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青城山上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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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還不睡?」

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讓扶蘭纏在謝拂脖子上的尾巴瞬間收緊!

一隻修長的手搭在尾巴上,將它握住。

並沒有太過用力,扶蘭隻感到一股溫和的,卻又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他的尾巴拉開。

床上本該在睡夢中的男人睜開眼睛,深邃的雙眸在黑夜中似乎更帶著幾分扶蘭熟悉的深淵感。

可那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人身上。

自恢復記憶後,那原本屬於這一世的,本該最清晰的記憶,卻被他有意無意地壓在了最底下。

依稀記得,卻又模糊不清,連帶著眼前人,這個與從前那個並不相同的人,也埋葬在了那些記憶裡。

他沒有回憶,也不想回憶。

「師父……不也沒睡嗎。」

悠長的聲音似帶著一絲玩味,仿佛在期待謝拂的反應。

他會怎麼做?想以前一樣,直接殺了他嗎?

扶蘭並不害怕。

無數次的死亡雖然成為他的夢魘,可這也令他明白了一件事,死亡並不可怕。

無論是死後並非全然消失,還是無數次的反復重來,早讓他失去了對死亡的畏懼。

他也不怕沒有下次機會,隻要這個世界永遠陷入這一段輪回,就不怕找不到報仇的機會。

隻是……

或許他就碰不到眼前這個謝拂了。

扶蘭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輕描淡寫的可惜。

無數次輪回中,終於盼來一個不一樣的變數,扶蘭是有些好奇和不舍的,否則方才也不會磨蹭那麼久才絞緊尾巴。

……雖然失敗了。

老虎的尾巴理論上來說並不能實現絞這個動作,但虎妖就不一樣了。

扶蘭隻是半妖,算不上純粹的虎妖,讓一條尾巴按自己的心意做事,卻是可以的。

但這樣也很容易受傷。

「別做這種事,山裡沒有藥給你治尾巴。」謝拂將這條變了顏色的尾巴捋順。

明明剛剛還大逆不道,此時這條尾巴卻在謝拂手中乖巧無比,似乎沒有半點反抗的**。

它不該乖巧的。

扶蘭也沒想著讓它這麼乖順。

可謝拂的手似乎有魔力,在他的手下,這條尾巴甚至似乎背叛了它的主人。

奇怪的是,隨著謝拂順毛的動作,扶蘭竟也打心底裡湧現出一股安逸,讓他很想躺在地上,乖乖任由謝拂擼毛。

被這樣的感覺侵蝕一瞬,扶蘭的雙眼便又在瞬間清明起來,銳利的眸色掃向謝拂,「你對我用了什麼功法?!」

謝拂抬眸看他,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很快,他又收回視線,專心順毛。

「一種名為『習慣』的功法。」謝拂淡淡道。

過去的時間裡,他扌莫尾巴的動作越發純熟,這條尾巴也對他十分熟悉,到了他手中,便自覺擺出最適合被順毛,最舒服的姿勢。

習慣讓它喜歡謝拂,習慣讓它不想反抗謝拂,甚至連帶著把這種習慣帶給了它的主人,讓熟悉的習慣讓扶蘭也忘了反抗。

從前謝拂給扶蘭好幾個身份選擇,其中有一個便是寵物與主人。

此時的他,當真像一隻被主人擼順,習慣性依賴主人,且不想離開,忘了反抗的寵物。

扶蘭眸色微沉,用力將尾巴從謝拂手中抽出,一股並不美妙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他似乎並不喜歡那樣的自己,迫切想要改變,想要遺忘。

「佛子是知道殺不死我,便想用別的辦法迷惑我嗎?」

一陣輕笑傳來,似有幾分嘲諷。

「原來高高在上的佛子大人竟也有被我弄得無可奈何,隻能與妖魔虛與委蛇的一天。」

「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扶蘭知道,眼前的謝拂並非是從前他所見過的那個憐惜天下,卻獨獨不曾憐惜他的佛子,但這人頂著佛子的容貌,必然是與那人同樣的目的,既然如此,那他們便是仇人,他所指責的,將過往佛子所做的一切算在這人頭上的行為也並沒有錯。

既是如此,那便該是謝拂承受的。

謝拂……

扶蘭神色微頓。

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知道這人的名字,從前的每一世,他都隻說自己是佛子,為拯救天下蒼生而來。

唯有這次,他說他叫謝拂,而非佛子。

謝拂……

這到底是誰的名字?

佛子?還是眼前人?

