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月星辰皆多餘(2 / 2)
李清風見丁老頭永遠都是一副拮據人家緊巴巴過日子的模樣,李府上下也隻有他如此,放著好日子不過,甘願窮苦。搖了搖頭,笑問道:「丁老頭,以前我祖父上八野山的時候,可曾見過坐著白鶴的仙人?」
丁馬夫在破舊衣裳上擦了擦手指,皺眉努力回想後說道:「少爺,你聽許金武那老匹夫說的?」
李清風嗯了一聲,點頭致意。
丁馬夫眼珠子一轉,咧嘴憨笑道:「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俺記不清了,隻記得八野山上有一座道觀,裡麵就兩個道士,一看就是騙香火錢的。」
李清風嘴角彎曲,手指輕輕敲打桌麵,神情古怪道:「是嗎?」
丁馬夫重重點了點頭,「俺看著少爺長大,俺不會騙少爺。」
李清風再問:「當真不騙?」
丁馬夫立即保證道:「俺騙了少爺,生個兒子沒屁_眼兒。」
祖父臨死前一直握著篆刻「八野山」三個字的桃木牌子,呂溫枝則讓李清風路過八野山時去上柱香,求個平安。八野山有何來頭,竟讓祖父和師傅如此重視?李清風哪能聽信丁老頭的一麵之詞,見丁老頭月匈膛錘的咚咚響,沒有再問,轉移道:「你都這把年紀了,誰家小姐願意給你生兒子。」
丁馬夫羞赧,小聲道:「俺家裡寒酸,沒讀過書,自幼跟著村裡長輩養馬,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銀子,哪敢想娶婆娘這等花銀子的事。時間長了,看見好馬走不動道,聞到好酒徹夜不歸,倒是把找個娘們兒給俺生兒子這事給忘了。」
世人皆向往手握樽杯,懷抱美人,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丁老頭卻是個例外,寧要馬匹不要女子,可謂是獨樹一幟了。李清風拍了拍月匈脯,輕笑道:「少爺給你找個好娘們兒。」
丁老頭搖頭拒絕道:「俺不要。」
李清風眼睛一瞪,問道:「為啥不要?」
丁老頭認真道:「要娘們兒乾啥?娘們兒隻會影響俺養馬,要不得。」
李清風眼角一跳。
好一個清新脫俗的推脫理由。
未等少爺開口,丁老頭接著道:「公孫羊有次喝醉了,說他那口斷刀就是因為娘們兒跑了才斷的,什麼刀斷情滅,說了一大堆俺聽不懂的話,俺不想和公孫羊一樣。」
「不要娘們兒算了,少爺我還省銀子了。」
李清風拍了拍手,起身走向屋子拿起呂王來到不大的院子,磨練劍招,他居住的別院夠寬敞隻能小心翼翼,怕被府裡下人看見傳到李白茶和娘的耳朵,練劍練的渾身都不暢快,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馬廄成了他練武的地方。
多虧了在鐵匠鋪十年如一日的打鐵,自幼錦衣玉食的李清風才能忍受練武的枯燥乏味,每日拂曉練劍,直到深夜蹣跚離去,呂王一刻不離身。
《一草十二劍》若想出劍如長風,回劍存浩然,沒有半步捷徑可走,隻有一招一式重復動作三千下,在反復三千下,直到一氣嗬成再往上疊加無止境。
少爺練劍,丁馬夫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致,抱著還剩大半壺酒的酒壺走到馬槽旁,鋪開涼席,躺了下去,翹著二郎腿,喝著酒,與馬兒說些稀奇古怪的話。
馬兒聽了一會兒,偏過頭去,草料也不吃了。
丁馬夫笑罵一聲,「完蛋玩意兒,當真白養你們了。」
就這樣日復一日。
秋天黃了樹上綠葉,枯了路邊野草。
秋天涼。
丁老頭換了床厚被褥,在馬廄旁也睡習慣了,馬兒嫌棄他碎嘴子,齜牙撅蹄子,草料吃不好,消瘦了幾分。
丁老頭心疼,趕緊閉嘴不再言語。
雖然秋意涼,李清風始終穿件單薄衣裳,打鐵練就的魁梧體格愈發精壯,若是添上些殺人才有的血悍氣,便和江湖武夫一般無二。
苦練劍招,丹田真氣亦是猛漲,由一境武夫躍上二境武夫。
真正算得上的是入流了。
可距離登堂入室還差的遠。
是夜。
吹起涼風。
李清風把呂王放回屋子,喝上一杯丁老頭溫好的酒,拿著仙兒留下的東越戰刀,武東越戰舞。
戰刀寒光四溢,丁老頭下意識躲遠。
東越戰舞,男子武是凶悍。
女子舞,李清風還沒見過咧,等去了東越,讓仙兒舞給他看。
霜降半月。
滄州沒有銀子鋪地龍的尋常百姓難熬的冬季來了。
當落下第一片雪花。
李清風不再練劍練刀。
丁老頭支了個火爐驅散冬季寒冷,一邊搓手,一邊哈氣問道:「少爺,要走了嗎?」
李清風點了點頭,「是啊,都說山中無甲子,練功無歲月,果然不假,轉眼便要走了。」
離開滄州便是遠遊,一入江湖身難退咯。
劍草正茁壯,豈能埋沒。
兩個月前,藍緒之拜了一個吧唧抽旱煙的師傅,隨師傅去了千峰之一的宮鬥山。
一個半月前,王為仁神神秘秘離開滄州,不知所蹤。
一個月前,楊玉明去了京城,在輾轉反側去了邊關長城,賞境外風景。
半月前,仙兒寄來一封書信,信上除了一個赫然醒目的紅唇印,還有「風哥哥,想你了。」六個秀娟小字。
這丫頭,遠在千裡之外也要讓人勾起想念。
把心上人惦記心扉的女子,總是這般動人,想念時,日月星辰皆多餘,風吹草木皆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