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謀者多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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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踏入華清宮,特意挑了晨曦。

雲卷閒意,艷陽初媚。

華清宮確實冷清,隻偶見幾個打掃內侍,那些個內侍婢女見了她不敢矚目,紛紛避讓,一個受寵的嬪妃得夏王口諭入內探視,攤的還是禁足的王後,大底要做什麼,誰不是心底門清呢,沒人會湊上去觸黴頭。

她進入內殿之中,左右巡望,她記得曾經第一次來這時,婢女領路簇擁,陳王後不僅給她彈了一首雅曲,又言語臻臻告誡了她一句話:夏王宮,不存在恩寵。

殿中,放著一把琴,解憂行過去,正彎月要要去扌莫,身後傳出冷冷清清的聲音。

「你來這做什麼?」

解憂回首撇望,內閣珠簾之中,一抹人影風姿綽約,浮現在輕紗上,又如傲然挺立的壁畫。她來的出人意料,無人通報,陳王後的語氣自是不太好。

「怎麼,是想來炫耀你的恩寵?」陳王後冷冷意嗤聲:「可笑。」似想到什麼,嗓音微婉轉,又低音道了一遍:「可笑啊。」

「我與王後你相交不深,我實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屢次爭對我。」解憂抿唇斂眸。

陳憫知道:「明知故問。」

「你想置我於死地也就罷了,我這人大量,不消與你這種人一般見識。」解憂死死盯著簾中人:「可你,為什麼要害我的丈夫?」

「你丈夫?你丈夫是誰?」陳憫知疑惑,想起那些謠言蜚語,她曾承認入宮前嫁過人,她所言的丈夫,自己自然不認識。

「我為宮妃,我丈夫是當今王上。」

「他是你丈夫?」聽及此,簾紗中的人影側了身子,冷聲嗤嗤:「你又是什麼東西,也配如此稱呼他,隻有我,才是他的原配正妻,是他的王後,我永遠,都會壓你一頭,你別妄想越位。」

解憂放聲一笑,又搖了搖首。

陳憫知冷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蠢啊。」解憂絲毫不避諱什麼:「什麼王後正妻,又不是什麼心肝寶貝,我有什麼可爭的。」繼而,柔軟了嗓音,深情款款道:「隻要他一心一意待我,我已心滿意足,再無所求。」

這回,輪到陳憫知笑了一聲。

解憂道:「你又笑什麼?」

「我笑你可悲啊。」陳憫知撇了一眼過去,扌莫著自己滑嫩的手掌心,其中數道勒痕早已抹去,不留痕跡了,她嘆氣:「你剖心剖肺真心實意,他卻欺你至此,我實是替你可悲,這一個男人,到底有什麼值得你歡喜的?」

「你一言兩語,休想挑撥,無論他如何欺我,我隻信,他一定是為了我好。」解憂長眉輕佻,話鋒一轉:「倒是你,害我之時,也完全不顧他性命,你真如此恨極了他?」

「我恨不恨他,與你何乾。」

「是與我無關,可如若你要害他,我無論如何也會阻止。」解憂盯著那珠簾人影。

陳憫知微微一顫,隨後又嗤聲:「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解憂幽然抬眸道:「那我,就讓你明白!」說著,左手腕一抬,腕部弩箭射出,直逼簾中那條人影,陳憫知意外至極,驚險避過,不及回神,解憂破簾而入,右手腕中機擴一開,一柄輕軟短劍滑出,向陳憫知脖頸間劃過去。

陳憫知再次避開,心知她下手如此狠絕,這絕不是逢場作戲:「你敢殺我?」

「為了他,我什麼都會做!」言語一出,解憂怒放冷光,再次出手,不留一絲一毫的餘地,陳憫知手無寸鐵,幾個輪回下來,已處下風。

陳憫知咬牙切齒,扶著自己右肩,若不是自己受了傷,憑關玲瓏這種無絲毫內力的人,這區區幾招怎能奈何她,而關玲瓏卻好似偏知道她這裡受傷,隻攻她這一處,關玲瓏的劍法招式中,竟然深藏夏家絕學,又快又急,她根本無法招架,不到一會兒便逼到角落。

軟劍,抵在陳憫知脖頸寸邊處。

解憂望著麵前這個女人,因禁足,早已無往日的華貴雍容,也無釵揺裝飾,隻著素紗,長發披肩,又見其捂著右肩處,似忍受著什麼痛楚,片刻間,這女人已麵色煞白。

心底便有了結論,月圓佳節,禁宮東廂,華陽地道,果然是陳憫知。那夜,她當然不是隨意去天一閣看書,由於衣裳顯眼,她隻能打暈在河畔放燈的落單婢女,換了普通衣裙後,直奔禁宮東廂!

