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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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女子聽見了楚韶的笑聲。

不由得輕抿一口茶,笑問:「不知王妃娘娘何故發笑?」

楚韶看著台上清冷孤傲的容憐,唇邊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我在笑她故作姿態。」

也不知說的究竟是台上的正旦,還是真正的容憐。

台上的角兒們唱得起勁,實際上乏善可陳。

左不過就是沈琅日日來蒹葭樓找容憐,除了在月下幽會之外,便是在桃花林裡舞劍。

聽聞容憐愛吃桃花羹。

沈琅便摘取新鮮的桃花,不遠千裡奉上。

而宮中的那位奸臣,也含著笑,斬盡了大堯最為好看的桃花林。

禦廚和國師府上的私廚,用琉璃碗呈著那一杯桃花羹,戰戰兢兢地送往蒹葭樓。

卻被那位不近人情的美人揮手打落在地。

容憐的神情依然冷傲,將對方的贊美悉數奉還:「小女子不吃大堯第一奸臣送來的東西。」

很顯然。

堯國第一美人,絲毫不想跟堯國第一奸臣扯上任何乾係。

對於國師這種破壞植被的行為,其實蕭瑾也有些汗顏。

她心想幸好容憐喜歡的東西不多,不然以國師這麼極端的性格,怕不是得全部砍了奉上。

實際上,國師的確很極端。

在容憐和沈琅私定終身,準備逃離蒹葭樓時,她宣稱大堯近年來天災不斷,唯有祥瑞之星,方能消解災難。

祥瑞之星不是一種征兆,而是一個人。

國師說,那個人是一位女子。

她的肩膀上紋有銀藍色花紋,和帶有菱邊的雪花一樣漂亮。

她說,隻有堯天子將此女迎入琉璃製成的宮殿,冊封為妃,才能消解堯國的天災。

紅衣女子看著台上的國師,柔聲補充道:「其實堯國國師也沒那麼瘋魔,左不過因為她先前所扶持的寧妃誕下皇子,登上了後位,如今已經不聽她的話了。」

蕭瑾微微一愣。

紅衣女子繼續說:「蒹葭樓本就聽命於國師,而國師為了製衡皇後,才挑中了容憐,演起了這樣一場戲。想出讓容憐進宮這一招,和她新扶持的梅妃一同抗衡中宮。」

聽完紅衣女子的解釋,蕭瑾皺了皺眉。

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有些疑惑:「可為什麼非得是容憐呢?」

紅衣女子頗為神秘地笑了笑:「那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容憐身份低微,僅是蒹葭樓裡的一名舞女。

如若此時拒不進宮,便是抗旨不尊,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進宮以後,若是不願依附於梅妃和國師,也隻有被其他妃嬪磨死的份兒。

不得不說,國師的算盤打得很好。

隻是國師和梅妃都沒想到,容憐這麼快就會懷上身孕。

對於她們來說,如果容憐有了身孕,便不太好掌控了。

梅妃很是擔憂,然而國師卻微笑著勸慰她:「容憐就算誕下了龍子,也改變不了她的出身,不必過於憂慮。」

依然是那種刻意的假笑。

而在假笑之後,國師回到府邸,又漫不經心地把褐色藥汁混入了桃花羹裡。

雖然蕭瑾知道既然紅衣女子說了,這場戲真真假假,所以這段情節可能有血雨樓胡亂臆想的成分在。

但是看著國師手裡的那碗桃花羹,此時她也能合理猜測,這大概是打胎藥之類的東西。

畢竟,宮廷狗血劇總愛這麼演。

隻不過國師的反應很奇怪。

她的臉上維持著刻意的笑,望向那杯摻了藥汁的桃花羹。

而後又斂了笑,麵無表情地任由掌中的琉璃碗脫手。

砰——

琉璃碗碎裂在了戲台子上。

這道聲音極為清脆,國師臉上的表情也很真實。

幾乎讓蕭瑾產生出一種錯覺:這一切不是戲,而是真實存在的。

桃花羹蜿蜒流淌了一地。

國師靜靜地看著琉璃碎片的殘骸。

她沒有伸出手去撿,而是微笑著讓宮人新做了一碗桃花羹,提著食盒送進了容憐的宮裡。

之後發生的事情,蕭瑾提前看過記憶片段的那一幕劇情。

所以已經知道了這二人會說些什麼話,做出什麼事。

聽見台上的容憐說出那一句話:

