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飛機即將降落,請各位乘客的係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
飛機穿入雲層,發出轟鳴聲。
謝明燭有些受不了,輕輕籲出一口氣。
謝明燭從「普濟」逃出來以後,苦痛過、難受過,甚至想過去砸了「普濟」的招牌,但實際上,他深刻記得自己在「普濟」裡看到的一切。
孩子被毒打,被迫黏上眼皮,強製看著小動物被一道道刮掉身上的皮肉……也有電擊、潑水等多種懲罰。
「懲罰」是陰影裡的鬼手,在鏡片般的未來後麵的伸出手來,扼住人脆弱的咽喉。
謝明燭沒能往前再邁進一步,他在臨門一腳的地方停住了,他始終是怕。
有那麼多受過矯正,內心對「普濟」無比憤恨的人,都做不到,他不過一個旁觀者、經歷者,又怎麼能做得到?
謝明燭唯一敢做的事情,就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朝著「普濟」所在的地方,砸石頭。
「噗通!」
「咚!」
重重聲音砸在謝明燭的心上,他低頭看著手裡那把傘,太陽花的。
「嗷嗚!」漂亮少年咬住了謝明燭的手臂,平靜冷淡的眼瞳盯著謝明燭的手,「肚子餓了,吃飯。」
謝明燭:…………
很奇怪。
這家夥莫名盯上了自己,跟自己搶食。
「餓了!」
狠狠咬。
雪白牙口在皮肉上狠狠咬著,不留情,就是長期飢餓導致牙口無力,咬起來也不狠,跟動不動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謝明燭比起來,就像小貓抓。
「吃飯!」
漂亮小孩挑食的毛病確實被「普濟」養好了,就是養得太好了,現在什麼都不挑,而且對皮肉更加感興趣。
這孩子很明顯不是養好了,是養壞了。
療養院養壞了他,讓他貪食。
家庭養壞了他,讓他驕縱。
比如現在,漂亮小孩咬著謝明燭手臂,還扭著身子,藤蔓似的,將謝明燭顫起來,肉生生、緊致的小腿肉蹬著他的手掌心,太陽花小傘被他頭頂了上去,像個蘑-菇頭。
漂亮小孩白生生的小腿和肉嘟嘟身子往後揚過去。
謝明燭啊啊大叫起來:「月要!月要要折了!!」
他手疾眼快,撈住漂亮小孩,漂亮小孩握住了太陽花傘。
太陽花傘在空中轉了個圈,花瓣上的雨點子像杏花瓣。
「你小心點啊!」半個大人的謝明燭硬邦邦的說。
他骨血裡學不來溫柔的勁兒。
他也壞掉了。
溫柔什麼的,像狼撕咬下來的皮毛,隻是戰利品。
漂亮小孩一隻手抓著傘,一隻手揪著謝明燭的狼毛。
兩條小腿盤著謝明燭骨頭哢啦的身體,柔軟月要肢彎折下來,與謝明燭對視的雙眼閃閃發光。
「點心?吃!吃大塊的!!!」
謝明燭給小孩一巴掌,沒使勁兒。
小孩濕漉漉的頭發,像晃動蘑菇蓋,抖了一下,雨水珠子嘩啦啦。
謝明燭被打慣了,在他看來,這點力氣連扇動蝴蝶都不算,怎麼可能打疼一個人。
本我即世界,人總習慣用自己的感受同等別人感受。
謝明燭皮糙肉厚,感覺不到疼痛,可漂亮小孩疼。
風餐露宿,淋了雨。
漂亮小孩小蘑菇離了根似的,舉著傘搖搖晃晃,等謝明燭意識到不對勁兒的時候,漂亮小孩已經燒糊塗了。
他的糊塗是清醒。
漂亮小孩歪在謝明燭肩膀上,肩夾依靠擠著太陽花傘。
還奶生生,喘著滾燙的熱氣承諾。
「普濟違法了,我要去舉報他們。」
謝明燭不懂什麼違法不違法,他骨子裡沒這個意識,窮得要死的他,捏著賣命掙來的錢,拿手臂扌莫眼角的淚。
錢太值錢了。
為了這點錢,搭上了一個人的命,也差點搭上他自己。
想起這些錢,就想起那麼多矜矜業業的日子,生而為人、活得像狗,就想起自己捂著耳朵,努力成為被人磋磨的機器人。
謝明燭不能說愛錢。
他連自己都不愛。
窮人都沒有資格談愛。
但他還是抱著漂亮小孩去了醫院。
頭一次來醫院,他甚至不會掛急診,渾身髒兮兮,被人當成乞丐。
他微薄和少年僅存的自尊心都沒有了。
可他還記得漂亮小孩說他要去舉報普濟。
他像隻狼狽的野狗,看著漂亮小孩被推進急救室。
很快,就有稱小孩家人的人趕來。
謝明燭沒跟他們見麵,他是狼狽的野狗,灰溜溜來、夾著尾巴走。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漂亮小孩,你欠我的520元拿什麼還?
奇跡般的遇見,經由歲月磨礪,讓謝明燭產生了很多想法。
比如。
如果再見到他,一定對他溫柔一點。
一定。
·
白桐不早不晚,早一分鍾他都會心疼。
答辯結束後,伊未寢給他發了展會流程,點出了幾個不錯的樣品。
還說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搞到手。
白桐跟著發笑,笑得有點呆。
他也想搞到手。
伊未寢說:「沒事兒,到時候分你一截。聽說我教授還想帶我那個草包學弟,被我嚴厲製止了。我在想咱兩要不見個麵?」
白桐說好。
臉上輕柔的笑意還沒有完全褪去。
謝明燭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笑容。
愣了一下。
區分白桐和謝付雪很簡單,也總是不容易認錯,隻有在白桐偽裝成謝付雪的時候,才會有謝付雪錯覺。
之前也說過。白桐這張臉跟謝付雪並不是完全相似,與其說像謝付雪,不如說更貼合謝明燭對漂亮小孩長大後五官的勾勒。
「來了?」謝明燭表情淡淡,神情中縈繞著淡淡憂傷。
白桐立刻換上一副專業微笑。
「路上挺累了吧?」
謝明燭將東西放上車:「還好,我抽根煙。」
白桐見狀,很懂事兒坐到副駕駛上,從他那角度能夠看到謝明燭長腿高月要,走路大腿筆直,跟模特似的。
謝明燭沒走遠,立在一遍,長腿微微重疊,重心往後,他在吸煙區點燃一根煙,眉宇間重重落下一道陰影。
好像是心事重重,又好像是很刻意。
白桐從車窗一側往另一麵看去。
謝明燭從煙霧裡抬起頭,寒星似的眼瞳幽深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