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1 / 2)
「……!」
桃刀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氣。
她翻身欲起,卻發現渾身插滿了細管,四肢綿軟地仿佛不像是自己的,稍微一動,便牽扯出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桃刀?!你醒了?!」
許是她發出的動靜驚醒了旁人,兩個身影陡然撲到她的床側——鈴祈和帕帕表情激動,慌忙抓住她的手:「太好了!」
「等等,我先去喊醫生!」鈴祈想到什麼,迅速起身。
而帕帕則用力抹了把臉,坐到桃刀的身側,她的眼角猶帶紅暈,臉上卻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太好了,幸好你沒事。」
桃刀:「?」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兩人會是這種反應?
她才剛醒來,大腦一片混沌,根本反應不過來,隻能滾動了下咽喉,發出一聲困惑的「唔……?」。
帕帕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要喝水嗎?」
她忙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去替桃刀接水。
動作間,帕帕不慎勾到桃刀衣袖的一角,桃刀隻覺脖頸一涼,有什麼東西滾了下來。
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紅色晶石,光滑表麵在溫潤的病房光下折射出點點熒光。
桃刀:「……!」
一瞬,各種零碎的片段湧上心頭。
外城區,小巷,蜂擁的災獸,怒吼的皇子,以及……那個表情陰戾的男人。
……刃蓮!
「噗通!」
桃刀猛地起身,卻因無法控製力道,一頭栽倒在地。
「桃刀?!」帕帕一回頭,就見她狼狽倒在地上,忙跑過去,「你沒事吧?!」
「唔……!」桃刀痛得眼冒金星,卻執著撐起身,「帕帕,我要出去一趟。」
「不行!」帕帕又驚又愕,忙按住桃刀的胳膊,「你才從夢境中脫身,身子還很虛弱,先別動,等醫生過來……」
桃刀一愣:「什麼?」
帕帕:「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不是這句,」桃刀打斷她,「前麵一句!」
不知為何,她的語氣急促,話音到最後,甚至還微微拔高了起來。
帕帕愣了下,才道:「你……剛從夢境中脫身?」
聞言,桃刀沉默了。
原來如此。
刃蓮的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忽的鬆開手,身體無力坐到地上,啞聲道:「我中了夢魘的幻境?」
「是的,」見她終於太平下來,帕帕鬆了口氣,將桃刀扶上床,「那天——進攻大皇子殿失敗後,我們就退回了天蠍之星。」
「二皇子的人沒有追來,大家便打算修整片刻,討論對策,」她說,「那個時候你一直未醒,我們以為你隻是受到血石影響,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過了好幾天,你依舊沉睡不醒,我們才發覺事情不對。」
帕帕嘆了口氣,替桃刀拂去額間的碎發,輕聲道:「西鹿長官檢查了你的身體,發現你又再一次陷入夢境,隻是這次不比以往,我們曾嘗試過進入你的夢境,卻都沒能成功。」
走投無路之下,他們隻能暫且將桃刀安置在療養倉,期盼她能醒來。
桃刀靜靜聽著,忽然道:「將軍呢?」
帕帕知道她想問什麼,麵帶難色地搖了下頭:「他還沒有回來。」
聞言,桃刀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想起什麼,對帕帕說:「瞳長官在嗎?我有事要匯報。」
如果夢境中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必須要將宮錚想搶走她身上那塊血石的事情告訴瞳,而且……
她猶豫了下,用力咬住嘴唇。
還有——刃蓮。
誰知帕帕聞言,卻露出一個復雜的表情。
「桃刀,你聽我說,」她小聲說,「在你昏迷的這幾天裡,發生了很多事。」
桃刀回過神:「?」
帕帕躊躇了下,似是在斟酌語句,最後發出一聲長嘆:「災禍之主……醒了。」
桃刀大驚:「你說什麼?!」
「是五天前的事,」帕帕說,「極東地區傳來電報,說是檢測到異常能量波,瞳長官擔心災禍之主即將蘇醒,立即派了幾隻分隊過去,沒想到……」她輕輕抽了口氣,「我們沒能趕上。」
桃刀心頭升起不詳的預感:「發生了什麼?」
「災禍之主蘇醒,據說它現身的一瞬,周身釋放威力巨大的能量波,方圓五百裡……皆被碾為平地。」
桃刀盯著帕帕,手指發涼。
「那,殲滅軍呢?」
帕帕深吸一口氣。
「如此強大的力量,地方駐兵根本無法抵抗,所以……」她停頓了下,「昨天已經接到電報,駐紮極東地區的殲滅軍,全軍覆沒。」
她望向桃刀,臉上帶著略顯麻木的平靜。
「現在紅隼長官等人已經帶兵前往極東地區,試圖在災禍之主靠近西部前攔住它。」
桃刀想到什麼:「那……犬飼他們也都去了?」
「是的。」帕帕點頭。
倒不如說——天蠍之星已傾巢而出,目前留在基地的兵力不足十分之一,大部分還都是後勤科。
「你先好好休息吧,」帕帕替她掖了下被角,溫和道,「等身體康復了,我們還要去找瞳長官,爭取盡早上前線。」
桃刀卻搖了下頭:「不,現在就要去。」
帕帕一怔:「……什麼?」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匯報,」桃刀說,「再遲就來不及了。」
說完,她固執想要下床,帕帕隻得起身,慌忙扶住她:「等……桃刀,小心點!」
「……你們在做什麼?」
說話間,門口突然傳來鈴祈的聲音。
桃刀和帕帕同時抬頭,鈴祈正站在門口,一臉驚愕:「桃刀?你怎麼起來了?!」
來的正好!