可是,沒有人。

整個禁宮都沒有人了。

隻怕,南宮祤也頗留心計,對她不大放心,早已把夏晟王轉移了地方。她空跑一場,也在意料之中,卻在這時,另有兩名黑衣人也來了這個地方,那兩人搜尋一番,沒有找到什麼,起了爭執,一名黑衣人說:「我家公子如此信任你,你卻何苦這麼騙他。」

另一名黑衣人辯駁道:「夏晟王此前確實被關押在禁宮。」

「近日,公子幾番遇險,幸得高人相助,但那高人定要公子尋得金鉉琴絲,還望姑娘交出琴絲,能讓婢子回去復命。」

另一名黑衣人道:「我沒有,又如何交?」

「你怎會沒有?連公子送你的琴絲都不肯交出來,難道你非要看著公子死於非命嗎?」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你——公子待你情深,你卻隻顧自己,如此冷血。」那黑衣人哼氣一聲,運功消失無影,而留下的另一黑衣人在原地駐足了良久,而後不知想了什麼,朝一個方向離去。

解憂自然跟上,眼瞅著那人入了華陽宮,扌莫開地道,下去之前定住片刻,好似下了一番冒險的決心,直到出來時,手握右肩,鮮血直流,竄離了去。

陳憫知緊咬著牙,直視她,見她紅衣狂怒,麵帶狠絕,卻執劍不前,譏諷道:「怎麼不動手?你不敢了麼?」

解憂不答,看著陳憫知的雙手,乾淨滑嫩,沒有什麼傷痕,她隻是在想,如若陳憫知擅使絲線,方才那種危機關頭,不可能還不放出絕招來。如若陳憫知不擅絲線,殺了人,可其雙手,卻無半點痕跡?

從月圓那夜兩名黑衣人的對話中,南宮顥確實將琴絲送給了陳憫知,說明她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可為什麼陳憫知會一直咬定並無金鉉琴絲?

行凶目的,她一直沒有頭緒,難道行凶之人她猜錯了嗎?那會是哪裡錯了呢?難道,陳憫知把琴絲給了別人?會是誰?

思緒微亂,她有疑惑,卻隻能暗自猜測,在這夏朝,她不能有丁點的走錯方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做什麼,為隱藏真實目的不露痕跡,連與麵前這個可疑人對質都要找個緣由。

在解憂凝神思考之際,陳憫知忽然抓著軟劍,刺向了她自己右肩,頓時鮮血滲出,刺入得深不深,隻有陳憫知她自己知道了。

想借此掩蓋她闖地道受的傷?

解憂微微斂眉,並不打算揭穿,抽出手中軟劍,自己今日種種試探,卻一無所獲,忽的令她心火頗起,軟劍一揮,陳憫知旁邊的柱子,多了數道劃痕。

「是啊,你是他的妻子,我怎麼敢呢。」解憂走過去,在陳憫知耳邊輕語,將聲音壓的很低,生怕被人聽見似的:「你與你那情郎的事,我從未對他說過分毫,今日,我是來警告你,若你繼續與你那情郎私會,做出對不住他的事,我想,我一定會殺了你,護他聲譽!」

聽及情郎二字,又見她用這種陰陽語氣,把著自己最痛恨之處的命門,仿若她知道了一件天大的醜事,卻偏偏藏著不說,明裡暗裡必定是譏笑不已,陳憫知心性一激,恨不得現在就提劍殺了她,一把推開她,已是大怒:「關玲瓏,你少胡言亂語!」

解憂出言譏諷:「你肯做,就不肯認麼?」

許是這個做字終於激怒了人,陳憫知忍無可忍,忽又哈哈大笑:「我原先羨慕你,如今卻覺得,你比我更可憐,可憐極了,為一個薄情的男人,你竟癡情至此。」

望著這個幾欲瘋狂的女子,解憂收住軟劍,忍不住要再激上一番:「阿祤待我真心,他不是你所說的這種人。」

陳憫知聽著她如此愛稱,幾近受狂,盯住她身影,忽然就道:「你不想知道,你師父是怎麼死的嗎?」

解憂頓了頓,方才心裡還萬般復雜,如若凶手不是陳憫知,此事將會再無頭緒,卻沒料,陳憫知竟自己提出來,她緩緩撇過頭,看向陳憫知的眼神多了數分冷意,言外有意:「你知道什麼?」

