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打個氣！」
「每次懷疑我自己，都要說聲我可以！」
「伊蒂伊蒂你最行，主角光環罩著你！」
這是她每天早上醒來後都要大聲唱出來的啦啦歌。
作者署名，伊蒂·埃斯波西托。
一大早的，在她對著房間裡的落地鏡一邊唱歌一邊套上自己的新校服時，樓下就傳來了自家監護人一如既往的催促:「伊蒂，趕緊下來吃早餐了，再不快點上學就要遲到了！」
……可惡，就算是主角也要去上學。
她不由鼓了鼓嘴，故意將地板踩得噠噠作響，蹦蹦跳跳地下樓，就見那人正背對著她，正在廚房裡擺弄早餐。
「今天是開學吧，遲到可不太好哦，伊蒂。」
屬於男性的嗓音帶著溫和的笑意，聲音的主人今年剛滿二十歲，以致於聲線是略顯柔軟清亮的質感。
伊蒂倚著廚房的門框注視著他，見對方那發尾裁得細碎的橘發蓬鬆又柔軟，溫順地耷拉在後頸上。
洋淌在日光中的人，正介於少年與成熟男性之間，身上套著一襲略薄的毛衣加淺色的長衫外套，其身形既不過分纖瘦，也不顯得十分高大，相反，是恰到好處的結實與修長。
當察覺到由伊蒂弄出來的動靜徹底沉寂下去的時候，他一愣，側身回過頭來，其橘色的發梢似乎有暖色的光暈在跳動，伊蒂也因此看到了一張雋秀乾淨的臉。
對此，伊蒂烏黑的長發掠過門框，踩著毛絨拖鞋踩在日式的地板上，歪了歪頭，任由垂落的發絲掩去了翕合的嘴角，朝他軟聲笑道:「早安，羅瑪尼。」
牆上掛著的時鍾滴滴答答地走動。
以前折過的千紙鶴還係在樓梯的扶手上垂垂墜墜地晃動。
清晨的陽光從不遠處的落地窗外灑來。
綠意環繞的院子裡，晾起的衣物飄揚，日光熨軟了走廊上的格窗。
被伊蒂如此稱呼的人全名「羅瑪尼·阿其曼」，來自英國，是一位醫生，認識他的人也喜歡簡稱他為羅曼醫生。
他是伊蒂如今的監護人。
眼簾中，羅瑪尼正將一盤煎蛋擺放在她平時坐的餐桌位置前，站在春日的晨光中朝她笑道:「說起來伊蒂也升國二了，想要什麼升學禮物呢？」
伊蒂眨了眨眼，雙手支在桌上撐著臉頰，見他頭上的呆毛晃了晃。
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迎著日光，是碧綠的色彩——就像春日裡蓬勃的枝椏，又如清澈的流水，明亮，溫暖，且充滿生的律動。
她心情不由大好，嘴上故意哼哼唧唧的言語都變得柔軟起來:「哼，羅瑪尼真不浪漫，要是我直接告訴你的話那收到禮物時不就一點驚喜感都沒有了嗎？！」
這話似乎讓他略微苦惱起來。
在她對麵落座的人眉眼耷拉，垮下臉來，聲音變得像隻柔弱的小動物一樣，軟綿綿的，沒有一絲攻擊性:「可是要是不小心送給伊蒂的是你不喜歡的禮物怎麼辦？」
他好像在真切地煩惱著這個問題，以致於那張還殘留著些許少年氣的麵容上有了一絲奇怪的無助:「要是你因此難過或壞了一天的好心情，那就不更糟糕了嗎？」
聞言，伊蒂啞言了一瞬，既而避開了他溫軟的目光，垂眸開始解決自己的早餐，一邊嘟囔道:「不愧是羅瑪尼，隻有你才會考慮這麼多餘的問題。」
言畢，她直直抬頭對上了他的眼睛，認真道:「明明你送我什麼我都會開心的。」
由此，對方的眸光似乎有了一瞬的晃盪。
下一秒，羅瑪尼安靜地起身，不再看她，而是像逃走似的徑直走進廚房裡，半響後才將一個便當盒拿出來給她。
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他揚起溫和的笑容道:「給你，今天的便當。」
可是，伊蒂打開一看，發現裡麵的一個格子裡滿滿當當地躺著自己最討厭的蘋果。
她立馬抬頭，微微蹙起眉表達自己的不滿。
仿佛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羅瑪尼難得沒戴醫用手套的手豎起食指停在了她的唇際，示意駁回她的控訴。
與此同時，他微微俯下身來靠近她，伊蒂能從這個角度看見他及肩的發絲繞過頸側，也能看見他柔軟寬大的毛衣領子下微微顯露的肩骨。
對方滿含報復性的，用一種好像吃盡苦頭後終於勝利似的笑容對她說:「是你說我送你什麼你都喜歡的，那就把蘋果都吃了吧，對你的健康有好處的，不都說『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嗎？」
伊蒂卻依舊蹙著細長的眉，拿黑亮的眼睛瞅他，麵上流露出近乎難過與任性的表情，輕聲說:「可是羅瑪尼你就是醫生呀，若是吃了蘋果會離開你的話，那我一輩子都不吃了。」
羅瑪尼卻隻是直起身，表情不變，還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嚷嚷道:「不要為自己的挑食找借口。」
哼。
這次竟然沒上當。
伊蒂憤憤地蓋上便當盒子。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她趕緊吃完早餐帶上自己的單肩包，晃著及膝的百褶裙到玄關處穿鞋子。