「本宮不敢吃國師大人送的東西,因為本宮覺得您會在裡麵下毒。」

蕭瑾總算知道,劇透的感覺真的不太好。

同時也不禁感慨,血雨樓的眼線遍布四海,絕非誇張其詞。

甚至連堯國的陳年往事都了如指掌。

不得不說,如果誰擁有這樣的勢力,多少有些恐怖了。

隻是紅衣女子為什麼要安排這一台子戲呢?

又是誰告訴了血雨樓這麼多細節?

……

之後蕭瑾知道了。

因為那位白袍俠客再次出現在了戲台子上。

他的手中持有長劍,對容憐說:「跟我走吧,我們一起離開皇宮。」

然而容憐並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睡在床帳裡的那個女孩。

此時,堯國公主楚韶已經五歲了。

容憐的神情有些恍惚,隨後答道:「不,我不能跟你走,我的女兒還在這裡。」

如同背台詞一般僵硬的演技。

蕭瑾能夠諒解,因為就算血雨樓的眼線遍布四海,也總會有不太清楚的事。

所以,這段劇情大概是紅衣女子自己編的吧。

果然,不止蕭瑾一個人這麼覺得。

當事人楚韶看著台上的一切,無可抑製地笑出了聲。

她的唇齒間溢出了清脆的笑音,待到站起身時,麵上卻並沒有任何笑意。

楚韶隻是看著紅衣女子,輕聲對紅衣女子說:「副樓主,這一台子戲,實在有些胡鬧。」

紅衣女子瞧見了楚韶唇畔的微笑。

旋即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以及……殺意。

然而紅衣女子是血雨樓副樓主。

多少風雨,她都見過了。

這種時候她自然不會畏懼或者怯場,隻是柔媚地笑了笑:「王妃娘娘且先坐下,不妨看完這一台子戲再作評價,畢竟本座還有大禮要送給您呢。」

聽見「大禮」一詞。

楚韶卻饒有興味地抿起了微笑:「噢?既然是大禮,必定得是一些讓妾身驚奇的意外之喜。那麼,倘若我瞧見了副樓主的大禮,卻無驚無喜,您又當如何呢?」

紅衣女子抿了一口茶,輕飄飄地說:「不會的,到時候王妃娘娘一定會感謝本座。」

楚韶微笑著問:「感謝?」

紅衣女子:「是的,畢竟這是一份很隆重的大禮呢。」

這些話很吊胃口。

尋常人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奈何楚韶並不是尋常人。

她等得起。

於是楚韶重新坐了下來,笑吟吟地說:「對於副樓主要送給我的大禮,我可真是太好奇了。隻是希望,到時候您不要讓我失望。」

紅衣女子也笑:「一定。」

蕭瑾坐在一旁。

她本想說出些什麼,末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不知道二人究竟進行了怎樣一番較量,但透過剛才那一幕,她能夠明顯地感受到……

楚韶是真的動了殺心。

直覺告訴蕭瑾,接下來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很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因為戲台上正在上演的是……

楚韶絕對不會告訴她的過往。

對於他人的過往,作為閱遍網文的穿越者,蕭瑾其實並沒有強烈的窺探欲。

但那個人是楚韶。

會在月夜下殺人,也會在瓢潑大雨裡吹笛的楚韶。

她真的楚韶到底經歷了什麼。

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得這麼天真……而又如此殘忍。

思及此處,蕭瑾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然後收回視線,再度抬起了頭。

台上的容憐並沒有跟著沈琅離開。

她選擇了留在大堯皇宮。

堯國的晴日很多。

容憐時常獨自待在琉璃殿中,透過很多扇窗戶,抬眼望向遙不可及的天際。

然後執起玉笛,吹奏起一曲長相思。

無人知曉,容憐究竟在懷念些什麼。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吹奏起長相思,又是為何將自己囚禁在這座琉璃殿裡。

