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招財鯉魚(2 / 2)
蕭三娘一個勁兒往後廚瞧,暗搓搓問:「聽說食肆裡來了大人物,可是當真?」
寧櫻乾笑道:「我們這種小地方,哪來什麼大人物。」
蕭三娘不信,上下打量她道:「我還聽說是從京裡來的,薑娘子你也是從京畿來的,多半是熟人。」
寧櫻皺眉。
蕭三娘戳了戳她,「都是街坊鄰裡,有什麼困難大家都可以幫一把。」
寧櫻應聲好。
二人正寒暄著,正在廂房裡小憩的李瑜忽然被一陣嗡嗡聲吵得心煩。
這會兒臨近初夏,蚊蟲自然也飛了出來,那惱人的小家夥嗅到了床上的美味兒,嗡嗡嗡圍著李瑜最珍惜的臉轉。
他平日裡是非常愛惜那張臉的,畢竟像他那麼臭屁又自戀的小公主怎麼能容忍一點瑕疵呢?
結果那該死的蚊蟲不知好歹,盯準了他的臉猛地撮了一口,很快就遭到了李瑜的無情審判,一巴掌打到臉上,隻聽「啪」的一聲,手心一灘蚊子血。
李瑜受不了地坐起身,半邊臉還粘著蚊蟲屍體的印子。
他毛躁地打量屋裡寒酸的擺設,憋了一肚子邪火,他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為一個女人這般折騰自己!
大概是瘋了吧。
李瑜恨恨地下床到外麵處理手心上的蚊子血,那蚊子是花蚊,毒性大,被叮咬過的臉頓時發癢。
他用清水擦了擦,忍不住撓了一下,結果更癢了。
那傲嬌的小公主一手叉月要一手撓臉,不高興地往前頭走去。
一打起門簾,蕭三娘就扭過頭,隻見那郎君通身的貴氣,身量挺拔,眉眼生得委實俊俏,讓她一時瞧直了眼。
猝不及防見他出來,寧櫻變臉道:「你出來作甚?」
李瑜沒好氣道:「薑娘子委實刻薄,連養的蚊蟲都刁鑽得很。」
寧櫻:「……」
蕭三娘兩眼放光,好奇問:「這位是?」
李瑜瞥了她一眼,毫不吝嗇回答:「薑娘子的死鬼前夫,還是沒死透的那種。」
蕭三娘:「……」
寧櫻尷尬地把她拉了出去,壓低聲音說這會兒不方便。
蕭三娘識相地走了,還忍不住扭頭往回看。
把她打發走後,寧櫻慍惱地質問李瑜,「二公子好端端的跑出來作甚?」
李瑜撓臉,回懟道:「誰讓你養的蚊蟲這般厲害,一叮就是一個包,奇癢無比。」
見他半邊臉紅了一片,果真起了好大一個包,寧櫻心道叮得好!