陳憫知說道:「你那師父是奴桑賊子,又是南庭王妃的兄長,他一死,誰最得利?」

解憂神色復雜,論行凶之人,顯然麵前這女人嫌疑最大,可若從行凶動機來講,陳憫知確實與公玉鄂拖無絲毫過節,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而盡管公玉鄂拖與南宮顥偶有兩次交手,卻也不至於讓南宮顥痛恨到布局殺人。

至於南庭那邊……

其一,公玉鄂拖是奴桑北庭的得力舊將,南庭人自然容不得的,其二,他是南庭王妃兄長,闖宮劫持之事若不給交代,夏朝與南庭之間難以和好如初,其三,他是先汗未曾公開相認過的兒子,與少正修魚可謂是真兄弟,他若不死,其身後的北庭殘餘勢力,難免會有別的想法。

少正修魚與公玉鄂拖本就一直不合,難道是少正修魚怕其有什麼威脅,欲借刀殺人,擺脫後患?

解憂想起那日在街頭遇到的小孩,那蹴鞠球中的奴桑記號,令她隱隱擔憂,她如今身無自由,也無法與那些人赴約相會。平復跌宕的心境,解憂環視周圍,慢慢道:「阿祤已經在幫我查了,我相信,他很快會查到。」

陳憫知隻是悶笑,捂著流血的肩頭,緩緩走了幾步,斜躺在了榻子上,再也不說什麼了。直到解憂甩袖離去,陳憫知望著她那抹紅衣背影,才喃喃自語:關玲瓏啊關玲瓏,你想為你那師父報仇,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

原來自己殺的那個人,沒有白死,也不會白死,會如一道裂溝,永遠橫在他們之間,想到此,她心頭又舒服多了。

———————

流華殿。

花忍從梁上飛下來,想起自己在華清宮梁上所見所聞,難免唏噓,原來女人之間爭風吃醋能狠絕至此。

南宮祤聽及花忍一一訴說過程,半征了片刻,她那些袒護之語還有那親切的稱呼,看似是爭風吃醋炫耀恩寵,卻半個字也信不得,隻是,她這麼故意激怒王後,刀劍相向,又是為何呢?

冥思良久,仍無思緒,直到黍洱進來稟告:明妃攜侍子求見。

這麼快便來找他了?

南宮祤看了眼花忍,念及王後在冥解憂手中自殘一劍,他不能放任不管,囑咐道:「給王後送些傷藥過去。」花忍點首離去,解憂適時踏進來,先無意瞥了眼花忍離去的方位,旋即帶著紀思爾行至夏王跟前。

紀思爾恭敬行了個禮,她沒有。

黍洱都不得不嘆,這女子初入宮時,什麼事沒做過,怒摔禦品,辱罵太後,推人下水,但到底也尊重王上幾分,會敷衍的行個禮,如今是越來越囂張跋扈,連敷衍都懶得做了?