在蕭瑾看來,容憐為了楚韶留在皇宮的這個理由,顯然是有些站不住腳的。

因為在記憶片段裡,對於自己的女兒楚韶,容憐展現出的態度,幾乎可以用冷淡來形容。

蕭瑾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容憐為什麼會選擇留在皇宮裡,而不是跟著沈琅一起遠走高飛。

戲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讓她覺得很熟悉的人物。

待到那個人身著禦醫服製,對著坐在鳳位上的皇後行禮時,蕭瑾總算知道了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堯國太醫院之首,是奉城侯最小的女兒。

那位女子雖然年輕,但見到堯國君後,卻並沒有流露出絲毫忸怩惶恐之態。

她微微俯身,對著高位上的人行禮:「臣蘇檀,見過皇後娘娘。」

不得不說,血雨樓的人的確很會選演員。

此時站在台上的那位旦角身姿秀挺,扮相清麗,和藏錦巷的那位蘇大夫簡直如出一轍。

蕭瑾確實也沒想到。

這段故事居然還有蘇檀的戲份。

果然蘇大夫是塊磚,哪裡缺往哪裡搬。

徹頭徹尾的工具人罷了。

皇後身著鳳袍,坐在高位上。

先是客氣地讓蘇檀起身,而後微笑著說:「本宮聽聞,蘇禦醫似乎很擅長用毒。」

蘇檀的神醫之名早已傳遍了大堯。

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同樣熱衷於研究毒術。

在皇後麵前,蘇檀縱然是天才,也隻能愣愣地否認:「娘娘……這,微臣身為大堯禦醫,怎會去研究那些毒物。」

皇後好像很明白蘇檀的心思。

她一抬眼,似笑非笑道:「蘇禦醫不必在本宮麵前如此拘束,要知道本宮是惜才之人。本宮很欣賞你的才華,也希望你能為本宮所用。」

「畢竟那些毒物實在美麗又誘人,別說蘇大夫你了,就連本宮看了,都十分感興趣呢。」

待到蘇檀再度抬起頭時,眼中已經多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娘娘也對毒術感興趣?」

皇後知道,蘇檀已經上鈎了。

於是她將屏風後的白胡子老頭召了出來,莞爾道:「這是齊國的禦醫百裡丹,也是醉心毒術之人。趁此機會,你可以和百裡前輩多多交流。」

對於禦醫蘇檀來說,醉心醫術本是最快樂的事。

此生她再也找不到比這更為愉悅的事。

但是,一件事就算能夠讓人獲得至高無上的快樂,終究也會遇到瓶頸,感到厭倦。

為了緩解這種心緒,蘇檀找到了另一種快樂。

於是蘇檀開始研究毒物了。

因為她發現再精妙的醫術,也不一定能解開世間所有的毒。

蘇檀篤定,隻有將毒術也研究透徹,解開世間百毒,才能更好地行醫救人。

此時此刻,蕭瑾從台上蘇禦醫的眸中看見了狂熱。

她不由得有些心驚。

百裡丹既然是齊國的禦醫,為何會出現在堯國的皇宮裡?

難道說……

堯國皇後勾結了齊國皇室?

不出蕭瑾所料,接下來,就出現了皇後和齊國皇室互通書信的橋段。

皇後暗中將堯**部的情報泄露給了通信之人。

目的則是為了研製出世間最酷烈的毒,殺死堯國最大的奸臣——國師。

不得不說,這一招實在是蠢到家了。

就連蕭瑾都有些看不下去。

國師固然是奸臣。

然而為了殺死一個奸臣,不惜裡通外國、泄露軍方情報……

終究得不償失。

然而皇後是個瘋子。

不知為何,她對國師的殺心如此強烈。

皇後知道要用毒殺死多疑的國師,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所以她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可能的人,指使她去殺死國師。

