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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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一百年前沈卻寒看過為數不多的幾本俠義傳奇的套路來看,當一個身負絕藝的少年天才蒙冤受屈,九死一生地回到世間,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必然應當悲憤長嘯,肝膽俱焚,輕則吐血昏厥,重則走火入魔,再提刀出門手刃仇家——總之是怎麼瘋怎麼來,不瘋則不足以突出此人遭際之坎坷。

但很顯然沈卻寒並不是那塊料,一來他死得不明不白,醒得也糊裡糊塗,對於生死之間的恐怖其實沒什麼知覺;二來南風所受折磨比他這個苦主還重,有人替他錐心徹骨、為他流血流淚,這可比什麼巡天閣仇長胤要緊多了。

說起來他甚至都覺著荒唐,仙門怕他一個人壓倒同輩修士,於是千方百計地試圖除掉心腹大患,卻因此招惹了南風,誤打誤撞逼出了一位魔尊,這下可好,從此不光是一輩修士出不了頭,整個修真界都別想好過。

「這些年你一個人辛苦了。」沈卻寒心內無限柔情,近乎是耳鬢廝磨地哄他,「都是師兄不好,讓我們南風受這麼多委屈,師兄給你賠罪,以後再不走了……不哭了,好不好?」

南風其實沒哭,人痛到一定程度是流不出眼淚的,他隻用盡全力抱緊他,想著倘若自己能把這個人揉進骨血就好了,從此生生死死合而為一,再也不用遭受煎熬苦痛:「我怎麼會怪你?我就隻有你這麼一個……」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窮盡辭藻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那是比「師兄」這個身份更重要也更親近的角色,除了沈卻寒外無人可以勝任。

就像兩棵生在一起的樹,枝葉交錯,互相依偎,為彼此遮風擋雨,不光是枝乾連理,就連年輪裡都刻下了對方的印記。

沈卻寒麵上露出一點笑意,溫聲道:「我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

南風默不作聲地在心裡反駁。他師兄那樣光風霽月的的人,大概永遠也不會想到他心裡藏著多少瘋狂偏執的妄念。一百年足以令一個凡間王朝傾覆,也足以令一個人由癡而狂,修士也概莫能外。

沈卻寒又道:「進鬆花城時,你的手下們曾問我姓名,我化名沈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巽為東南風,」南風稍稍側過臉,鼻尖輕蹭過他的頸側一帶,有點像動物習性,低低地道:「是我愚鈍,沒看出師兄的暗示。」

「不是說這個。」沈卻寒一本正經地道,「你的身世,我一向不曾隱瞞過。那年仙魔大戰,我在戰場廢墟裡撿到了你——那時候你還沒我小腿高,像個泥地裡打滾的小狗,看見人提著劍也不知道跑。」

南風埋在他頸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可能是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一時看傻了。師兄呢,原本是打算要殺我嗎?」

「不是。我那時心裡想,魔族這邊是什麼習俗,孩子跑丟了是應該主動送回去,還是擱在原地等他家人回來找就行?」沈卻寒自嘲道,「再一轉念,才想起來,或許你的父母早就死在我們這些人手裡了。」

南風聽到這,終於直起身來,雙手按著他的肩,認真道:「師兄,我遇見你時年紀雖小,可也不是完全不記事——我生下來便沒有父親,母親早幾年便不知所蹤,靠與野獸爭食活著,跟你才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沈卻寒忍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笑道:「傻子,我現在知道,那會兒可不知道,是看你可憐巴巴的,怕留你一個人在那有個好歹,所以才起意要把你帶回門派。」

「掌門見我帶了個小崽回來,知道了你的身份,也沒多說什麼,隻問我打算給你取個什麼名字。」

「我琢磨了一路,就等他問這句話,便告訴他,今日入夏,熏風南來,所以我打算給你起名叫『沈巽』。」

「掌門後來委婉地告訴我,我年紀太輕,不管是當師父還是當爹都為時尚早,還是由他來收徒比較好,你雖不能姓沈,但名字可以由我,就叫南風。」

南風:「……」

雖然他真不是那個意思,但沈卻寒的確是手把手帶大了他,名義上是師兄,實則如父如師,旁人誰也沒得過他這麼多心血,這一點無可辯駁。

「從把你帶回門派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想過要撂開手。你我之間縱然沒有血脈親緣,一百二十多年的因果也足夠牽連了,不論你是南風,是繁塵,是九雲弟子還是魔尊,我在一天,就不會不管你。

「你修了魔族功法也好,殺了仇長胤也罷,不必因此自苦,更不必覺得矮了誰一頭——誰要找你替天行道、報仇雪恨,須先問過師兄手中劍同不同意。」

咚、咚、咚……

南風愣了好久,才發覺耳邊回盪的竟是自己的心跳聲。他就像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心髒還會跳似的,似驚似怔地抬手按了一下月匈口,又不自覺地抬頭,看向那輕描淡寫就攪和的人不得安寧的元凶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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