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狠人怕瘋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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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焦縣令那裡回到官驛已經很晚了,李瑜簡單洗漱便倒頭就睡。

結果也睡得不安穩,腦海裡總是浮現出寧櫻跪在地上求他成全時的模樣,嬌怯卑微,卻又異常堅定,令他憤怒嫉妒得發狂。

他就想不明白楊大郎哪裡好了,值得她這般為他堅持。

可他同時也意識到,她當初既然能冒著成為逃奴喪命的風險跑出來,定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敢跨出那一步的。

是什麼引導著她不顧性命也要去實踐的呢?

是這市井裡的自由,還是獨立和尊嚴?

哪怕日日辛勞,哪怕蓬頭垢麵,哪怕沒有任何人替她遮風擋雨,都在所不惜嗎?

李瑜感到很困惑。

他能給的安穩,她不屑;他能給的疼愛,她也不需要。

她仿佛什麼都不需要似的。

他原本還以為她流離在外會吃盡苦頭,結果她好好的,除了把自己搗騰得寒磣了點,日子過得辛勞了些,好像並沒有什麼艱難。

她用一雙在秦王府裡學來的巧手討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她沒有他,能過得更隨性自在;而他沒有她,卻潦倒得魂不守舍。

終其結果,不過是因為不愛。

想到這裡,李瑜又覺得被紮刀了,他抱著被褥,蜷縮成一團,心裡頭很不服氣。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打小就被眾星拱月,要什麼有什麼,從而導致他被嬌慣得理所應當。

寧櫻是第一個違背他意願的人。

他在她身上嘗到了痛苦和嫉妒的滋味,令他無從適應,難以自持,甚至狼狽。

他其實也可以放過自己,別再那麼固執,別再為了一個婢子折騰自己。可是有些人,當你嘗過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後,便再也忘不掉。

或許待他年紀大些,像秦王那樣,經歷過的女人多了,就會釋然許多。

偏偏他不行,至少現在邁不過那道坎。

他第一次在寧櫻身上栽跟鬥,那個從十三歲時就開始陪伴他的女人。

從最開始的接觸,到相知,他的所有驕傲與習慣都被她浸入。她滲透到他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已經在無形中成為了他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笑的是,當初他曾用一幅畫把她換了出去,守著自己的驕傲自尊,守著自己作為主子的天然優勢。

如今得來這樣的苦果,李瑜既失悔又慶幸,悔的是當初自己的輕狂導致現在的窘境,慶幸的是發現得還不晚。

倘若當初寧櫻沒有出逃,還在秦王府,倘若他聽信秦王,妻與妾的不同之處,又會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娶一個貴女進門,把寧櫻抬成妾,而後夾在妻與妾中間進退兩難?

想到那種生活,他便無比慶幸還沒有發生。

寧櫻求他成全,投入到她身上的成本遠超了他的預期,豈會就此罷手?

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這般苦心積慮,結果卻要大方罷手,更不甘心自己所承受的折磨沒有一個肯定的交代。

他李瑜向來是一個非常懂得討好自己的男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寧櫻,他是一定要把她弄回京的。

他要她的人,要她的心,要她一輩子跟著他,哪怕用自己作餌畫地為牢。

反正成本都已經投入進去了,他不在乎繼續投下去。

哪怕娶一個婢子為妻,隻要是他喜歡的,便沒有什麼不可以。

這也許就是年少輕狂,全憑意氣用事。

無需考慮這一舉動帶來的後果與阻礙,更無需考慮即將麵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帶來的考驗。

你若問他以後會不會後悔,誰知道呢,反正現在不會後悔。

第二天李瑜疲憊地起床,朝陽從窗戶投入進來,灑落到桌旁。

他困倦地望著那縷陽光,眼下青影沉沉。獨自在床上坐了許久許久,他才起身下床,拿外袍披上。

沒過多時,外頭傳來梁璜擔憂的詢問。

李瑜回應了一聲,他送來銅盆供他洗漱。

穿衣整理妥當後,梁璜又送來早食,李瑜沒甚胃口,用了少許就撤下了。

梁璜見他不思飲食,憂心忡忡道:「郎君多少用些,你這樣叫小奴看著害怕。」

聽到這話,李瑜抬頭看他,指了指自己疲倦的臉,問道:「你從未見過我像今日這般消沉,是嗎?」

梁璜欲言又止。

李瑜嗤笑一聲,「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梁璜無奈,隻得把早食撤走了。

李瑜仍舊坐在桌前,單手托腮望著灑落進屋的那縷陽光,似想到了什麼,他忽然伸手去抓它。

溫暖投遞到他的手上,他百無聊賴地晃了晃,那手指骨勻稱修長,且白皙,是文人執筆的手。

李瑜望著它發呆。

如果說昨日他麵臨的是寧櫻紮心帶來的痛苦,那今日麵臨的則是求娶一個婢子所要麵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眼光。

他們之間橫跨著一條巨大的溝壑,他是世家貴族子弟,含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順風順水,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

而她僅僅隻是一個奴籍女郎,一個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販賣換取錢銀的孤女。

她沒有顯赫……或者說稍微正常一點的家世,沒有親人,也沒有背景,有的僅僅隻是一條命而已。

婚姻講求的是門當戶對。

這樣兩個天壤之別的人,怎麼可能會走到一起?