帕帕忙道:「快幫我勸勸她,她要去見瞳長官!」
桃刀:「我的身體沒事,別大驚小怪……」
「不行,」果然,鈴祈皺起眉,對桃刀道,「你別出去。」
聞言,桃刀露出不服氣的表情,正要爭辯,卻聽鈴祈的後半句又追了上來。
「你先坐下來,」他的語調裡帶著某種古怪的遲疑,「有人想見你。」
「誰?」桃刀強壓下不耐,「如果是醫生,就別……」
「不是。」鈴祈卻飛快打斷她。
聞言,桃刀不禁一愣。
不是醫生?那又會是誰想見她?
一旁的帕帕也有同樣的疑惑,直接道:「是哪位長官嗎?」
鈴祈望著兩人,微微抿了下嘴唇。
「是……災獸。」
***
與此同時,司令部。
幾名長官圍坐在桌前,麵前是一個巨大的全息立體地圖。
眼下,整塊極東地區被標成醒目的紅色,而在地區正中央,一頭巨大的黑色巨獸正緩緩移動,方向直指西部。
瞳望著巨獸,表情凝重。
她身側的魚理道:「據偵察科的判斷,災禍之主的目標似乎是皇都。」
瞳皺了下眉:「皇都?」
「是的,」魚理點頭,手指在全息地圖上劃了下,一道金色長線自黑色巨獸上出發,將它與西部尾端的皇都連在一起,「請看。」
災獸會自然而然受到人類的吸引,人類散發出的血肉味會讓它們自發聚集起來,這也正是為何空間縫隙多發於人類的住宅區,而皇都作為人口密度最密集的城市,自然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災禍之主的目標。
「這可如何是好?」另一名軍目露擔憂,「如果它一直保持行進方向不變,這樣確實會抵達皇都。」
「以它目前的速度,」魚理補充,「預計三日後就會到了。」
盡管路上已有數支殲滅軍阻攔,卻沒有人能阻止災禍之主的腳步。
魚理看向瞳:「你覺得呢?」
瞳眉頭緊皺,似是在思索。
她盯著全息地圖,視線從災禍之主身上移開,落在天蠍之星的基地上。
天蠍之星的基地坐落於北部,很不湊巧地距皇都和極東地區都有一大段距離,就算他們想提前趕到災禍之主的行進路線上,隻怕中間會浪費大量的人力與時間。
她沉默片刻,又看向另一名軍官:「目前殲滅軍的情況如何?」
那名軍官露出幾分苦澀的表情,低聲道:「極東地區已全軍覆沒,而趕去支援的南部地區也折損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剩下的西部軍隊正在全力趕往極東,但由於路途遙遠,估計還有四五日才能抵達。」
聞言,房間內響起一片長嘆。
四五日,等西部軍隊趕到,災禍之主早就把皇都碾為平地了。
眾人皆一臉絕望,瞳卻麵色不改,繼續道:「天蠍之星呢?」
八重出聲:「基地已先後派出兩隻小隊,由蜂矢帶領的第一番隊於三日前進入極東地區,但由於受到電波乾擾,目前已失去聯係。」
「紅隼帶領的第二番隊也於昨日出發,他隊中的獸化者向來行動迅速,應該於明日就能對上災禍之主。」
他做完匯報,房間內的凝重氣氛卻沒有半點緩解。
「連天蠍之星也這樣嗎?」一名軍官喃喃道,「我們該怎麼辦……?」
「餵!」旁邊一名軍官忙拉住他,「注意你的發言!」
那軍官卻像是豁出去了,突然站起身,大聲對瞳道:「長官!將軍到底在哪裡?!」
聞言,原本竊竊私語的房間忽然安靜下來。
軍官:「現在殲滅軍——不,整個帝國都處於危機時刻,如果不能解決災禍之主,隻怕我們所有人都得陪葬!」
「如此緊要關頭,寺西行卻拋下殲滅軍,消失無蹤整整一個月有餘,」他越發激動,甚至上前兩步,幾乎快懟到瞳的麵前,「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對得起軍隊,對得起帝國——對得起人民嗎?!」
那軍官隸屬憲兵團,本就對殲滅軍鄙夷,如今講到激動處,更是直呼寺西行的名諱。
他一帶頭,立刻有其他憲兵團軍官跟上。
「沒錯啊!將軍都不在,誰來指揮軍隊?!這他媽還有什麼好打的?!」
「要我說……他不會是心生膽怯,逃了吧?」
「很有可能!本來災獸的動向就掌握在殲滅軍手裡,他們肯定早就檢測到了災禍之主,為什麼不上報?!」
