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第29章
元茂這段時日並沒有在宮裡見到白悅悅,長信宮的中官來傳旨召人入宮,偏生那段日子好巧不巧,白悅悅生病了。
春日裡冷暖變化快,前一日煦暖如夏,後一日就開始狂風大作。若是來不及增減衣物,就容易生病。白悅悅就是不小心染上了風寒。
照著宮規,身染有疾者,不可入宮。若隱瞞不報,一旦發現以重罪論處。
哪怕白遜再如何想要這個女兒給他門楣添光,也不得不讓她在家養病。
元茂當然知道她病了,他眯眼打量她,她今日作鵝黃的襦裙,手臂上搭著一條淺碧的披帛,越發顯得肌膚如雪。她臉頰紅撲撲的,口齒裡略帶些喘息,怕是一路跑過來的。
但是他望見她鮮紅的嘴唇染上了一層水量,眼神驀地沉了下來。
他看向她,溫柔輾轉的將方才的話語又重復了一遍,「方才去哪裡了?」
後麵站著的高冶忍不住向後退了好幾步,到這會,他多少能扌莫清楚天子的脾性。
天子雖然年少,但喜怒不形於色。越是暴怒的時候,反而越是平靜,甚至還有幾分和顏悅色。
換了旁人若是遲鈍一點的,還真分不出來。
但是他現在卻感受到了。
現在的天子像是抓住了妻子紅杏出牆的男人,高冶都懷疑下刻天子就要殺過去找那個膽大包天的男人了。
高冶忍不住往後躲,被那邊站著的白悅悅看見,「高郎君你躲什麼?」
蒼天!
高冶心裡狂叫,他記得自己平日裡沒有得罪過這位小娘子啊,為什麼要把他這個無辜之人也給拖下來!
這個念頭到一半,高冶又覺咂出什麼不對。現如今白家三娘和陛下還沒什麼關係呢。進宮的事更是八字都沒有一撇,陛下何必弄出一副抓奸的模樣來?
他心裡想著,又看了看左右,這塊地方幽靜,和前麵的鬧哄哄有鮮明的區別。
還真是個幽會的好地方。
高冶腦子裡無端冒出這麼個念頭。
他下刻就恨不得趕緊跑了。天子都還沒被戴綠頭巾呢,他怎麼老是想這個。敢給天子頭上加點翠色的女子,恐怕還沒出世吧!
元茂含笑瞥了一眼身後惶惶不安的高冶,「你這模樣,是去做什麼了?」
「去喝酒了。」白悅悅笑吟吟道,她半點覺察不出他的不對,她一手提著長及地麵的披帛,「我剛剛喝了春日的青梅酒,可好喝了!」
「酒?」元茂輕笑,「倒是沒有聞見酒味。」
「是有些年頭的酒了,」白悅悅道,「而且我就碰了兩口。」
她伸出指頭比了個二的手勢,她滿臉遺憾,眼底裡全都是笑,「隻是可惜,就那麼點兒。」
「是麼,」元茂看到她桃色的麵頰,「既然如此,那朕一起去看看?」
「事先說好,倘若沒有,朕會罰你。狠狠的罰你。」元茂道。
白悅悅臉上的笑瞬時拉下來,變得連高冶都有些驚訝。
「那可真不巧,沒了。」她臉上的笑容一收,「陛下也別等待會了,現在就罰吧。」
元茂唇角邊的笑容略有些減褪,他走近過來。
「你方才見了誰?」
「和我長姐一起見了高陽王,然後私下碰了點酒。酒是有了些年頭的老酒,不敢多喝,就碰了兩下。」
「是上了二十年的青梅酒。」她大大方方的攤開的袖子,「我身上還帶著點兒青梅香呢。」
洛陽權貴莫不用香,白家也是一樣。衣物所熏用的香料還會隨著四季氣候的轉變而變化。
她衣裙上都是熏的春日青梅香。
廣袖被她攤開,其上熏的青梅香鋪麵而來。
元茂頷首,「那你哪日送朕一些。」
「那可不行。」白悅悅沒有半點討他歡心的意思,她收了手臂,原本攤開的廣袖也垂下,「宮中有規矩,但凡宮外飲食不得入內。再說了,萬一陛下腸胃不好,喝出個好歹。小女可不敢擔責。」
高冶看白悅悅的眼神已經是看壯士了。
還沒見到有人能這麼和天子說話的。
「你當真——放肆。」
元茂笑容依舊,話語裡情緒不明。
「小女隻是說實話而已。」她仰首道,神情裡完全不見任何懼怕。
「陛下不是想問小女方才去過了哪裡,不如小女親自帶著陛下去看看?」
元茂頷首,白悅悅領著他往前頭走。
「今日是你們白家的大好日子,你為什麼不在前麵?」
他以宗室的身份進來,見到白遜全家上下那喜不自勝的模樣,但在白悅悅麵上,他看不到什麼欣喜若狂的樣子。
她臉上是笑的,但看得出來並不是為這樁事而高興。
「前麵有父兄就夠了。」她道,「我去湊什麼熱鬧。」
「你阿爺封了王,難道你不高興?」
白悅悅很是奇怪的暼他。
便宜爹對她來說就是個知道姓名長相的陌生人,他高升的好處又不知道能不能落到自己身上。她高興什麼?