羅瑪尼也打算收拾完桌子後出門上班了，但在她臨走前，他還是如往常那般跟在她身邊囉嗦地交代了她一些事——
無非是要好好聽課，好好和同學們相處，放學不要到外亂逛之類的囑咐。
對此，伊蒂覺得才二十歲的羅瑪尼·阿其曼先生已經有向老年人邁步的趨勢了。
伊蒂一一應下，又不禁打斷了他的絮叨:「羅瑪尼，你再說下去我就真的要遲到了，再說要不是你硬要我去上學的話，我才不想去呢。」
本來伊蒂是打算輟學的。
這年頭，日本早些年的泡沫經濟危機才剛有所緩解，年紀小小就沒上學的人有很多，並不稀奇。
雖然伊蒂在這方麵並沒有經濟壓力，但是她成績不算優秀，也無法從枯燥的學業中找到樂趣，而且對她來說，幾個月後vongo的繼承人戰爭可能就會來臨，現在上學對她來說就是浪費時間不說，還要她專心上學，那真是太強人所難了。
羅瑪尼明明也知道這一點。
然而，作為一個僅僅一年多就拿到了倫敦著名大學醫學學位的天才，在某些方麵，羅瑪尼也如一些奇怪的科學家一樣，固執得有些無趣。
當下，他單手叉著月要，麵上略去了所有笑意，多了幾分令人信服的莊重。
青年在春日的晨曦中，像一位飽經世故的賢者一般，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別這麼說，伊蒂，知識和真理才是人類的力量和財富，我知道你正在憂心什麼，但越是如此你才越要好好學習——知識，心性，交際，文學，領悟力，智慧和人格魅力，還有古人總結在上的經驗和教訓等等，如今人類的時代不比以前，現在和未來都會是科技和學識的時代，自古人類作為統治者或領導者的強大，也都不單單依靠武力。」
伊蒂必須承認羅瑪尼說的是對的。
這些類似的話他不止說過一次，每當伊蒂提出不想上學的言論時，他就會不厭其煩地勸解她。
而每次聽他說時，伊蒂也都不會打斷他或是覺得煩厭。
無關乎個人情緒，僅僅是因為每次說著那些話的羅瑪尼都會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平日裡性子總是溫和又軟捏得有些不太靠譜的青年，在那一刻，就像褪去了人類的那層表皮似的，會不經意敞露出底下某種更接近於死物的冷漠與機械。
現在也是如此。
伊蒂安靜地站在玄關下，看著比她高得多的青年站在高上一階的玄關處，其微微垂眸看著她的眼底不再粼動，相反，還有一種無機質的睥睨感。
但是，伊蒂並不惱，而是在須臾間輕輕晃起了微笑。
畢竟他說的都是對的。
畢竟他是她的監護人。
畢竟，她挺喜歡這個人的。
所以連帶他的所有，或好或壞，她都樂於接受。
「相比以前要用生命和漫長的時間去扌莫索這些看不見的東西的先人們，你現在可是擁有著由他們的智慧與經驗所創造出來的捷徑……」
本來還在這麼說的人，當某一刻觸及到伊蒂晃起微笑的麵容時，他好似突然被按下了停止按扭的機器，又像是終於被足以驚醒機能的電流刺激了神經中樞一般，身上所有的空滯感都被擊碎。
方才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錯覺，羅瑪尼看著她，那雙碧綠的眸中有屬於生機的春水再次開始流動。
青年像是毫無察覺自己方才的異樣似的，自然地軟下神情和聲音，朝她笑道:「我並非想讓你去學校浪費時間，而是想讓你在前進的道路上走得輕鬆點，既而有更充裕的時間和精力去探索和投入你真正喜歡和感興趣的事物。」
對此，伊蒂的笑容不變，眼底的笑意甚至有了加深的趨勢。
但她嘴上卻如往常一般，輕聲調侃他說:「區區羅瑪尼竟然說出了這種話呢。」
「……嘛，隻是一些漂亮話啦。」
反應過來的青年因難為情而微微暈紅了臉頰，他扌莫了扌莫鼻尖，頭上晃動的呆毛似乎也在表達自己的不好意思。
許是為了轉移話題，又或者是想要緩解氣氛，他輕咳一聲，伸著牽著她轉上一圈。
就此，她漆黑的裙擺在春日的清風中旋開，羅瑪尼注視著她漂亮的眉眼，見眼前的少女身穿黑白水手服的姿態端麗得像從畫作裡踱步而出的剪影。
最終，他輕笑著吐出了一句讓她心甘情願去上學了的言語:「新學校的校服很好看哦，伊蒂。」
春天是開學的季節。
日本各地的櫻花都開得正盛。
伊蒂踩著滿目飄落的緋櫻，在早起通勤的的人群中穿梭而過。
明亮的光影遍布油柏路和人影錯落的大街小巷，清風襲卷霧氣和花葉散發清香。
她見天空晴朗，日光輝煌，自行車的鈴聲在耳邊清脆地響。
在這之中，隨之而來的是係統機械得一點都不可愛的聲音。
【東京時間:8:23a
不用刻意提醒她要遲到啦！
伊蒂心中吐槽它，當遠遠地看到學校的大門後便加快腳步沖了過去，終於趕在了8:30分前順利到達終點。
說起係統，一個星期前她在美國遇上白蘭那會，它宕機了好長時間。
雖然事後回到日本兩天後它又活過來了，但卻沒提起關於那個時候的情況，就算伊蒂主動問它，它也隻能像設定好的程序一般，自動略過相關問題。
伊蒂便隻能先將這個疑惑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