李瑜不高興道:「趕緊拿藥膏給我用用,癢得我鑽心。」
寧櫻被他嬌氣的模樣逗笑了,當即去廂房拿驅蚊藥膏。
李瑜跟在她身後,東張西望,哪哪都嫌棄。
取來藥膏,李瑜坐到床沿,寧櫻用食指沾上少許塗抹到他的臉上,涼津津的,是要舒服許多。
那時二人的舉止親密,猶如鬧別扭的小夫妻。
李瑜得寸進尺地環住她的月要身,難得的軟下身段,說道:「阿櫻跟我回去。」
寧櫻冷哼一聲,絲毫不給他顏麵,態度非常強勢,「你想得美,誰樂意伺候你這大爺誰伺候去,阿櫻沒興致。」
李瑜憋了憋,「你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
寧櫻歪著頭看他,「阿櫻就仗著你喜歡跟你作對,你能怎樣?」
李瑜:「……」
一時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櫻繼續戳他的肺管子,「你若有本事就放阿櫻一馬,讓阿櫻痛痛快快地過這市井日子。」
李瑜用她方才的話回絕她,「你想得到挺美!」又道,「你讓我不痛快了,我豈能讓你痛快?」
寧櫻破罐子破摔,「那就相互折騰吧。」頓了頓,「這裡的蚊蟲可多著了,二公子身上流著皇族的血,可矜貴了,相信二公子定能滿足它們的胃口。」
李瑜:「……」
寧櫻繼續道:「你看這醃臢地兒,豈是你這種天之驕子該來的地方?那福臨客棧不好嗎,乾嘛非得來這兒跟自己較勁兒呢,不是瞎折騰嗎?」
李瑜:「……」
寧櫻語重心長,「二公子打小就嬌生慣養,哪受過這樣的罪,若讓京中的老王妃知道了,不知得心疼成什麼樣子。
「聽阿櫻一句勸,回去吧,勿要瞎折騰了,京城秦王府才是你的歸宿。
「好好的一個世家子弟,何苦跟一個婢子較勁兒,要這般放低身段作踐自己呢,何苦來哉?」
她一番勸說下來當真跟長輩似的苦口婆心,有理有據的,差點把李瑜都說懵了。他愣了半晌,才道:「我乾什麼與你何乾?」
寧櫻露出老媽子勸說迷途羔羊的表情,「二公子怎麼就糊塗了呢,你千裡迢迢追到江南來,依阿櫻之見,府裡定然是不知情的,若是知道了,必不會放你出府離京。
「你此番之舉,與你的身份大不相符,為了一個已經送出去的婢子折騰成這般,恐叫京中貴女們看了笑話。」
李瑜不滿道:「你既然知道我會讓人看了笑話,為何還不同我回京?」
寧櫻:「可是阿櫻回去了就成了那個笑話,當初好不容易拚死掙來的前程,豈能就此砸到手裡?」
李瑜看著她沉默不語。
寧櫻繼續說道:「二公子真想清楚了要帶我這樣的女郎回去?妾身已經不再是以前在秦王府裡的那個阿櫻了,也不是處處都討你喜歡的那個阿櫻,你把妾身帶回去,又有何意義?」
聽到這話就,李瑜再次陷入了沉思。
寧櫻知道他固執,懶得再費口舌,欲出去時,他忽然拽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道:「我李瑜,非你不可。」
寧櫻翻了個小白眼兒,「那便繼續耗著吧。」
令她沒料到的是當天晚上李瑜那小公主真在這破落地方宿了一夜。
那個打小就含著金湯匙的嬌貴公子,處處講究的男人,當真不要臉的跟她擠了一晚上的被窩。
他個頭大,床又小,兩人幾乎是緊貼在一起。
原本寧櫻是要去隔壁翠翠那擠一晚的,結果那廝不讓她走,表示不會碰她,寧櫻這才忍下了。
整個晚上李瑜都很君子,當真沒有不軌舉動。
他說話向來作數,這點寧櫻深信不疑,雖然那廝自大輕狂,但重諾倒是真的,隻要說出來的事情,必然會做到,從未食言過。
她也從未懷疑過,這是她願意相信他的根本原因。
李瑜把她摟在懷裡,雖然環境很差,睡得卻踏實,因為懷裡有人,不像以往那樣空落落的。
背脊抵在他溫暖的月匈膛上,寧櫻徹夜難眠,她覺得這個男人大概是瘋了吧,為了一個婢子這般折騰。
寧櫻覺得心裡頭有點煩亂,冷不防掐了他一把。
李瑜迷迷糊糊「唔」了一聲,寧櫻不高興問:「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跑到這兒來受罪?」
李瑜頗有些委屈地把頭埋入她的頸項,沒有說話。
寧櫻不耐煩道:「問你話呢?」
李瑜隔了許久才回道:「我悔死了,當初把你按我喜歡的模樣栽培,結果你跑了,讓我丟了心,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卻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你說我冤不冤?」
寧櫻:「……」
李瑜也稀裡糊塗,「我總是在問自己,我到底喜歡的是哪個寧櫻,卻一直找不到答案。」