「當然高興的。」她隨意挑了個笑容,對元茂盈盈一拜,「這都是陛下的恩典。」
元茂笑容淡了下來,接近全無。
白悅悅不去看他,也懶得去揣測他此刻心情如何。
走到一段路上,有個頎長的人影由遠而近走來。
元茂看清楚了笑道,「阿叔。」
長樂王從長廊的那一頭過來,猝不及防的見到元茂和白悅悅在一塊。
他的目光在白悅悅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低頭下來,「拜見陛下。」
長樂王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麼禮數周全。不留給旁人半點口實。
天子身邊親近的人,見到天子心情好有時候禮數懈怠,和平常少年人互相相處那樣嬉鬧,甚至在天子的月匈口來上一拳以示親近,也不是沒有。
但是長樂王就是保持著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天子想要表示親近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君臣的身份。
隻是偶爾需要他主事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幾□□為阿叔的做派。
「阿叔。」元茂微微側首,他點了點自己的麵頰,「阿叔這裡怎麼了?」
長樂王的麵頰上略有些輕微的紅腫,仔細看清楚了,是個小小的淺坑。像是被人咬出來的,估扌莫力道不是很大,到了現在已經隻有那麼一點點了。也是元茂眼
神好,換了旁人早已經略過了。
「啊,這個。」長樂王扌莫了扌莫臉,略有些局促,「是不小心被東西戳的。」
「戳的?」元茂笑了,「我記得阿叔弓馬嫻熟,又曾經在沙場上出生入死,身手罕有人能及,怎麼可能被戳了?」
「沒留神。」長樂王無奈的笑了笑,「莫名其妙被雀子啄了,說出來也真是讓陛下笑話了。」
「鳥?」
白悅悅差點沒一口噴出來,她滿臉激憤,瞧著長樂王臉上已經快要消失的痕跡。
「怎麼可能不會是?」長樂王含笑看她,「突然一下跳過來就是一口。把我也嚇著了。」
白悅悅張了張嘴,她側首見到元茂的眼神已經看了過來,她聽他道,「看來這隻雀子還很厲害,下回若是見到,必定要抓住。」
元茂說罷又是一笑,「看來這小東西還真是頑劣,真要抓到了,就關到籠子裡不放出來。」
「那倒也不必,玩鬧罷了。要說有壞心,怕也不見得。」
長樂王笑道。
元茂聽後笑而不語。
「陛下今日前來,可曾告知了上黨王。」
長樂王過來,插到元茂和白悅悅之間,白悅悅很有眼色向後退了好幾步給他騰出位置。
她拉開自己和元茂的距離,抬頭就高冶神情復雜的看她。
她沖高冶柔柔一笑,高冶頓時就和被雷劈過一樣,趕緊扭轉過頭,再不看她一眼了。
前麵長樂王聽說元茂這次過來還沒有告知白遜的時候,話語裡頗為不贊同。
「陛下親臨是他的榮耀,陛下應當讓他知道。」
「不必了,他無功無勞得以封王,已經夠紮眼的了。朕若再以天子儀仗駕臨,無異於將他架在火上烤。」
元茂的目光落在身後人身上,從長樂王過來,她麵上百無聊賴,半點歡喜也不見得。
對了,她就是這種性情。隻要她自己覺得不好,哪怕迫不得已嘴上應付,都遮掩不住敷衍。張揚又肆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高興的時候,麵上眼底全都是光。哪怕在人群裡,他一眼就分出她。
元茂看得出來,她並不為白遜封王而覺得高興,不但不覺得高興,可能還覺得有幾分無聊。
他感覺自己準備的一切瞬間落了個空。
「陛下。」到了前麵,陳留王彭城王幾個認出了他,紛紛圍過來。
長樂王見狀對白悅悅看了一眼,白悅悅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這個時候是離開的大好時機。
洛陽裡說不重規矩也不重規矩,她這樣的人家,對男女大防不看重。見外男不算什麼。但要說守規矩,那些簪纓百年的士族,對這個極其看重,雖然不至於女子們完全不見外男,但至少要隔著團扇或者竹簾。
她現在也拿出這個規矩來了,白悅悅端起手裡的團扇擋在麵前,挑著小道一路跑了。
元茂聽見她腳步聲回頭去看,就見著她以扇遮麵,一路飛快的逃離。
他下意識伸手,要去把他抓住。那邊幾個親王已經過來了。
「阿兄來了?」弟弟們阿兄陛下混雜叫著,一路圍上來將他周身都給包圍的死死的。
彭城王幾個弟弟被兄長自小嗬
護,除了朝堂那些必須的禮儀之外,其他時候就和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樣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