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烏篷船(1 / 2)
第四十六章烏篷船
謝乙這人,的確輕浮得叫人無法捉扌莫。
薑姒昨夜回了地方,到了窗前,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翻窗進去,所以繞了一圈,走了前麵,還好沒被人發現,才重新進去了。
鞋襪已經有些微濕,她脫下來之後,便將之放在爐子旁邊,之後才縮進去睡了一覺。
不過並沒睡多久,天便明了。
一早起來,薑姒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按著昨日的約定,那小尼姑這時候應該已經藏在了馬車後麵的箱子裡,薑姒隻要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事情便成了。
隻是這件事謝方知並沒完全安排好,畢竟也許事發突然,或者他也沒想到還有個了緣,所以並沒有找好住處。
也就是說,回了京城之後,薑姒還必須找借口把這件事給辦好。
別的不說,就為著在宮門外,謝方知的欲言又止,薑姒就要幫他,因為她到底要說什麼。
作為與傅臣關係最近的至交,這個人對傅臣的了解,至少要超過她。
想著,便已經梳洗打扮好。
離過年的日子不遠了,薑老爺子也該到京,薑荀若能回去再好不過。
出了門,薑姒便瞧見斜對麵的薑好也出來了,堂姐妹相視一笑,薑好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道一聲「四姐姐好」,薑姒扶她起來,寒暄兩句,便一起去見老太太。
終於要接回薑荀,雖則這件事辦得不很漂亮,可也總好過讓薑家子孫在外頭過年。
老太太這樣一想,心也寬慰,很快就收拾好,去一一拜別過與她談過的幾位師太,這才離開。
薑姒與薑荀一塊兒走的,在離開淨雪庵的時候,便看薑荀站在山前一回頭。
蘭溪水照舊清淺,冬日裡也未斷流,山上是皚皚白雪,隱約能瞧見山後一片竹林,與紅梅叢叢。
薑荀站在風裡,披著鶴氅,倒是看不出身形細瘦來,倒是有一種隱士的風骨。
不過他咳嗽得兩聲,眉頭微微擰起來,瞧了淨雪庵幾眼,也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陣才轉身上馬車。
走的時候,是老太太與孫子孫女坐在一塊兒,一起說說話。
馬車駛離了淨雪庵,便往薛家口而去,沒一個時辰便到了,薑好還要會薛家口薑府,便在這裡下車。
隻是她走之前,回頭看了坐在車裡,巍然不動的薑荀一眼,聲音裡帶了哭腔:「大哥,你不回來嗎?」
薑荀眼簾一掀,抬眼看了看緊閉的府門,才道:「不回。」
不回。
還有什麼可回去的?
家不成家罷了。
薑荀隻對薑好笑了笑,道:「好姑娘,你乖乖在府裡,外頭冷,快進去吧。」
過家門而不入,古有大禹治水,今有薑荀離家。
薑姒微覺諷刺,見薑好猶猶豫豫走了,這才暗嘆了一口氣。
老太太也抹眼淚,看著薑荀,道:「老四個糊塗東西,回頭他若到京裡來探,定打斷他腿!」
薑荀笑笑不說話。
外頭風雪已經漸漸停了,倒是天上放晴,路上的雪也開始融化,馬車行駛暢通。
中途停下來用過午飯,過午之後才到京城。
即便是才下過雪,年節時候京城裡也熱鬧,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叫賣的聲音,仿佛一下從世外桃源境回到了滾滾紅塵三千丈,煙火氣一重,人也跟著喜慶起來。
馬車一路到了京城薑府,薑姒卻沒進府:「祖母,荀堂兄,前兒我叫萬和齋定的香料也該到了,眼下過節,我順道去取了回來。」
老太太點了點頭:「如今你娘已有八個月,時日也快,你多操心著一些吧。」
薑荀則是看了薑姒一眼,她隻若無其事,道:「孫女省得,荀堂兄還是住在原來的竹院,裡頭東西都沒動過的。」
她又叫來丫鬟靈芝,先去屋裡打點,留了八珍跟紅玉與自己重新上車,馬車一路往萬和齋去,可剛剛要到地方,薑姒便尋了一間茶樓坐下來,反而不去萬和齋了。
紅玉隻知道薑姒前一陣早就在萬和齋買過了香料,如今哪裡需要再買一次?