可是他很想很想要她,想把她留在身邊繼續陪伴,甚至餘生。

他想要她付出真心,想要她敢把身心托付與他,要她堅定,信任地走到他身邊,任誰都趕不走。

他清楚地明白,用手段是留不住她的。

她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孤勇,更有著寧折不彎的骨氣。

那種骨氣令他又愛又恨,有時候他恨不得折斷她的脊梁,將她囚禁在身邊。可有時候又欣賞那種骨氣。

也或許正是因為她的堅持,才讓他覺得難能可貴。

一個奴籍女郎身上能出現那種堅持,委實令人匪夷所思。

李瑜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中。

一邊是現實,一邊是所求。

他想成全自己,忠誠自己心中所選。

遺憾的是,他將麵臨著巨大的挑戰,挑戰父權,挑戰背離主流價值觀所給他帶來的影響。

這已經不再是妻家背景能不能助力的問題,而是整個世俗對他的批判與嘲笑。

他是否能承擔得起?

就為了一個婢子,把自己的聲譽,甚至前程砸進去,他有沒有那份孤勇去承擔?

這需要他像一個男人那樣站到寧櫻身前,挺直脊梁,給她尊嚴,給她自由,去為她,為自己謀求一條出路。

屬於他們的出路。

那條路充滿著荊棘,它不會被家族祝福,甚至會遭人恥笑,被戳脊梁骨,他是否有那份勇氣去麵對?

或許說,為了寧櫻,讓自己處於不被家族理解的孤立無援,是否又值得?

李瑜獨自望著窗外,麵臨著關乎他往後餘生的抉擇。

那需要不顧一切的孤勇,需要堅韌頑強的心理素質,需要不留餘地的信任,才能促使他用最堅定的態度走到寧櫻身邊,許她一片天地,來成全自己。

這是一道困難的抉擇,要麼不顧一切,要麼大大方方放手,給她留一條生路,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來成全雙方的體麵。

接下來的幾天李瑜都沒出過門,他今年弱冠,已經成年了,以後做出來的每一件事都需要他去承擔後果。

是否求娶寧櫻,需要他多方考量。

這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也是對寧櫻的未來負責。

最終在屋裡關了四五天後,李瑜心中做出決定,親自去了一趟府衙,用自己給寧櫻做擔保人,把她的奴籍轉換成良籍,上戶在臨川城,成為一個正兒八經的揚州人。

對於寧櫻這種平民來說,想要把奴籍轉換成良籍,需要大費周章去籌謀。而對於李瑜來說,不過是張嘴就能成的事。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大雍有律令明文規定,不論男女,奴籍身份的人是不可以與良籍通婚的,一旦被發現,挨板子不說,還得坐牢。

故而楊大郎向寧櫻提親,在沒有解決戶籍問題之前,寧櫻是不會考慮婚嫁問題的。

現在這個問題被李瑜給她解決了。

很快府衙就把寧櫻的戶籍與路引辦理了下來,入戶臨川,是名正言順的揚州人氏。

戶籍到手後,李瑜又親自走了一趟楊大郎家。

當時楊大郎沒在,是秦氏獨自一人在家中,李瑜硬是在楊家的院子裡等到傍晚才作罷。

楊大郎外出乾活歸來,一進門就見李瑜主仆,他不由得愣住。

秦氏麵色艱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楊大郎隱隱意識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工具,問道:「阿娘,這位是?」

李瑜麵無表情回答:「薑氏的前夫。」

楊大郎:「……」

李瑜平靜問:「聽說你曾去提過親?」

楊大郎點頭,大方地承認了。

李瑜淡淡道:「我要把她帶回京,她隻怕是應允不了你的。」

楊大郎沒有說話,李瑜起身道:「我來此地,是要告知你,她是我李瑜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亦是。」

楊大郎看向秦氏,她露出無奈的表情。

李瑜主仆並未逗留多久就離開了。

待二人走遠後,秦氏很久都沒有說話。

楊大郎沖她笑了笑,喊了一聲,秦氏悻悻然進屋去了。

「阿娘……」

秦氏隔了許久才坐到凳子上,自言自語道:「竟是真的。」

楊大郎心裡頭有些失望,卻也沒有表露出來,隻道:「你老人家可有眼光,我就說那薑娘子談吐不凡,原是這般。」

秦氏默默地看著他,憋了許久才道:「你可知方才走的那人是誰嗎?」

楊大郎搖頭。

秦氏痛恨道:「人家是秦王府的小公子,就是跟當今聖人一個姓的皇室宗親。」

楊大郎沉默。

秦氏不痛快道:「你說我什麼眼光呀,竟把那祖宗的女郎給相中了,原先還想著你是配得上她的,哪曾想……」

楊大郎打趣道:「還好這事沒成,若是成了,那薑娘子隻怕又得做一回寡婦。」

秦氏:「……」

楊大郎:「民不與官鬥,這事便就此揭過,以後都別提了,可成?」

秦氏:「我心裡頭不舒服。」

楊大郎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娘別給兒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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