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何處覓朱砂(二)(1 / 2)
點睛香約有食指粗細,點燃時既無煙也無味,雪白的香灰一粒不落。
「燒到一半的時候就可以用了。」
肅霜拿出優秀秋官的架勢,半個字不多說。
祝玄低頭翻看被篡改的恩怨冊,那一頁墨跡淋漓,寫道下界有獓因妖君食人不絕,霸占土地山河神為禁臠,數百年來禍害一方,誠為大患。
他瞬間醒悟,這是調虎離山的陽謀。
獓因和環狗可不同,他名聲好,行事低調,是個幾乎沒有破綻的妖君,把他的名字寫進恩怨冊,刑獄司必不會輕視,十之七八是兩位少司寇一起下界調查。
源明帝君正大動乾戈請來九霄天上的大帝們找尋重羲太子,這節骨眼把兩個少司寇誆去下界,明顯不對勁。
不知這位夜來潛入刑獄司篡改恩怨冊的賊子是誰。
點睛香已燒了一半,祝玄拿起恩怨冊在上麵細細燎了兩下,但見雪白香灰墜落書案,拚成一個名字:乙槐。
是他?祝玄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名字。
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今的乙槐是赫赫有名的神戰司副神將,馬上還要做正神將,但數百年前他有過做秋官的經歷。環狗一事,恩怨冊被調換的手段非常熟練,空子鑽得恰到好處,祝玄一直懷疑是秋官所為,卻沒找著破綻,若是乙槐便說得通了。
祝玄也立即了悟,為何塗河龍王一家被滅得那麼乾脆利落,他知道參與者裡麵一定有真正厲害的,卻沒猜到是乙槐。
這個乙槐實在不簡單,不顯山不露水,若非他來改恩怨冊,還真很難發現他是源明帝君那邊的,似他這樣被源明帝君埋在暗處的棋子不知有多少。
祝玄抹去香灰,沉吟片刻,心中有了籌劃,正要喚出傳音符把季疆叫來,忽見肅霜默不作聲站在書案旁。
她的腦袋微微垂著,明珠燈光暈閃爍在麵上,莫名顯得心事重重。
「你過來。」祝玄道。
見她慢悠悠地磨蹭,他便握著胳膊將她帶到身前。
書精確實有點沒精打采,眉頭蹙著,眼皮低低垂著。
「怎麼了?」祝玄低聲問,「眼皮抬起來,看著我。」
肅霜就是不肯撐開眼皮,擺出困倦的樣子:「少司寇,我、我認床沒睡好,困得很。」
她想回冬靜間,哪怕慎行院也行,反正不想待這裡。
一根手指揉在她眉間,像是要迫使那裡變得平滑,很快,她被一雙胳膊抱起來,又一次跌坐在祝玄腿上。
「想在這裡睡?」祝玄替她把淩亂的長發撥去腦後,「睡吧,有什麼想要的,醒了告訴我。」
*
風拂起長車的紗簾,擺在腿上的至樂集也被吹開了書頁,嘩啦啦地響著。
祝玄合上書,放在指尖頂著轉圈,沒聽見書精的抱怨聲,他便問:「想好了沒?有什麼想要的?」
過了半天,肅霜才細聲細氣地說:「少司寇是要下界調查獓因妖君?這麼重要的事,我一個書精隻會拖後腿,而且我逃命本事也沒學好,儀光還等著我,恩怨冊需要我照看,我想留在天界。」
她被祝玄圈在懷裡,整個就不可能睡著,他也是圈了沒一會兒就把她變成至樂集送回寢殿。
總之這一夜過得糟透了,身心俱疲,不承想祝玄又帶她下界查什麼妖君。
那可是妖君,說不定又要打起來,這麼危險的事帶著她乾嘛?
祝玄一項項駁回去:「儀光這幾日公務在身,恩怨冊有季疆,這次不會在下界待很久。」
那他有什麼好問的?她煎熬了一夜,實在累得煎熬不下去,隻想裝聾作啞。
祝玄道:「再想想別的。」
見他這架勢好像要來真的,肅霜想了一會兒,斟酌道:「那少司寇能不能別把我當寵物?」
祝玄反而詫異:「寵物?我何時養過寵物?寵物如何做秋官?」
……他自己沒覺得是在養寵物嗎?還是說,他這個「想要什麼」其實別有所指?
肅霜試探著開口:「那少司寇和我春……」
「無聊。」祝玄不等她說完,又把至樂集頂在指尖嘩啦啦轉起來。
他不無聊!萬一她說的是「春遊美景」呢?
肅霜沒精神揣度他這是什麼稀奇路數,索性閉目養神。
三危山很快到了,獓因妖君的妖府坐落其中,與環狗妖府的避世不同,三危山附近有不少凡人城鎮,千裡之外還有王城,一直是下界巡邏神官巡視要地,許多年下來從未出過亂子。
乙部秋官們得令四散,往各處打探消息,祝玄卻慢悠悠下了車輦。
肅霜忍不住問:「少司寇要去哪兒?」
祝玄的語氣聽著像是打算遊山玩水:「去看看王城風采。」
肅霜一聽「王城」兩個字,立即變回人身:「那少司寇忙吧,我回車上睡……」
胳膊被握住,祝玄提醒她:「你現在是刑獄司秋官,聽從安排是第一位。」
肅霜不得不找回巧舌如簧的本領:「少司寇我跟你說,下界土木易朽,又就算是王城也破舊得很,而且凡人們都住在一處,鬧哄哄的。如我這般文雅柔弱的書精,沒事坐在清溪畔啊高山頂啊,喝喝茶聊聊天再合適不過,王城不適合我,待久了我會暈過去。」
祝玄不為所動:「做秋官,大俗大雅都要經得,你還是要多歷練。」
肅霜長嘆一聲:「既然少司寇堅持,那我貢獻我的遊玩策略。想在凡人城鎮玩得盡興就得障眼法變化成凡人模樣,但是這裡麵也有學問,凡人孤男寡女很少一塊兒走,我和少司寇扮做夫婦那是最好不過的。夫君,妾身這法子可好?」
「不用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