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1 / 2)
過了好半天,洞中才傳來那小聖女嬌怯怯的聲音:「好了,謝郎君。」
謝和轉身走進洞中,隻見她光腳站回了白虎皮上,臉頰發紅,手指無措地在理著衣角。
這衣服似乎穿好了,又似乎沒穿好。
袖子、褲腿,該套進去的全套進去遮好了,可衣帶、月要帶歪七扭八地係成了一團亂麻。
背後跟隨他進來的那人哈哈笑了起來:「衣服帶帶不會係,和我一樣憨腦殼殼!」
容卿的臉更紅了,低著頭聽見謝和也笑了,有些氣惱地說:「我不是不會係,是你們突然進了,我來不及整理打成了死結。」都是他們的錯。
那人還在笑她,她氣得抬眼瞪過去,卻對上了謝和的一雙眼,一張臉。
他已走到她跟前,笑著伸出手慢慢地理上了她的衣帶。
男女授受不親,容卿本能地要往後退,他勾住了她月要間亂成一團的帶子說:「金尊玉貴的人族公主自然是要人伺候的。」
容卿的臉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
可恨眼前的謝和卻慢條斯理,手指竟一點點梳理開了死結,又一點點地替她係好。
他的手指纏裹著粗布衣帶,靈巧又熟練。
其實他的手指非常漂亮,纖細俊秀,像青竹一般骨節嶙峋,隻是上麵有許多疤痕。
是一雙傷痕累累的手。
她偷偷抬眼瞧他,剛剛她聽見那人稱呼他「魔尊大人」,他就是她的玉鼎對不對?
「乖乖,人族小娘娘臉蛋蛋比魔尊大人還白,就是沒有毛毛。」謝和身後那人又嘰裡咕嚕說。
容卿不看都能感受到一雙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好沒有禮貌。
她氣得抬眼去瞪那人,竟看見謝和身後好大一隻狗頭!
真的是狗頭,完全沒有人相,就是黑黃色的雜毛毛狗腦袋,身子是人身,還穿著土黃色的粗布衣衫,可四肢全是毛茸茸的狗爪子。
這、這是狗妖嗎?
好怪。
容卿忙低下眼去,總盯著人瞧失禮,可是她又忍不住地偷偷掃那狗妖,狗妖直勾勾盯著她,腦袋一歪,怪裡怪氣竟還有點可愛。
是謝和的下屬嗎?
謝和替她係好最後一條衣帶,鬆開手坐在了交椅之上,托著腮對狗妖抬了抬下巴:「黃二,伺候人族的公主殿下洗把臉。」
黃二這個名字和鄉間土狗阿黃似乎沒有分別。
未來的魔尊就隻有一個叫阿黃的狗做手下嗎?
容卿心中犯起了嘀咕。
「曉得了魔尊大人!」狗妖精響亮地應了一聲,端著手裡的東西大喇喇走到容卿身前。
好高。
他走近了,容卿才發現狗妖精個頭比尋常人要高出許多,像棵大樹一樣壓在她頭頂,毛茸茸的嘴筒子呼呼出著氣,能看見尖尖的犬牙和舌尖。
容卿又怕又覺得怪好笑,他黑色的狗爪子捧著一個老舊的銅盆,盆裡盛著清水,殷切地遞到她臉下。
「山泉水呢!」他嗓門很大,和她說:「魔尊大人說人族的小娘娘洗臉要用山泉水,咱們平時喝水也沒這講究!」
「那你們平時喝什麼水?」容卿下意識地問。
黃二張口就答:「下雨就喝老天爺的尿,不下雨就喝……」
「馬尿。」謝和在她背後笑盈盈地接了兩個字。
容卿整個靈魂被震盪了,睜大了眼睛看眼前的狗妖精,他卻毫不反駁地「嘿嘿」笑了兩聲。
馬尿……是她以為的那個馬尿嗎?
容卿嘴唇發白,被震撼得不敢多看,不敢多聞,僵僵地低下眼,捧起盆裡的清水盥洗,心卻亂成一團麻:他真是未來魔尊嗎?魔尊怎麼會這樣土,張口……屎尿屁?
「人族的小娘娘手也沒有毛毛,細細長長像大蔥。」黃二盯著她,嘿嘿笑著:「人族洗臉都這樣那樣慢騰騰,急死人?」
容卿隻當沒聽見,用清水將臉洗乾淨,朝黃二伸出手:「帕子。」
黃二沒聽懂地歪了歪頭。
背後的謝和說:「給公主演示一下,你平時是怎麼擦臉的。」
「哦哦!」黃二明白過來,將銅盆在容卿手裡一放,擼起袖子,大爪子捧著水就往自己臉上潑,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然後抬起手臂,濕漉漉的臉在手臂上一通亂蹭。
容卿被濺了一臉水,驚呆了望著他,他濕漉漉的毛臉在手臂的粗布上蹭出了一大片痕跡,被打濕的狗臉還在往下滴水。
「就這樣。」黃二又將銅盆從她手中拿走,「人族腦殼殼都不太好,洗臉也要人教。」
容卿呆呆地站著,下巴上的水珠搖搖欲墜。
她寧願不擦。
謝和斜倚在交椅裡,托著腮望著那單薄的背影,唇角勾了勾,嬌生慣養的小貓連落難也是斯斯文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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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個沒完,洞外黑漆漆一片,容卿也分不清是什麼時辰了,她離開十二州時是戌時天將將落黑,一路動盪來到魔域,又被「劫持」來這洞中好半天,怎麼天還沒亮?
洞中沒有床榻,容卿隻能眠在白虎皮上,蜷縮著用虎皮裹緊自己,洞口無門,冷風灌入整個洞府像冰窖。
風聲、雨聲、呼嚕聲。
容卿無奈地看向洞口,那呼嚕聲正是盤臥在洞口睡覺的黃二發出來的,他像隻看門的大狗一樣睡著,兩隻耳朵立得高高,連打呼嚕的嗓門也大得很。
「呼——呼——」回盪在整個洞中。
謝和睡著了嗎?她睡不著。
容卿捂著耳朵隻露出一雙眼去看不遠處交椅上的謝和,他盤膝閉目在打坐,絲毫不受呼嚕聲和冷風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