她心知薑姒應該是有事要辦,卻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
「四姑娘?」
薑姒道:「紅玉去打聽打聽這一代可有沒有哪裡在租賃小院兒,普通人家的便成,若是沒有,先找客棧便好。」
昨夜謝方知那邊還有人手,應該不可能讓這個小尼姑平白消失,既然叫她帶走了人,也必定有後招,她隻須妥帖一些便好。
紅玉已經去辦事,八珍留在薑姒的身邊伺候,這時候茶樓裡人不多,倒也清淨。
不過外頭就有些吵鬧了,紅玉對京城還算是熟門熟路,去了半個多時辰,還真的找見了巷尾一間僻靜的小院落,因著那一家人正要回南邊去,也不準備繼續在京城待,所以留了下來。
隻是,「奴婢瞧著那院子簡陋,也沒仔細看,卻不知小姐要什麼樣的了。」
找見了便好,也不過是對付一時罷了,薑姒倒不怎麼在意:「咱們過去看看,叫車把式準備走。」
紅玉記了一下路,剛才打聽的時候已經說過很可能要賃下小院來,所以原主人沒走。
主人家是個膀大月要圓的粗婦,不過麵相倒是和善,可見紅玉還是靠譜,找的人不像是什麼壞人。
薑姒下了來看了看院子,地方比較偏,裡頭東西也簡單,不過若是不來什麼人,也夠使了。
她也不廢話,直接叫紅玉給了錢。
那婦人見薑姒身量纖纖,帶著些婉約柔媚,約莫以為她們也是南邊來的官家小姐,暫時找個歇腳的地方,收了錢又囑咐一些事情,這才離開。
鑰匙交到了薑姒的手裡,她掂了掂,便道:「咱們進去看看,八珍你給車把式幾個錢,先叫他去茶樓那邊喝完茶等等吧。」
「是。」
房四寶,都已叫人給你們送去了。
姒丫頭也別站著,坐下吧,陪著祖父這裡說說話。」
薑荀笑了一聲,道:「四妹妹如今可是才華不小,前陣子聽說還認識了謝家姑娘。」
「哦?」
薑老爺子陡然一震,眼前一亮,看向了薑姒。
薑坤雖是閣老,也年長許多,可與謝江山比起來還差上一些。
當年在翰林院裡,薑坤與謝江山可是時常下棋,也知道謝氏一門家風如何,對謝家子女的才華更是毫無懷疑。
聽見薑荀說謝家姑娘,薑坤便立刻知道這說的是謝銀瓶了。
薑姒卻有些不大好意思,解釋道:「祖父可別聽荀堂兄瞎說,孫女不過是與謝家姑娘略聊了幾句,還不曾說什麼話呢。
謝家銀瓶姐姐才華驚人,孫女玩玩不敢與之相比的。」
「哈哈哈……」薑坤聞言笑了起來,還硬朗得很,隻道,「你也不必謙虛,我往日聽人提起,知道謝家那丫頭也是個恃才傲物的,你若沒本事,她怎可能瞧得上你?
他們謝家人,都這德性,也不必太在意。」
嘴角微微一抽,薑姒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感謝謝家人的賞識?
不過也難怪了,謝氏一門士族遺舊不說,還榮華至今,門第比普通翰墨之族更不知高出多少,隻是越是如此越是低調。
這一代裡,名揚京城的就一個謝方知,敗壞了一家的門風,不過偏偏文才極好,叫人想說謝家後繼無人都不能。
除了謝方知之外,謝銀瓶雖有才,卻完全不與顧家顧芝一樣,少有出來的時候。
所以能被謝銀瓶喜歡上,還想要主動結交,在旁人看來是極有臉麵的事。
薑姒雖也佩服謝銀瓶,可不覺得自己比她差了多少,因而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隻對薑坤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孫女不曾想過她乃是謝家姑娘,隻當她是可以結交的朋友。」
這一句,難免叫薑坤刮目相看幾分。
滿朝文臣,一提起謝氏,必定都是要仰著頭看的,就連薑坤自己也不能免俗,謝江山年紀不如他,可不管是學識還是本事,都遠遠在薑坤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