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一次【二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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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中郎將元呺。

「竟當真是元呺。」

因著元呺父子是崔呈舊部,一些朝臣不是沒有懷疑過此人,但死在祖宗祠的禁軍裡元呺的親信一個也無,加之他營救安定侯時受了重傷,沒有可疑之處,廷尉,大理寺例行問話也並無不妥,便沒有搜查他的衛所住處。

卻見被押解在地的青年拚命掙紮,禁軍一時不備,叫他沖到了金鑾殿兩側仆射吏令的案台。

墨汁頃刻浸染那半片絹帛,人倒在一側,口中溢出鮮血,抽搐斃命了。

宴歸懷幾人變色,搶上前拾起被墨汁浸透的絹帛,麵色鐵青,信帛被染成漆黑色,完全看不出字跡和印信。

申興驚怒又懊惱,「搜出信帛,抓到他的時候,他很平靜,說他是被逼迫的,願意當庭拆穿安定侯的陰謀,一路上也很配合,我們也搜查過他身上是否有凶器毒藥,沒想到他藏在了舌苔下。」

宴歸懷苦笑,廢帝提過,元呺此人生性謹慎,在宮中任職中郎將,能力不俗,倘若鋌而走險,必然是受鉗製,需得先拿下將他養大的義父,方可成事,如果拿不下或尋不見其父,當提防其滅口或是自戕。

現在果真如他所料,元呺死了,安定侯父子身上的嫌疑不輕不重。

崔呈一身玄衣蟒袍,質問薑奉、申興,「爾等勾結外賊,構陷本侯,其罪當誅——」

刁同甫出列,「此事皆是元呺之罪,此反復賊子已畏罪自戕,禦史台風聞奏事,禁軍統領維護的是陛下,並無罪過,喪期未過,陛下英靈未滅,金鑾殿上,還是不要見血的好,安定侯,勾結外賊實為重罪,還請慎言,還是先看了鴻臚寺送來的南國國書,查清楚元呺之死方才妥當,您說是麼?」

刁同甫幾朝元老,大農令宴和光出列附議,崔呈拿他們無法,眸光越發陰鷙。

謝蘊揮師叩邊,但證據還在路上,等不及一時。

宴歸懷出列,奏請道,「博文侯崔灈文武雙全,與陛下情誼深厚,臣願擁立博文侯為尊,繼承陛下遺誌,開大成萬世太平。」

朝裡混跡都是一點即通,宴歸懷話一出,三分之一大臣出聲應和,崔呈、徐令二人皆色變,麾下黨羽各有爭執。

洛青衣聽了半晌,吩咐洛星留在金鑾殿,自己隱去身形,騎快馬出城,趕去皇陵。

帝陵偏殿裡,司馬庚看著清醒的兩人,前後想想,有所明悟,心跳霎時快了許多,「她沒事,但要讓崔呈覺得她已經『死』了,是麼?」

洛鐵衣報劍靠在一旁,「你是前朝廢帝,無法確定你是不是存了復國的心,不便告知真相,諒解。」

司馬庚看向那樽金堆玉砌的棺槨,朝沈平問,「能確定麼?」

沈平點頭,「我去過找到她屍骨的地方,詢問過徐家的家臣,基本可以確定,那具屍骨上的衣服,是在屍體被狼啃噬完,已經開始腐化後,才被人穿上的,另外我被陛下救出來以後,叫人查過越王以及司馬慈手底下所有精通武藝的屬下,裡頭確實有一名女子,我在距離屍骨十裡外的一個虎洞裡尋到了缺失的腿骨,腳踝處還殘留有一點繪紋的皮肉,確定這支腿骨,能與棺槨中的屍體口勿合。」

沈恪溫聲道,「她這般做,該是傷勢過重一時難痊愈,一日不『死』,崔呈搜尋追殺的人就一日不止,我們便按照她的意願來辦罷。」

司馬庚平喘了口氣,抑製住幾乎沖得他頭腦發暈的欣喜,勉強維持著理智,「派去尋找的人當心一些,崔呈必定還盯著你們,尾巴收拾乾淨。」

洛青衣還是擔心,傳音與洛鐵衣,「廢帝當真可信麼?」

沈平信司馬庚,「你熟悉朝務,朝中的事多盯著一些,我出去尋她,阿容藏不住事,這件事瞞著他的,就叫他昏睡著罷。」

司馬庚忍住想跟著一起去的念想,他與沈恪一樣,沒什麼武藝,出去以後,非但起不到太大作用,反而容易被人追蹤,再多的掛心念想,也隻得暫時忍下,「有勞了。」

沈平應了一聲,帶上鬥笠,走另外一條密道,消失在了夜色裡。

沈恪本身患有熱症,此次受刑,新傷添舊疾,容色越見雪白,端藥碗都有些許困難。

司馬庚起身,將藥碗遞到他手中,沈家公子,滿腹學識,姿容似天人,無論是誰都要誇贊一句,他從六歲起,聽世人誇贊,總想著有一日想見一見,後頭傳出了沈家與崔家定親的消息,洛神公子與崔家小九,世間最般配的一對神仙眷侶,自那以後,他想見洛神公子的心思便淡了,變了味,不屑,嗤之以鼻,見他扔掉她傾其寶庫所有奪來的淩霄花,又隱隱痛恨。

