓開。
藤丸立夏,這個世界上最笨的孩子,永遠也學不會什麼叫做聰明的人類。
魔神能令一切人類通曉古今,賜下神異的能力,唯獨不能夠令『最後的禦主』茅塞頓開。
祂們隻是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勸說、忠告,怒吼……再放縱。
那些狂舞的密影如此無力,千百隻眼珠咕嚕咕嚕得滾動,即使吃掉時間,也無法留下任何東西。
名為『藤丸立夏』的,人類最後的禦主,他如此自由,自由而肆意、明亮,無法被任何東西留住。
即使他在那些所謂的『史詩』中所看到的不僅有宏大,還有哀鳴。
即使他看到哀鳴的那一部分常常是被淹沒在歷史之中的真相,後世總以簡短的數字而一筆帶過。
「這就是你想要拯救的人類。」
――祂們一遍又一遍得訴說。
「這就是你想要拯救的人類。」
――祂們一次又一次得警告。
「這就是你想要拯救的人類。」
人類惡將惡拆解,支離破碎而淺顯易懂的擺放在少年人的眼前。
祂們似乎在企圖在教會這個人類什麼叫做憎恨,什麼叫做逃避,什麼叫做不去背負可以不屬於自己的責任。
最後也隻折合成一句話……
「這就是人類。」
這就是『獸』眼中的人類。
「我知道。」
少年人逐漸不再沉默。
「我知道。」
他學著去回應魔神。
「我知道。」
亦或者語氣逐漸平緩,再去學著擁抱。
對於人類而言,十年的確是漫長的時間,長到足以令人發瘋。
魔神日復一日的觀測著少年……他的一舉一動,或許發呆,或許思考。
足觸小心翼翼地推過去一朵花……他接受了。少年捏著那朵小小的野雛菊,向布滿眼球的魔神柱露出一個短暫似幻夢般的笑。
『……啊。』巴爾。
『是這樣。』瓦拉克。
『是這樣的。』安度西亞。
立夏聽到魔神在囈語……交流,帶著快樂。
『人類的小孩子喜歡花。』係爾。
『太陽光……』毛莫。
『雨水。』富卡斯。
『不起眼的野草和石子。』瑪帕。
『巴巴托斯。』巴巴托斯。
『才不是……!』菲尼克斯。
『或許是鮮艷的顏色?』斯托拉斯。
『是自然和非自然的一切。』擘內。
『那我們呢?』巴巴托斯。
『我們呢?』列拉金。
『我呢?』摩拉克斯。
「……要玩遊戲嗎?」立夏還是忍無可忍的打斷魔神逐漸詭異的談話走向。
『遊戲?』
他聽見72重的高呼,72次疊合的響應,和蓋提亞帶著嗤笑意味的冷哼。
時間神殿裡沒有人類的電力和網絡,更不存在所謂的電子遊戲……本來應該是這樣。
但魔神似乎無所不能,祂們的能力各異,能令人聰穎,令人具有博識,教授天文煉金等各種知識,又能往返過去和未來……
少年得到一些神代的物品,塞壬的鱗片,獅鷲的羽毛。
黃金、琺琅,寶石。似乎這世上一切華彩都被堆疊在他的足下,折射與禦座純白之外的色彩。
還有遊戲,他握著手柄和蓋提亞一起玩聯機遊戲,對方總是作弊,祂的頭發能夠延伸出魔神的足觸,或者像樹枝般的分叉,每一條都像是手掌……祂將按鍵敲的飛快,卻一次都沒有贏過。
麵對魔神們無情的嘲笑,蓋提亞給予的答案是『沒必要精通人類無聊的遊戲。』
時間神殿裡什麼都有,什麼都可以被允許。
魔神是這裡唯一的規則,是唯一的構成。
人類最後的禦主可以在這裡得到一切,除了離開……但是他想要離開。
「晚安,巴爾。」他說著『晚安』,實則在訴說『再見』。
這裡是夢境,也是現實。
獸將少年在睡眠的縫隙裡拉入時間神殿,隻要放棄痛苦,就可以再次掌握世界。
立夏再次拒絕了那樣的『未來』,他終於,依舊選擇痛苦。
「晚安,阿加雷斯。」
「晚安,瓦沙克。」
……
72魔神柱的名字一一念過,少年人笑了起來,他說――
「晚安,蓋提亞。」
於是這夢境終於結束,他在『現實』醒來,忘記夢裡的一切。
床鋪對麵的牆壁上,掛鍾的指針指向『6』……結合天色,是傍晚六點。
立夏將手背蓋在額頭上發呆,注視日暮西沉,片刻後起身。
他腳尖落在地麵上,影子被投映來的夕光拖拽得頎長。
落足並非地板冰涼的觸覺,而是更富有韌性的溫熱……熟悉的滾動感。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到窗邊,身後的影子依次張開眼睛,又再次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