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1 / 2)
「要問我什麼?」容卿走進來,瞧著黃二。
黃二張嘴要說話,床上的謝和卻輕輕踢了黃二一下,黃二歪頭看看謝和,明顯是在對答案。
但對的太明顯了,謝和尷尬的扭開頭不看黃二。
黃二一臉狐疑地撓撓頭說:「我也不知道要問你啥。」
顯然沒對上答案。
容卿盯著謝和,搞什麼鬼,怪裡怪氣的,她抱著被子走到床邊。
黃二馬上過來,接過她手裡的被子殷勤的傻笑說:「魔尊大人說你不來一起睡了,我心裡很受傷,但你又來了,我心又好了。」
容卿被他的傻話逗笑了,「我不過來,你傷心什麼啊?難不成你這麼大的還要人陪著睡?」
黃二拍了拍剛鋪好的毛毛褥子說:「我做了好東西給你,你不來我可不得傷心?」
容卿這才看見床上整整齊齊地鋪著兩條灰色的雜毛毯子,是那兩張豺狼皮,黃二忙活了一整天就在做這個?
她伸手扌莫上去,兩張皮變得柔軟乾淨,還是熱的。
「你聞聞看,香噴噴,一點也不髒了。」黃二興奮的搖著尾巴,等著她誇獎自己。
容卿心裡發熱,眼眶也發熱,抬手扌莫了扌莫黃二的腦袋:「黃二真厲害,這毯子我喜歡極了,謝謝你。」
他美滋滋的讓她扌莫自己的腦袋,尾巴快要搖上天,趁機就問容卿:「那你以後都來一起睡嗎?」
容卿被問的臉紅,偷偷看了一眼謝和,剛好撞上謝和的雙眼,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頓了一下,他幽綠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
容卿臉皮薄的挪開了眼,小聲說:「在我們人族,我和兩個男子同床共枕是要被千夫所指,沉塘浸豬籠的。」
黃二沒聽懂:「啥意思啊?什麼豬?糖金豬是啥?好吃嗎?」
什麼糖金豬。
容卿哭笑不得,一旁的謝和開口道:「她是說,她們老家的規矩,她和咱們一個床一個枕頭一起睡,會被前夫指著,拉去關在豬籠裡淹死。」
「誰敢!」黃二立刻叫嚷起來,「把你老家人都殺了,看誰還敢把卿卿糖金豬!」
文盲還給文盲解釋。
容卿徹底被逗笑了,「是千夫所指,不是前夫指著,千夫是說一千人、很多人的指責,你別瞎解釋。」
謝和瞧著她笑盈盈的臉,也慢慢笑了,「是嗎?會有一千人指著你不許你和我一張床一個枕頭睡?」
容卿再次對上他的眼,臉就又紅了,他明知故問,她可是他的繼母,就算是在沒有男女大防的魔域,也不能同床共枕吧?
「那就殺了那一千人。」黃二給她鋪被子,「誰不許就砍了誰。」
「你若害怕,我和黃二睡地上。」謝和看著容卿,眼底裡全是波光粼粼的笑意。
容卿低著頭,被他看的臉越來越紅,小聲說:「我不在意這個,早就不在意了。」在她決定來魔域,找玉鼎雙|修時,她就什麼也不在意了,若是在意她早活不下去了。
或許從謝和割斷她的黑發、摘下重冠時,她就將一切人族規矩、貞|潔、過去全割舍了。
容卿脫掉鞋子,睡在黃二替她鋪好的被子裡,身下的毛毛毯子蓬鬆柔軟,暖烘烘的散發著皂角香,她突然覺得割舍掉了也沒有什麼不好。
他們待她很好。
黃二心滿意足的睡在她與謝和腳頭,沒一會兒就打了呼嚕。
窗外蟲鳴靜靜,背後的人也很安靜。
謝和睡著了嗎?
容卿悄悄地轉過身去瞧睡在身側的謝和,昏暗的夜裡,對上他那雙綠色的眼。
他沒睡,他側著身托著腮一直在看她。
容卿心頭一跳,忙轉回身,悶在被子裡小聲說:「你不睡覺,總盯著我乾嘛?別再看我了,不然我睡不著……」
怎麼睡得著呢。
謝和的手指勾著一縷她柔軟的黑發,聲音很輕很輕地說:「想聽故事嗎?」
容卿點了一下頭。
謝和的聲音安安靜靜從背後傳過來:「從前有一隻雜種狗,它的母親是人族,它的父親是魔族,它生下來被割斷耳朵,用枕頭捂死了丟在臭水溝裡……」
容卿睜大眼睛盯著牆壁,他的聲音那麼平靜,甚至帶著溫柔的笑意,可他在講一個可怕的故事。
「它本該死在臭水溝了,誰知命硬閻王爺不收它竟在臭水溝裡喘了氣兒。」他的手指輕柔的繞著那縷黑發,「路過的一條狗妖將它撿了回去,和他剛出世的孩子一起奶大,雜種狗長的瘦弱從小被欺負,可狗妖的兒子叫他大哥,護著它,替它打架搶吃的。」
他聲音變的愈發柔和:「狗妖的兒子長的像狗妖,高大結實,聰明機敏,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從小就被仙門山看中,要帶他去仙門山修道,若他那時去了該多好。」
「他沒去嗎?」容卿背對著他小聲問道。
「沒去,因為雜種狗的家人突然找來,把它抓回了家。」他說:「狗妖和兒子不放心,找到了雜種狗的家,看見雜種狗被打斷脊骨關在籠子裡,狗妖為了救雜種狗死了,兒子也被下藥毒傻了,雜種狗真該死……」
容卿的心顫動著難以安靜,他說的是不是他和黃二?
她等著謝和繼續,可好半天沒有聲音。
「後來呢?」她問,可謝和還是沒有說話。
她轉過身去看謝和,發現他閉著眼枕著自己的手,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容卿知道,他一定沒睡著,他隻是不想講下去了。
黃二的呼嚕聲還在腳頭響著。
容卿忽然說不出的難過,黃二是被下藥毒傻的嗎?他曾經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而謝和,從頭到尾都是一條雜種狗,臭水溝裡的雜種狗。
她眼眶發熱,伸手輕輕抱住了謝和,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他那麼瘦,身上那麼多傷口。
如果真有神仙,她多希望神仙能夠保佑雜種狗和威風凜凜的狗妖大將軍。
她抱著他,悶聲說:「這個故事不好,我不喜歡。」
謝和慢慢撫扌莫著她的脊背,將臉貼在她的頭頂,輕輕「恩」了一聲,啞聲說:「故事是假的,編出來嚇唬小孩兒睡覺的。」
是嗎?
如果是假的該多好。
容卿在他懷裡,被撫扌莫著脊背漸漸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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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天還沒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