鑒於他找不到佛子,那就隻能按眼前的算。

他更傾向於眼前人叫謝拂。

謝拂抬手,在扶蘭頭上輕敲一下。

扶蘭當即愣住,有一瞬間,似乎恢復成白扶蘭時的模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陰沉的眉眼瞪著謝拂,「你竟敢打我?!」

謝拂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我為何不敢打你?」

扶蘭被他用冷淡的神色看著,心中便是一抽,陌生的酸澀情緒在扶蘭心中蔓延。

他卻將這種情緒壓下,固執地瞪著謝拂,似乎這樣便能讓他忘了剛才自己依賴謝拂的模樣。

也是他並不想記得且麵對的模樣。

他瞪謝拂,謝拂卻也不回避,反而定定看著他,「還瞪,之前好不容易學會的尊師重道,隻怕是要被拋到狗肚子裡去了。」

表情淡淡,聲音也淡淡,卻並不顯得疏離或者嚴厲,反而有些特有的親近。

那是隻有真正親近的人才能產生的相處氛圍。

也是黑扶蘭並不能理解的氛圍。

他懷疑這一世的自己沒帶腦子,不僅輕而易舉被謝拂蠱惑,還被誘得隻聽他的話,在他麵前乖巧柔順,徹底忘了一隻老虎半妖應有的凶猛銳利。

這也難怪白扶蘭。

有人投餵自己,有人給自己做新衣服,有人每天早上都幫他梳理淩亂的長發,有人從飲食起居,各方各麵都關心他、照顧他,處處為他想得周到,讓他不需要操半點心。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扶蘭沒被養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作風,都得多虧了謝拂時常提醒自己,不可太過嬌慣縱容。

雖然,這樣的作用也收效甚微就是了。

「尊師重道?」扶蘭像是聽到什麼笑話,麵上的冷笑和嘲諷幾乎要化為把把利劍,專刺謝拂的心髒。

「這不過是你用來對付我的陰謀詭計,我為何要遵守?」

詭計多端的和尚!

扶蘭眯上眼睛,他甚至眼前的和尚有多厲害,現在的他空有記憶和功法,卻沒有支撐他使用各種功法的修為,想要對付這和尚,著實是癡心妄想。

這也是他願意與對方虛與委蛇的原因。

這和尚口口聲聲拿他當徒弟,若他不利用一番,豈不是白費他的苦心?

他倒要看看,這和尚究竟能虛情假意到幾時。

「陰謀詭計?」謝拂似乎輕輕笑了一聲,他隨意一指,便似有繩索將扶蘭束縛在床上,令人掙脫不開。

「你乾什麼?!」扶蘭並不害怕,畢竟死亡都經歷過無數回,一次束縛並不能讓他緊張起來。

但他感到了羞辱。

實力不濟,任人宰割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他惡狠狠瞪著謝拂,似要用眼神在謝拂身上紮無數刀。

「不做什麼。」謝拂重新躺回去,雙手隨意放在腹部,閉上眼似要入睡,「不過是想教教我的徒弟,要他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不需要虛與委蛇,任何詭計都是多餘。」

言畢,他便當真如睡著一般,沒再說一句話,即便扶蘭如何挑釁,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眼睜睜看著謝拂從假寐到真睡,扶蘭不僅麵上表情難看,心中也不由憋了一肚子氣。

不過很快他便調整好情緒,重新變得心平氣和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激起眼前人的情緒。

隻是謝拂的情緒沒有被激出來,反而是自己有點像個跳梁小醜,用自己的愚蠢襯托眼前人的鎮定自若。

扶蘭被束縛在床上,無形的繩索雖並不算勒,卻也讓他掙脫不開,以他此時的修為,無法抵抗謝拂設下的法術,掙紮片刻,見這繩索隻是束縛他,並沒有對他造成其他影響或者危害,乾脆也不再掙紮,就這麼躺著。

於是他的「乖順」讓繩索滿意,它竟也悄悄放鬆了些許對他的束縛,讓他感覺這束縛仿佛不存在。

可扶蘭知道,自己若是真因為當它不存在而想方設法想要逃脫,這無形的繩索便會如剛才那般,重新收緊,將他給捆得嚴嚴實實,不得輕鬆。

就像它的主人,看似寬和,實則狡詐。

扶蘭閉上眼睛,他本是想眼不見為淨,並不覺得自己能在這種情況下睡著。

可也不知為何,或許是真的累了,又或許是身體記憶習慣影響,在他閉上眼後不到十分鍾,意識便悄無聲息地陷入了沉睡。

而在他睡著後,一旁閉著眼睛的謝拂才悄然睜眼。

他沒看扶蘭。

一個人的眼神實在太有存在感,若是不想將扶蘭驚醒,那便不能看他。

謝拂低垂著眼眸,視線落在扶蘭的手上,那雙手緊緊握拳,不得半點放鬆。

看著它,謝拂就仿佛看到扶蘭和他的夢境。

在夢裡的他,過去那麼多世的他,大約都如同這隻手一般,不得放鬆。

謝拂動了動手指,似要去勾扶蘭的手,卻在觸及到對方之前,停住了動作。

……慢慢將手移開。

一夜無眠。

*

翌日,扶蘭醒來時先是一陣茫然,對於自己昨晚無知無覺睡過去的行為,扶蘭忍不住皺眉,心中的不解幾乎要溢於言表。

隻是無論再怎麼難以置信,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他的臉色並不太好。

轉頭一看,見身邊已經空無一人,表情更是糟糕。

扶蘭當即要起身,下一刻卻頓住。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坐起來的動作,又看了看行動無礙的手腳,皺眉沉思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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