南宮祤到也不在意,她性傲決然,怎可能對自己屈首蹲月要,他隨手免了,又聽她先說道:「前往唐家嶺的一切事宜,皆已備妥,我打算今日啟程。」

「不是明日嗎?」他有些意外。

「再耽擱下去,隻怕唐問雁送來的不是斷指,而是斷掌斷腳了,世事難料,我早些趕去,說不定還能救那小子一條命。」

雖然她言之有理,但南宮祤始料未及,仍是皺了眉頭:「你即刻就走?」

解憂指了指懦懦無聲的紀思爾:「啟程前,我需得了了紀思爾這小子一個心願,免得他日思夜想,寢食不安,也惹我煩心。」

南宮祤臉容微有異色:「你想替他求情?」

「不,我想讓他贏你!」

這一句,是她肯定的語氣。

南宮祤笑了一聲:「弈一局棋少也得幾個時辰,隻怕耽擱你啟程。」

她卻輕道:「半個時辰,足以。」

這口氣,很輕狂。

見她月匈有成竹,他微微一抿:「孤與紀思爾定約時,隻說贏孤一局,卻未曾言明有何其他限製,你如此陣勢,想是有備而來,說吧,你有什麼約束條件?是需孤多讓他幾子麼?」

「弈棋便是弈棋,黑白兩子,縱橫十九路,我即便想讓他贏,也不能違了這些最基本定規,你放心,弈棋的規矩路數,我既不懂,自是一概不改,你也無需讓子,不過……」

他聽著這個轉折,不知她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不過什麼?」

她緩緩道出:「今日這局棋,加持一條新的定規,雙方執子,輪流交替,三息之內,不落子者,就得讓一手。」

這弈棋規則她確實沒改,隻不過,強製在三息之內必須落子,不落子就相當於棄棋讓對方一手了。這樣的棋法,他聞所未聞,古今天下,弈棋講究的便是心如止水入思凝神,若是高手之間的決戰,莫說一日,便是弈上十天半月,三年五載都有可能,更有甚者,留下殘局,一世無解。

而她,卻偏要速戰速決!

難怪她說半個時辰足以,可這哪是真正的弈棋?哪有這樣子弈棋的?

但旋即他又想,覺得她這創意新穎,甚覺有趣,在這短短三息之內,所考驗的,正是下棋人在瞬息之間的果斷決絕,一步行差踏錯,全盤皆輸!

「如何?你可要應戰?」她舒展眉目。

「若不應,豈非讓你小瞧了去,認為我怕輸?」她方才那一句想讓紀思爾贏他,可不就是想逼迫他就範,這條定規既不過分,也不違什麼,他自然沒理由拒絕,又說道:「這速戰棋法以前從未嘗試過,誰贏誰輸難料得很,罷了,就當有興趣陪他玩一玩。」繼而低斂一聲:「黍洱,擺棋。」

紀思爾激動開口:「謝王上成全!」

黍洱當即便吩咐人去把棋局擺來,芷瀾也吩咐人將水漏放在棋盤一側,這水漏用來計息,三滴水便是三息,三息過後其中的竹鍾會落下,提醒該下子了,南宮祤瞥了眼這東西,與紀思爾對弈就坐。

兩人對弈,極為認真,她也難得看見他能如此認真的對待一局棋,盡管對手隻是個六歲小兒,弈棋初時,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將自己的地盤穩穩占住,毫無壓力,她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去了旁邊。

黍洱緊張的盯著棋局,眼珠轉來轉去的,甚至比當事人還緊張,芷瀾也無法分心,時常要盯著水滴數一數,但兩人總能在第三滴水前落子。

轉眼已至中局,時局已然比初時壓迫,盤上落滿了四分之一的棋子,角落裡的廝殺開始蔓延至中腹地段,棋局越開,格局越大,棋局越是錯綜復雜,如此速戰,也越容易出差錯。

黍洱緊張得冒汗,這棋至中局,雙方早已漏洞百出,下的亂七八糟,難分上下,如若被對方抓住一兩處破綻,隻怕就……隻可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兩人隻顧在瞬息間落子,自然不及黍洱想的那麼長遠,又見兩人落子前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相,棋局越後越難。

紀思爾想入神思,沒來及下子,忽的錯失了一手,南宮祤急忙補上一處漏洞,守住局勢。黍洱惋惜了一聲,又見紀思爾放棄了這處,不慌不忙的在另外一角占住局勢,黍洱默默道:好棋。

這一招下去,紀思爾像是開了光一樣,勢如破竹,攻的很快,南宮祤防不勝防,猶豫片刻,漏算了時刻,被迫棄了一手,紀思爾趁勢再攻。黍洱又捏了把汗,雖說紀思爾攻勢迅速,但後勁不足,在這幾息之間,南宮祤瞄出一處破綻,落下一子,斷其後勢。

紀思爾即刻轉攻為守,南宮祤自然不敢冒進,開始補足局勢,不至落了下乘。紀思爾看了眼水漏,像是能聽到那嘀嗒的聲音,一滴,兩滴……他想起姑姑說的,你隻管下棋便是,旁的都不用管,定了定心,落下棋子。

輪到南宮祤時,也瞥了眼水漏,隻是他看的並不是水漏,而是透過水漏,卻沒有見到自己要見的人,他頓時心中一緊。

她人呢?去了哪兒?

明明方才她還在那邊悠閒喝茶!

他執起棋子,頓時思慮萬千,這裡是流華殿,花忍方才已離開,並不在內殿中,黍洱看著棋局也不曾顧及旁人,如若她要做些什麼……她闖地道不成,要來探流華殿密室麼?