寧櫻沒有說話。
李瑜:「阿櫻,你同我回去,要什麼都應你,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寧櫻毫不留情拒絕,「你想得美,我可憐了你,誰又來可憐我?」
李瑜:「……」
寧櫻一針見血道:「李瑜你這人真貪心,想要我守在你身邊伺候你,既想要人,又想要心,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李瑜默了默,「我以後不會再將你弄丟。」
寧櫻不屑道:「大可不必,離開秦王府原是我的本意,你也無需自責。」
這話李瑜聽著紮心,試探問:「你從十歲進府,與我相處了這麼些年,難道對我就沒有分毫情意?」
寧櫻嗤笑,「你是不是傻,你是主,我是仆,你讓仆人對主子生情,連人帶心都砸進去,你可莫要忘了當初我故意拿玉釵刺你的情形,你那時候不是斬釘截鐵告訴我守規矩,不要僭越嗎?」
李瑜又被紮了一下,情不自禁收攏她的月要。
寧櫻淡淡道:「你說你貪不貪心,我人給你還嫌不夠,還想要我的心,要我為你要死要活,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當你是情聖?」
李瑜閉目不語,似乎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到底喜歡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比他更冷靜自持,比他更沒有心,也更現實冷酷。
這或許就是真實的寧櫻,隨時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不曾動過心動過情,也比任何人都愛惜自己。
這樣的人是他喜歡的嗎?
他一時回答不出來。
寧櫻似乎也知道他的困擾,問了一句:「二公子會為了愛一個人放下你的自尊,你的驕傲,你的身段去俯首稱臣嗎?」
李瑜平靜道:「不會。」
寧櫻頗有幾分欣賞,「我也不會。」又道,「誠然我是個奴婢,沒有資格在你跟前談尊嚴,談驕傲,但阿櫻也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骨氣。你若折斷阿櫻的脊梁,讓阿櫻順從你,那也無妨,畢竟民不與官鬥。」
這話李瑜不愛聽,「我若這般,當初早就報官了,哪來你今天?」
寧櫻沉默。
李瑜:「我要讓你心甘情願跟我。」
寧櫻無奈,「你還真是固執。」
李瑜:「你不願勉強,我偏要勉強。」
寧櫻打了個哈欠,「那便繼續耗著吧。」
李瑜賭氣地把她摟得更緊了些,好似她是他心愛的玩偶,舍不得丟。
無法溝通說服對方,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作罷。
翌日寧櫻月要酸背痛地起床,那床實在太狹小了,她睡得極不舒服。
李瑜還在酣睡,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被蚊蟲叮了好些個小紅點。
寧櫻盯著他看了會兒,覺得他大概是瘋了,跑到這兒來作踐自己。
穿衣洗漱,外頭的翠翠正在燒火煮早食。
寧櫻出去看她,伸懶月要道:「這些日都賣不了鍋子了,你也歇著吧。」
翠翠困惑問:「為什麼呀?」
寧櫻指了指自己的廂房,「沒看見嗎,我前夫,賊有錢。」
翠翠:「……」
待她們用完早食,李瑜才困倦地起床,寧櫻沒有理會他,自顧做食肆裡的衛生。
那廝讓梁璜從外頭買來早食,翠翠很沒出息,瞧著眼饞,李瑜便分了一半給她。
翠翠忽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凶了。
在李瑜在前頭用早食時,時不時有街坊鄰裡偷偷過來圍觀。
其中一人悄悄朝翠翠招手,她屁顛屁顛跑上來,街坊問:「翠翠,那人是誰呀?」
翠翠一本正經道:「娘子說是她的前夫,沒死透的那種。」
聽到這話,正在用粥的李瑜冷不防被嗆了一下。
門口的梁璜把圍觀的街坊趕走,結果過了一會兒又圍了幾個婦人前來觀望,全都興致勃勃偷看裡頭的李瑜進食。
他拿著筷子,看著偷窺他的婦人,臉上不知是什麼表情。
翠翠腦子不夠用,似從中得到了啟發,居然耿直道:「郎君生得真俊,你往後若坐在這兒,保證生意好,比那招財的貔貅都管用!」
李瑜的視線默默地落到她憨厚的臉上,合著是想把他搞成招財的家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