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招財鯉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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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瑜有史以來第一次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寧櫻留下的那一枚銅板著實把他氣得夠嗆,連早食都沒怎麼吃。

罪魁禍首卻絲毫未把他放到心上,該乾嘛乾嘛,一點都沒受李瑜影響。

庖廚裡彌漫著湯鍋的濃鬱香氣,寧櫻跟往常一樣籌備今日要用的鍋底,早已把昨晚的事拋之腦後。

接近正午時分,李瑜才板著棺材臉過來。

他一身做工考究的鴉青織錦衣袍,背著手,板著臉,一副被挖了祖墳的模樣,叫人不敢窺視。

翠翠在前頭擦桌椅,一看到主仆二人就慫了,忙躲進了後廚,跟寧櫻說:「娘子娘子,昨天那個很凶很凶的人又來了。」

寧櫻:「……」

她琢磨了會兒,那廝忒愛麵子,又驕傲自大,若因一枚銅板就要踢她的場子,未免也太小肚雞腸了。

「你別著急,我出去看看,興許是來用鍋子的。」

於是寧櫻取了帕子擦手,出去探情形。

當時李瑜主仆剛進食肆,見她出來,李瑜冷哼一聲。

寧櫻無視他的臉黑,笑眯眯道:「喲,二公子這是吃了炮仗?」

李瑜陰陽怪氣地盯著她看了陣兒,才壓下不痛快丟出一枚碎銀,說道:「給我備烏鱧鍋子,若是做得不夠好,勿要怪我砸你的店。」

寧櫻見錢眼開,忙收下了,高興道:「必不會讓二公子敗興而歸。」

李瑜受不了她那副市儈的樣子,皺著眉頭尋了靠牆的桌子坐下。

梁璜則守在門口,跟門神一樣,叫人不敢靠近。

後廚裡的寧櫻麻利地備烏鱧,她的手藝畢竟是李瑜□□出來的,做出來的東西自然能得他欣賞。

稍後小火爐和陶鍋由翠翠送了出來,她很怕李瑜,隻覺得那男人雖生得俊,卻好凶,讓人不敢直視。

翠翠傳完菜蔬就躲到後廚去了,寧櫻則親自替李瑜布菜,按照以往慣例給他盛湯。

外頭原本有食客想進門,結果被梁璜做了個手勢阻攔。

那幾位食客見梁璜穿著講究,又很有氣勢,心想不知是哪家的仆人這般蠻橫。

他們好奇往食肆裡窺探,瞥見坐在裡頭的李瑜儀態端方,一身清貴不凡,便知道來頭不小,遂乖乖離開了。

寧櫻瞧得乾著急,忙道:「梁璜,你不能斷我生意!」

梁璜無比淡定回答:「薑娘子今日能賣出多少鍋子,全都記到郎君賬上。」

寧櫻:「……」

這包場簡直比踢館還讓人無語。

李瑜不理會她的不滿,自顧嘗了嘗魚湯,入口鮮甜,滋味醇厚,跟在秦王府裡吃到的一模一樣。

他心裡頭不爽,酸溜溜道:「薑娘子這雙巧手很有一番功夫,你說我是該樂呢還是該佩服?」

寧櫻回懟道:「妾身要多謝二公子的悉心栽培,沒有你的挑剔,妾身哪能成就出今天的本事來呢?」

李瑜偏過頭看她,寧櫻主動替他涮燙魚片,那廝冷不丁說了一句,「你這般委屈,這鍋子我可吃得不放心。」

寧櫻把熟了的魚片擱進他碗裡,挑釁道:「魚湯裡添了砒-霜,保管二公子用了快活似神仙。」

門口的梁璜聽到這話沒忍住笑了起來,李瑜也抿嘴笑,動筷道:「我若是做了鬼,怎麼都得把你拉下去伺候。」

寧櫻哼了一聲,又動手替他涮燙魚片。

李瑜蘸清醬嘗了一口,魚肉嫩滑,魚皮韌勁,隻不過清醬的口味不大喜歡,沒有朱記合意,他不太滿意道:「到底跟京裡的差了些。」

寧櫻「嘖」了一聲,沒有反駁。

又一塊魚片落到了有醋的蘸料碗裡,李瑜毫無防備地嘗了一口,結果酸得掉牙。他皺眉咧嘴,嫌棄道:「酸。」

寧櫻冷哼道:「二公子不就愛這口酸麼?」