「嘭——!」
一名軍官站起,神情義憤填膺:「我認為——不能再讓天蠍之星指揮殲滅軍了,他們極有可能存有二心,不是帝國值得信賴的對象,我們應立即稟告中央,由憲兵團接手對殲滅軍的控製權!」
「沒錯!說得好!」
「早就該這樣了!寺西行一個毛頭小子,根本沒法將如此重任交給他!」
見狀,天蠍之星的軍官也紛紛站了起來。
「什麼玩意?!一群沒見過災獸的軟蛋也敢對殲滅軍指手畫腳?!」
「怪不得憲兵大人會這麼主動來天蠍之星,感情是在這兒等著呢?!」
「退一萬步,就算把天蠍之星交給你們,誰來指揮?!逃跑的二皇子?還是那半殘的大皇子?!」
「你們自己還忙著內鬥,好意思指責將軍嗎!?」
聞言,憲兵團又熄聲了。
六天前,二皇子宮錚帶兵秘密進攻大皇子殿,大皇子宮洺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宮錚則在那一夜後消失不見,目前仍未尋得蹤跡。
「總之,」最先挑事的憲軍官硬著頭皮道,「我們不信任天蠍之星,如此重要的指揮權不能交給你們。」
天蠍之星不甘示弱:「憲兵團無權插手天蠍之星,閣下還請放棄吧!」
「你們……!」
眼看雙方又要吵起來,一道刺耳槍聲陡然響起!
「嘭——!」
一顆子彈驟然從眾人中間穿過,隻聽一聲尖叫,那挑事的憲軍官忽然彎下月要,狼狽抱住頭——那子彈徑直打落他的帽子,不偏不倚擦著他的頭頂而過。
眾人皆是一驚,連忙看向子彈射出的方向。
一纖瘦少女站在門口,清雋的臉上麵無表情,淺綠瞳孔微微一轉,落在憲軍官身上。
「說夠了?」她開口,聲音如玉石相擊。
「你……?!」憲軍官又驚又怒,「放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聞言,少女微揚起眉。
「我打過招呼了,」她側過頭,視線落在半開的門上,「可惜諸位沉迷於爭執,怕是沒有聽見。」
眾人:「……」
……所以一言不合就拔槍?
「你是……」一直沉默的瞳忽然抬頭,目露思索,「零?」
在大皇子殿時雖然隻是一瞥,但少女身上有種奇妙的似曾相識的氣場,讓她一下就記住了。
零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還有你們,」她又側回頭,對那幾個加入吵局的殲滅軍官道,「以下犯上,目無軍規——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們的?」
幾個軍官:「???」
這小丫頭在說什麼?她什麼時候教他們了?!
他們想反駁,但零身上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氣場,那雙清冷的綠眸隻是微微一凝,竟震懾得他們不敢出聲,甚至還條件反射地挺直脊背,一個個乖得像麵壁思過的小學生。
瞳:「……?」
她似是想到什麼,朝零投去狐疑的視線。
而零的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最末端——西鹿身上。
「我有事找你,」她簡短道,「讓他們出去。」
聞言,眾人又沸騰起來。
「小姑娘!」憲軍官怒聲道,「這裡可是軍隊!容不得你胡亂放肆!」
「天蠍之星就是這麼沒規矩的嗎?!」
就連八重和魚理也皺了下眉,低聲道:「零,不得放肆……」
「好。」
西鹿簡簡單單一個字,立刻讓所有人都噤了聲。
「……?!」憲軍官瞪大眼,「長官?!您這是何意?!」
西鹿卻隻是道:「煩請所有人都先出去。」
聞言,天蠍之星雖有猶豫,但還是依言走出房間,幾名憲兵團的軍官悻悻瞪了零一眼,才轉身離開。
如此,屋內便隻剩下兩人。
西鹿盯著麵前少女清冷的臉龐,微微沉下眼。
「零……」他念了遍她的名字,忽的露出一笑,「我怎麼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