戲台上。

皇後看著容憐,溫和地說:「容妃,本宮知道你是被迫入宮,心裡肯定恨極了國師。」

容憐跪地。

她抬頭看著皇後,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淡淡地回答:「是。」

皇後似乎並不在意容憐的冷淡,她笑著說;「本宮居於深宮,卻也聽說了齊國來犯的消息……今日朝堂上,皇上封國師為鎮國將軍,明天即是國師的出征之日。」

她從暗格裡拿出一塊錦盒,輕聲說:「這是本宮遣人研製出來的蠱,名為絕愁。」

「你若是想報復國師,就在出征之前,將這蠱種在她的身上。待到國師服下此蠱,大堯便能斷絕萬古之愁。」

皇後看著容憐,溫柔地笑著:「容妃妹妹,本宮認識沈家莊的弟子,也很清楚你的真實身份。你應該是最想殺死國師的人,所以……你會照做的吧?」

半晌後,容憐點了點頭。

她緩步上前,從皇後手中接過了那個錦盒。

出征前夕。

容憐並沒有按照皇後的吩咐,將絕愁蠱種在國師的身上。

她隻是坐在庭院前,看著院子裡那棵開敗了的桃花樹。

容憐靜靜聽著院外的笛音,還有雨聲。

她聽了一夜。

次日,國師出征。

皇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容憐,不解地問:「容妃,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殺了國師?」

容憐淡聲說:「國師是為大堯出征,而娘娘您身為國母,卻為了一己私欲,棄萬民於不顧之地。」

「給國師下蠱,等同於將整個大堯覆滅,臣妾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皇後一愣。

旋即大笑三聲,眼角都笑出了淚。

她指著容憐,輕聲說:「沈容憐,你這一生,真的很可笑。」

「昔年天涯門隻收男不收女,沈家大公子為了讓你去習武,把名字都讓給了你,」

「結果呢?你學成歸來,自詡堯國第一劍客,也自以為武功高強,能夠匹敵無數庸人。聽那些貧苦百姓和義士隨便訴些苦、掉幾滴眼淚,便心頭一熱,想憑一己之力去刺殺國師……」

「結果你不僅失敗了,而且還遭到了國師的報復,連累沈家莊上下慘遭屠戮,隻有沈大和沈二僥幸逃脫。」

皇後將話說到此處,台上容憐的臉色已經慘白如雪。

蕭瑾也怔住了。

什麼叫做沈家大公子為了讓容憐習武,把名字讓給了她……

下一刻,蕭瑾心中陡然生出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

難道,容妃就是傳聞中的沈琅?

那麼楚韶所說的仇人關係,其實也並不是那天出現的黑衣人沈琅,而是……

她的生母,沈容憐?

在蕭瑾緩緩轉過頭,望向楚韶時,台上的皇後依然沒有停下言語。

皇後笑著說:「沈三小姐,本宮在入寧氏族譜之前,也曾是沈家旁支的弟子。按照族裡的規矩,見著了嫡係的公子和小姐,還得尊稱你一聲三小姐。」

「隻是本宮不明白,就算你重傷失憶,陰差陽錯地被國師暗中經營的蒹葭樓所救,之後恢復記憶,進了宮有這麼多機會,為何不去殺死國師?」

「本宮不過僅是沈家的旁支,尚且想殺了國師為家族報仇,而你呢?你優柔寡斷,萬事不成,真是個廢物。」

皇後每說一句話,楚韶唇邊的笑意就更濃一分。

末了,皇後看著容憐,微笑著說:「讓本宮猜一猜,你以愛慕沈琅為由,屢次無視國師的示好,難不成並不是因為憎恨國師,而是……」

「夠了。」

直到這時,容憐才打斷了皇後,冷冷地說:「我殺國師,是為了堯國百姓。不殺國師,也是為了堯國百姓。」

「沈家莊滿門慘遭國師屠戮,是我天真可笑,也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到他人頭上去,隻能以萬死向沈家列祖列宗謝罪。」

容憐看著皇後;「而您呢?您究竟是因為一己私仇,還是為了沈家莊的人想去殺國師,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此時,皇後沉默了一瞬。

而後她的臉上現出了十分溫婉的笑容:「容妃妹妹,既然你想以萬死謝罪,那麼本宮就隻能遵從你的意願,讓你代替國師,服下絕愁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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