李瑜抬頭看她,寧櫻絲毫不回避,就那麼與他對視。

隔了好半晌,李瑜才擱下筷子,問道:「你一天賣這鍋子,能賺多少銅板?」

寧櫻回道:「一鍋好的時候毛利十文往上,一天普遍十多鍋。」

李瑜默算了一番,說道:「你跟我回去,我給你漲月例,無需像現在這般操勞,如何?」

聽到這話,寧櫻失笑,滿臉嘲弄道:「二公子抬舉妾身了,恐怕連府裡的崔媽媽每月的月例也不過二三兩,妾身一個婢子,可受不起這般大的恩惠。」

李瑜沒有說話。

寧櫻繼續道:「昨晚妾身就已經說過,妾身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奴婢,命賤慣了,就愛在這市井裡紮堆,不想回那金籠,還請二公子高抬貴手,放過妾身一馬,勿要降了自己的身段兒。」

這話令李瑜懊惱,寧櫻無視他的不快,問道:「二公子還要用嗎?」

李瑜:「氣飽了。」

寧櫻撇了撇嘴,「二公子氣性可真大。」頓了頓,「也怪妾身不好,出來與市井街坊廝混熟了,比往日粗俗許多,說的話沒有以前在府裡那般周到好聽,還請二公子勿要見怪。」

這話把李瑜氣笑了,指了指她道:「故意惹我不痛快你很快活,是吧?」

寧櫻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二公子言重了,妾身在私底下就是這樣的人。」又道,「二公子真的考慮清楚了,把這樣的妾身找回去養著,當真合你心意?」

李瑜:「……」

一時竟被她問愣住了。

是啊,把這樣的寧櫻找回去,還能合他心意嗎?

既然他都知道了以前在秦王府的那個寧櫻是偽裝的,現下把她找回去,如果她又恢復成以往那般溫柔小意,他還會像以前那般受用嗎?

答案必然是不會的,畢竟誰都受不了虛偽。

可是現在這個寧櫻,或者說是真實的寧櫻,還能像以前那樣討他歡心嗎?他能接受得了她的真實,接受得了她的本性嗎?

李瑜一時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見他沉思不語,寧櫻好奇戳了戳他,「二公子在想什麼呢,這般入神兒?」

李瑜回過神,看她的表情有幾分復雜。

寧櫻知道他在想什麼,又好整以暇地問了一句,「二公子還想妾身像以往那般伺候你嗎,不瘮得慌?」

李瑜:「……」

再次被噎住了。

寧櫻骨碌碌地盯著他,眼裡閃動著腹黑的狡猾,「妾身知道二公子喜歡溫柔小意,更喜歡淑雅嫻靜,你喜歡什麼,妾身就能變成什麼,隻是妾身不明白,把這樣的一個女郎討回去放到身邊,二公子睡得著覺嗎?」

李瑜:「……」

不知道為什麼,被她那樣盯著看,他渾身都毛毛的。

仔細想想以前過的日子,他身上長了幾根毛,連穿了什麼褲衩她都知道。

然而他卻對她一無所知。

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怪怪的,令他心裡頭很不舒服,可同時又作死地想扒開她的皮囊看看,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你休要嚇唬我。」

寧櫻笑眯眯道:「妾身不敢,妾身的命還握在二公子手裡呢,你若是不快了,一根小指頭就能摁死妾身,哪敢嚇唬你?」

李瑜才不信她的鬼話,又重新拿起筷子道:「你不願回去,那咱們就這樣耗著吧,我看誰先耗死誰。」

寧櫻:「……」

還真是固執!

她一下子就變臉了,不高興地去了後廚,懶得再出來。

李瑜瞥了她一眼,嘖嘖兩聲,那點小聰明,當他看不透麼,簡直天真!

雖然他嫌棄蘸料不合意,還是勉強用了些,把肚子填了個半飽。

後廚裡的寧櫻滿臉不痛快,那尊大佛蹲在食肆裡,誰還敢上門來啊,這樣搞下去,她遲早被他玩兒完。

真該給他的湯鍋裡添點砒-霜藥死他丫的!