案桌上擺放了花雕美酒,司馬庚沒有要飲的興致,倒了盞清茶,淺飲一口便擱下了,「崔呈崔灈手中有她潛心研改的心法,你便是有一張軒轅弓,也絕不是對手,是知曉她還活著,有此一舉,好博得她歡心麼?」

沈恪咳嗽得劇烈,雪白的麵容因咳嗽敷上一層淡粉,藏在懷中的雪團探出頭,啾啾兩聲。

沈恪探手安撫,「你我在京時,多方照應安定侯,在安定侯父子三人眼中,便是對皇後之位有意,阿九『走了』,若無反應,崔呈便不會相信我們相信阿九不在了,這一次刺殺是必須的,且崔呈父子不忠不義,狼心狗肺,死不足惜,並無什麼不妥。」

他端藥喝完,本也不是尖銳的性子,雖知司馬庚不是想不到這一層,隻是自幼便對他頗有敵意,方才有此一問,也不多提舊事,隻是溫聲道,「也不知她在外,傷勢有沒有好些,安全不安全,中秋節……」

提及此,帝陵裡便一時沉寂,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陸家村瀕臨的江水已是金沙水的第六條分支裡的第二條分支,山村沒什麼存在感,連個來這裡探查的斥候都沒有,倒是有人打著清河縣官差的名號,來村子裡收課稅。

陸言允不在家,榻邊擺放了十多粒石子,隻是普通的石塊,卻叫他又往先前的壁崖去了一趟,臨走時特意留在枕邊,說是有危險,可以用石子當武器。

隔壁的柳媼正準備浴桶,整個包得嚴嚴實實,忍不住絮絮叨叨,「那天不小心手沾了一點,火燒一樣的疼,老婦是一點不想沾了,這藥泡起來這樣痛苦,又費錢,看著不像是治病的,倒像是催命的,姑娘你——」

柳媼把藥包放進去,把她抱進藥桶裡,隻覺手臂裡的身體立時就有小幅度的克製也克製不住的抽搐,她碰到那麼一點都像被火燒一樣,更不要說整個身體浸在裡麵了,那扶著浴桶的手指因用力發白,脖頸額頭的汗珠成股留下,柳媼似乎聽見了骨骼寸斷的聲響和痛苦,但浴桶裡的人其實是一聲也沒有的,甚至連多餘的喘氣聲也是沒有的。

那手指些許遲疑停頓,似乎也畏懼了烈火焚燒的痛楚,最後還是一點點浸沒在藥汁裡。

接連兩月,日日如此。

柳媼不知這藥有什麼用,看這神仙一般的姑娘這樣,已偷偷抹過許多次眼淚了。

每次都是半個時辰,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柳媼守在外頭,心裡煎熬,時間一到,立刻沖進去,拔了浴桶桶底的塞子,叫那藥汁流到盆子裡,往浴桶裡灌溫水,見姑娘還是和往常一樣清醒著的,絮叨道,「還不如叫人一棍子把你打暈,這樣泡藥浴的時候,不會受這麼大罪。」

清水沖刷過皮x膚,從筋骨裡透出的灼a燒並沒有立刻褪去,崔漾勉強笑了笑,當身體痛到一定程度,便是昏過去,也會立刻醒來,但無妨,兩個月,似乎有一些成果。

柳媼用綢帕給她輕擦拭著身體,她心裡掛心這姑娘的身體,倒也勉強不會注意這具美到叫她一個女子,也麵紅耳赤,手足無措的身體,有多美她不知道怎麼形容,但她說句輕狂的話,這世間男男女女,不,便是那神仙見了,也得顛倒了神魂。

多的話她不敢冒犯,隻連連說小陸好福氣,擦乾淨水漬,頭發上的水珠也拭乾,拿了柔軟貼膚的綢緞衣衫給她穿上,也一點不覺得小陸賣了田地買這等綢緞衣給表姑娘穿有什麼不對,哪怕對這樣窘困的家來說,確實是不對的。

崔漾示意柳媼把自己扶起來,「勞煩了。」

「姑娘病膝蓋還沒好,起不得,老婦背你去榻上休息——」

崔漾搖頭,手撐著躺椅慢慢站起來,腿骨裡萬針刺穿的痛感直竄入心,叫她剛新換的衣衫被汗水潤濕,隻片刻,雙腿受不住力道,跌回了椅子裡。

眼前一片暈眩,光暈外泛著彩虹的顏色,崔漾躺著緩和了片刻,聽外頭有男子大聲嗬罵的聲音,教柳媼說了一段話,「你把這些話背熟悉,去和那官差說,他不敢再收稅。」

柳媼結結巴巴,腿都軟了,「叫老婦做點粗活可以,和官差說話,老奴不敢,也記不住這些官話——」

村子裡青壯年男子幾乎死絕,村子裡的姑娘們背上了克父克兄克夫的名聲,出嫁都成問題,更不要說招贅男子上門做上門女婿了。

整個村子裡,能讀會寫,在書院讀過書,走過南北的男子隻有陸言允一個,現在陸言允不在。

那官差見村裡隻剩了老弱婦幼,吆喝威逼聲越來越大,幾乎要進家門直接搶,村子裡實在交不出這麼多的稅糧,跪地求的有,把家裡所有的糧食拿出來的也有,官差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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