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妹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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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明明做好準備孑然一身了呀,膽小鬼,貪心鬼,李寶鸞你真是沒出息啊!

李世的胳膊越來越重,低頭一看是寶鸞扔了紅梅抱住他胳膊,她越抱越緊,明麗秀美的麵妝仿若牡丹花般嬌嫩動人,眼下兩道隱隱的烏青。李世一怔,來不及細看,寶鸞垂低長頸,喃喃問:「二兄,齊無錯哪去了?」

李世眉頭皺緊又舒開,少女長睫似羽,咬著緋紅櫻唇,似玉水青山不知情,又似月下花眠太多情。

小善長大了啊。李世憂傷地想。

「他忙著殺……」李世將話咽下去。他最多是關人進大牢,齊無錯卻不得了。

無錯無錯,永無錯處,真是狂到極致。

拜他所賜,如今長安城再無人敢說小善半句不是。

李世口風一轉,道:「他忙著置辦屋宅呢。」

寶鸞好奇問:「他買新宅子作甚,要搬家?」

李世道:「誰知道他作甚,他這個人,瘋瘋癲癲,做事從無章法。」定了定,小心問:「小善,你想見他啊?」

寶鸞默然,睫毛閃了閃,道:「我不知道,你別告訴他。」

或許她隻是患得患失,想見所有人。

或許她隻是想借齊邈之的灼灼光芒,讓自己盡快清醒。

她這幾天,跟喝醉似的,暈暈沉沉,真是不好受。

小宴從正午到黃昏,烏金墜雲,月梢初露。

寶鸞陪李世喝了幾杯,倦意襲來,回寢屋閉眼小憩,睡一覺醒來,才過去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屋外已是濃黑長夜。

庭院裡石柱燈點點似星,婉約的長安小調從前殿飲宴飄來,斷斷續續,隱隱約約。月光薄寒似紗,銀色清輝晃疊成影,牙鈎懸起床帳,帳隨風動,似暮靄塵煙般朦朧縹緲。

寶鸞自帳內而出,麵凝新荔,眉目惺忪,一隻絹襪鬆鬆垮垮掛在腳上,另一隻不知所蹤,雪白蓮足踉踉蹌蹌行於花枝氈毯。

綠色窗欞漏泄幾縷月光,牆上清冷山水畫若隱若現,寶鸞取下透藍琉璃燈罩,點亮一盞燈。琉璃燈中看不中用,豆大一點暖黃燭光,隻夠照亮足下的路。

寶鸞屋裡沒留人伺候,她怕被人知道自己夜裡輾轉反側睡不著。為她的身世,已招出驚天麻煩,她不想再讓聖人徒增煩憂,更不想惹人誤會。傳出去自己因為一如既往的寵愛而寢食難安,多麼荒唐。

寶鸞赤著一隻腳提燈找襪,絹襪沒找到,找到粉白梅花。

插在瓶中的紅梅,李世特意為她折的那幾枝,不知所蹤。紅梅變粉梅,寶鸞揉眼睛,困惑「咦」一聲。

除花瓶中的粉梅外,案上多出一盞花燈。碩大一盞,六麵描仙鶴騰雲,中間一麵描美人秋千。那美人裊娜飄逸,翩若驚鴻,花藤秋千伴她高飛入雲。

燈芯一點,剎那流光溢彩。美人麵龐,如雪如玉。

美人眼熟,似在哪裡見過。寶鸞抬眸,銀鏡映出她的臉,盈幽燭光流轉麵頰。

她認出畫上的人,好像是她自己。

寶鸞不敢確信,提起那盞燈,心中一半困惑一半歡喜,燈下露出一封信,上麵的字跡她曾經見過。

紙上一首詩,兩人合力寫就。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上麵留有公主印章和她自己名字,後麵添出新墨跡。

—— 聞道閶門萼綠華,昔年相望抵天涯。豈知一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

彼時題詩,寶鸞未覺如何,現今再看,麵紅耳赤。

尤其是添上四句後。

——常聽人提起那天門內的仙女,咫尺天涯無緣得見,可像那秦史般參加盛宴後,竟然能夠偷見藏於宮中最美的那朵花。

寶鸞幾乎立刻想到這幾日對班哥的躲避以及今日的小宴,臉龐燒紅。

其後又留一行字。

提燈見月,長夜相待,卿若願之,不勝歡喜。

寶鸞抿唇,拿起信又放下,心想:做了皇子,連心性都霸道起來,難道她不去,真要等整夜?

寶鸞重新看信,看後麵新添的字跡,看著看著嘴角揚起弧度。

他才做皇子多久,已經學會這種文縐縐的話啦。

寶鸞心裡一個聲音說:其實她也不是不想見他,她躲著他,完全是她自己的毛病,總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讓他等整夜呀。

心裡又一個聲音說:難道你不怕見了他,夢就醒了嗎?萬一現在真是做夢呢,阿耶沒有認下你,你也不是什麼無雙公主。

寶鸞三翻四復,遊移不定,目光定在美人燈。

這麼好看的美人燈,定費了許多心思。

她要是連聲謝謝都不說,多沒良心啊。

少女趿鞋往外,手裡一盞美人燈,剛走出簷下,聽見頭上動響。

屋頂上,少年寬袍似鶴飛揚,身後一輪月亮,皎潔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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