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4(2 / 2)
他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下秒預感被驗證。
她吐在了他的車上,以及右側的手臂上。
一陣詭異的溫熱。
祁深強忍著潔癖和怒火,壓低嗓音剛喚了一聲「池年」,她便抬著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雙眼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對不起,祁深……」
心裡的怒火被生生堵住,莫名地發不出來,最終被他又生生咽了回去,隻麵無表情地將她送了回去。
那之後,祁深知道了,池年的酒量很差,差到恨不得一杯香檳就醉的地步。
而那時他將所有資產都投入到了創思,代步車隻有一輛寶馬,為了不再遭殃,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著應酬時她喝酒的情況。
什麼時候開始為她擋酒的呢?
也許是又一次不可避免的酒會上,她跟在他身邊,時不時為他替換酒杯,沒人時便像兔子一樣,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吐槽著酒會上的人。
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她的吐槽,直到一個熟悉的客戶叫住了他,要商量些公司的事情,他和客戶去了宴客區。
回來時,卻看見一個二世祖一樣的男人在對池年敬酒,池年手中的香檳也空了,臉頰通紅。
而那個男人已經上手攬著她的肩膀,所幸她人還清醒,直接掙開了男人的手。
說不上心中的感覺,等到祁深反應過來,已經將池年帶了出來,叫了代駕。
池年便暈暈乎乎地跟在他身邊,上車時還一把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祁深看著她明顯有些醉了的眼神,沒忍住斥了一聲:「不能喝還喝?」
池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瞪著他:「那人和創思有合作的,要不是因為公司,我才不會喝!」
理直氣壯的兔子。
這是她看著她生氣時心裡唯一的想法,而後發現,她的眼神很乾淨,沒有雜質,似乎也不該有。
最終他無奈地轉過頭去。
算了,既然是他的助理,而且是一畢業就跟著他跑前跑後的,最起碼在她還是他助理的時候,讓她別太早接觸這種應酬上的陰暗事也是應該的。
後來祁深才反應過來,他那時大可以換一個男助理的,可似乎完全沒往這方麵想過。
總之這件事後,為她擋酒也算是二人的默契了。
而應酬結束,她也會遞給他一瓶牛奶,開著車將他送回家,而後笑盈盈地說一聲「祁深,明天見」。
總是如此。
這樣的習慣甚至在後來他有了可以買無數輛車的資本時,依舊沒有改變。
細微的改變,發生在後來的一天。
他照舊去公司,剛走出電梯,便聽見大廳裡宋朗調侃的聲音:「小池年不會喜歡咱們祁總吧?」
他的腳步莫名地頓了下,隨後在心中冷嗤,宋朗總是這樣口無遮攔,卻在進門的瞬間,看見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小姑娘點點頭,聲音坦然而理所應當:「是啊。」
祁深定在原地,皺了皺眉,其餘人也都安靜下來。
池年似乎察覺到什麼,轉過頭看見了他,眼底有一瞬間的慌亂與羞怯,卻又很快鎮定下來,甚至笑盈盈地對他打了聲招呼:「祁深,早啊。」
絲毫不像是剛剛告完白的樣子。
祁深看見這樣的她,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她喜歡他,那麼把她留在他的身邊,會有些麻煩,畢竟,在他心裡,她還是個小姑娘。
可她這麼平靜,甚至在以後的幾天裡,她表現的也很正常,做什麼都笑吟吟的,仿佛沒有一點兒影響,他心裡反而還是別扭。
後來宋朗偶然提起這件事,對他說:隻是小女生的普通喜歡而已吧,或許還夾雜著一絲對上司的崇拜。
也許吧,隻是小女生的喜歡或崇拜。
祁深忽略心裡的異樣,也逐漸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時間很快就到了春節。