翠翠見她滿臉不快,擔憂問:「娘子,外頭的客人什麼時候走啊?」

寧櫻瞥了她一眼,「我估扌莫著,他是打算在這兒住下了。」

翠翠:「???」

寧櫻知道她心中憋了不少疑問,解釋道:「那個很凶的男人……是我以前的死鬼前夫,還沒死透的那種。」

翠翠:「???」

她雖然腦子不好使,但也不至於沒有點常識,那般俊的郎君,怎麼可能是薑娘子的前夫呢?

不是她埋汰薑娘子的樣貌,而是兩人的差距委實太大。

寧櫻也沒心思跟她說太多關於李瑜的事,隻恨恨地搓洗盆裡的帕子。

外頭的李瑜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後廚來,倚在門口,雙手抱月匈看主仆二人竊竊私語。他身量高挑,跟竹竿似的杵在門口,把寧櫻嚇了好大一跳。

李瑜居高臨下斜睨她們,問:「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死鬼前夫,且還是沒死透的那種?」

寧櫻:「……」

翠翠像見鬼似的跑進屋躲著去了。

李瑜一副大爺模樣,淡淡道:「渴了。」

寧櫻收起心裡頭的不痛快,回道:「妾身這兒的水可不是白送的。」

李瑜已經不會被她氣著了,而是笑問:「討口水喝還得給銀子?」

寧櫻伸手去討,厚顏無恥道:「二公子財大氣粗,不會連這點小錢都沒有?」

李瑜斜睨她,伸手從袖袋裡掏出一枚金錁子,「晚上住你這兒了,你昨晚一個銅板就把我打發了,我可沒你這般小氣。」

寧櫻抽了抽嘴角,一時竟忘了說話。

那廝臉皮賊厚,把金錁子塞進她手裡,自顧朝她的廂房走去,「我犯困,想躺會兒,勿要來打擾我。」

寧櫻忙道:「妾身的屋裡有老鼠!」

李瑜:「你都不怕我怕甚?」

寧櫻:「妾身蓋的被子許久都不曾洗過了,髒!」

李瑜:「你人我都不嫌髒,還嫌你被子不成?」

寧櫻:「……」

這無賴!

她忙追了上前,哪曉得李瑜已經熟門熟路進屋了,寧櫻趕緊伸手阻攔道:「二公子這般矜貴的主兒,豈能屈尊降貴到這醃臢地兒裡受委屈!」

李瑜垂眸睇她,往前走了一步。

寧櫻攔著不讓他過,他似笑非笑道:「薑娘子這是想來投懷送抱麼,嗯?」

寧櫻忙後退兩步,李瑜自顧往前,大言不慚道:「大白天的,矜持一點,你那小婢還在隔壁屋呢。」

寧櫻:「……」

那廝當真不要臉,脫了靴,大咧咧往她床上一躺。

那床小了些,他個頭高,幾乎都快把床給占滿了。

他無比嫌棄,就當著她的麵拉被子蓋上,把手枕到腦後,見寧櫻還不走,無恥道:「薑娘子這是打算跟前夫重修舊好麼,我可不能讓你白嫖,是要收銅板的。」

寧櫻:「……」

她忍無可忍啐道:「臭不要臉!」

李瑜嘖了一聲,懶得理會她,當真閉目小憩。

寧櫻在床前站了許久,拿他沒法,隻得恨恨關門出去了。那門被她重重帶過,「砰」的一聲把李瑜嚇了一跳,他笑盈盈道:「脾氣還不小。」

說罷嗅了嗅被褥,是他熟悉的脂粉香,他把頭埋入進去,心情愉悅至極。

跟他耍流氓,當他李瑜不會似的。

這麼一尊大佛在食肆裡,幾乎沒有客人敢進門。

不過街坊鄰裡總是好奇的,畢竟李瑜實在招眼。

這不,蕭三娘的八卦心蠢蠢欲動,探頭探腦過來打探。

寧櫻正懊惱著,瞧見她的身影,立馬變臉笑著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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