想到此,他便已坐不住,甚至想去把她揪出來,身子還未起,一旁的黍洱輕輕念了一聲:「王上……」

他一下回神,棋子還在手中,水漏竹鍾已經落下,他又錯失了一手!

紀思爾以為他是因局勢焦灼,神思錯亂不免分神才錯失良機,不管旁周如何,紀思爾鬆了口氣,定神一般,補上棋子。

黍洱嘆了一聲,那片棋,已無回旋餘地。

南宮祤心有所思,落下一子後,朝黍洱道:「明妃呢?怎不見她人影?」

不及黍洱開口,芷瀾笑道:「娘娘方才說,待棋局下完,正好是午膳,便去讓人給王上備膳食去了。」

黍洱沒有多心,一笑:「娘娘倒是貼心。」

南宮祤撚著眉頭,她連逃跑的理由都造好了,瞥了眼殿中內屋,也不知她是否在裡頭,如若他棄局去裡頭找她,她若不在,豈不是讓自己難堪,可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她故意的,故意消失想擾亂他思緒?

黍洱看著自家王上毫無麵色,像是隨手下的兩手,已是將眉皺緊,竟從來沒見過王上這般煩躁,再如此下去,這棋可就……

「王上。」黍洱又提醒了一聲,見自家王上時不時撇著裡頭,會意道:「明妃娘娘怕是不知王上口味,奴才著人去幫忙看看。」說著,退出殿內,吩咐旁人幾句,回來後,卻是去內殿轉了一圈,又很快出了來。

黍洱搖了搖首,說明裡頭沒人。

紀思爾一心隻顧盯著棋盤,開始了急速的攻勢,旁邊如何,卻也絲毫不知,加速一手,又穩固了自己地盤。

南宮祤執著黑子,正要落下,可看著自己下的那幾手臭棋,再如何找補,隻怕也無力回天了,這棋,無論怎麼下,都已成定局!

滴水之聲在耳畔,一滴,兩滴,三滴。

紀思爾見他不落子,隻好補上一手。

三滴過後,竹鍾又一次放下,南宮祤手中捏著黑子,想要落卻還是沒落。這回,紀思爾也不敢再補,隻定定的望著麵前的這個對手,夏朝的王,威嚴強盛,手握大權,定人生死,是他這個南庭侍子永遠無法企及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要輸了。

輸給一個六歲的黃毛小兒!

那樣緊縮眉眼的眸子裡,寒光透徹,是怒氣?是不服?還是不甘心?

紀思爾不知道這些,也讀不懂這位夏王的眼神,他隻知道,能與夏王做對手,一定是他大幸。紀思爾靜下了心,看著眼底下的棋,這棋下的不堪入目,自然也不會是正常水平,頓時,他隻覺自己心虛,憑真本事,他還沒資格做對麵那人的對手。

紀思爾抬起頭,仰望著他。

那一雙小小的眼睛裡,也有南宮祤看不懂的慍色,有釋然,有仰慕,也有疑惑,卻未顯出任何懼怕。沒想到,紀思爾都已經這麼不太害怕他了,初次相見時,紀思爾還是個被抱在手裡的兩歲嬰孩,哭哭鬧鬧的,惹得他一陣頭疼,再次相見,紀思爾躲在關玲瓏背後,畏畏縮縮,他亦是不喜,可此時此刻,他察覺到這個孩子,比以往不同了。

他收回手,將未曾落下的棋子,捏在指腹間反復揉搓:「你去見你母親吧。」

黍洱與芷瀾麵麵相覷,弈棋終局要麼是棋盤再無子可下,雙方數子,要麼是一方認清局勢,親口認輸,雖然王上不會親口說出「我輸了」這三個字,但方才所言,跟認輸也沒什麼區別了。

紀思爾卻並無興悅之意,正如夏王不會說認輸,他也不可能說「承讓」,紀思爾從位子上起來,微微曲月要,既有對上位者的忌憚,也有對自己的坦盪:「臣贏得不恥。」

「贏了便是贏了。」南宮祤將棋子丟回棋盒中,看著自己這雜亂無章的棋局,忽有些笑意:「你的棋藝,很好,以往總覺得你棋勢頗急,急於攻伐,處處都是破綻,不知三思而後行,如今看來,有些時候,確實是要當機立斷,才能打的對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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