祁深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真正地過過春節,不過是兩個家族彼此商討利益關係的日子而已。
甚至這樣的利益關係,因為紐帶太深,連母親死後都在持續著。
祁嶽林在春節前聯係了他,隻說他現在回蘇城,一切都既往不咎了,甚至可以允許創思並入祁氏。
祁深隻諷笑一聲掛了電話。
祁家的打壓在春節前的那段時間到達了頂峰,原本已經談好的合作不談了,簽了合約的客戶寧願支付違約金也要解除合同,之前有過接洽的也表達了歉意婉拒。
創思的兩個老員工也在春節前辭職了,他們說:祁總,也許並入祁氏是個不錯的選擇。
祁深給他們各自發了一份年終獎,沒有多說什麼。
假期依舊要放的。
留下的員工放了假,宋朗也被家裡叫回家過年。
正月初一春節那天,雲城的天格外寒冷。
祁深如常來到了公司,不大的公司隻剩下他一個人。
以前也總是一個人過節,現在也沒覺得怎麼樣。
隻是看著簡單的辦公室,以及滿桌狼藉的文件,第一次生出無力感。
不想去理會那些說「抱歉」的文件,也不想去管無數紛雜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在做的對不對,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堅持,甚至……第一次連前路都看不到。
直到早上九點,傳來一聲敲門聲,緊接著探出一顆圓圓的腦袋。
池年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小臉白的像是自帶光霧,藏在毛茸茸的紅色圍巾下,鼻尖被凍得通紅,眨著眼睛彎著眉眼笑看著他:「祁深,新年快樂呀。」
祁深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聽著這死寂的環境裡唯一的聲音,脆生生的,滿是生機。
隨後她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兩個保溫盒,而後理直氣壯地對他說:「法定節假日來公司加班,要給加班費的!」
祁深看著她像是討債的眼神,不自覺地牽了下唇角:「讓你加班了?」
池年撇撇嘴,將保溫盒放在辦公桌上,依次打開:「……早餐也是要給錢的。」
說完不等他回應,她又飛快地說:「而且假期以後也要補上,我可都算著呢!」
祁深再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桌上的早餐。
兩份水餃,和兩盒還冒著熱氣的湯水。
春節的第一頓早餐,是和池年一起在並不寬敞的辦公室裡吃著水餃。
不得不說,池年的手藝……很不好,有些水餃還爛了,每次吃到露餡的水餃,她總會默默地低下頭,臉頰和耳尖紅紅的,一副羞愧的模樣。
祁深卻莫名地想,有天如果她看見他的廚藝,她可能會更加自慚形穢。
這天,祁深忙到下午就停了工作,祁嶽林又來了電話,同樣是那番話——隻要他低頭,就可以立刻不計前嫌地對媒體宣布,他是祁家的繼承人,創思的員工也都會比現在的待遇更好。
那時他才知道,就連那兩個老員工都被祁嶽林挖去了。
祁深站在四四方方的窗前,安靜地看著外麵的風景,沒有理會。
他不是一個有煙癮的人,可此時,卻點燃了一支煙,煙霧裊裊,星火忽明忽暗。
就像站在了岔路口,前所未有的迷茫與無力。
天色逐漸昏暗,也是在這個時候,池年走了進來,似乎嗅到了煙味,她低低咳嗽了一聲。
他愣了下,將煙熄滅在窗台上的煙灰缸裡,打開窗子散了散氣味。
本以為她是來告訴他一聲下班了,沒想到她會站在自己身邊,靜靜地陪著他站著,過了很久輕聲問:「祁深,你覺得會成功嗎?」
莫名的話,他卻聽懂了,所以他反問:「你覺得呢?」
她笑盈盈地點點頭:「我當然覺得可以,這樣以後就可以吃香喝辣的了!」
他嗤笑:「你就這點出息?」
她安靜了下來,眼神恍惚了下,而後笑著說:「人總要相信自己的夢嘛。」
她說這句話時,頭微微歪著,眼睛眯成了月牙,唇角的梨渦淺淡甜美。
祁深深深地看著她,呼吸在這一瞬間停了兩秒鍾,隨後不經意地扭頭看向窗外。
他想,管它前路怎麼樣,最起碼,現在掙紮過了;
最起碼……不能讓一畢業就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連好吃的都吃不上。
所以他說:「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