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晉江正版2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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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外跪了一地的家仆,連荀川都怔忡住了,王爺似乎在瞧什麼,他沉默的時候臉色一向不會好看。

荀川跟他十餘年,還從來不曾見過他有過片刻失神,正想著如何提醒一下,一陣冷風陡然穿堂而過,連荀川這種經歷過北疆嚴寒的大將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謝危樓感受不到寒意,甚至在看到那枚發簪時,身上還翻湧起無人察覺的熱。

那發簪……竟與他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謝危樓盯著那枚金蟬看了許久,直到餘光瞥見那金蟬的主人削肩似乎輕輕瑟縮了一下,才靜靜收回視線,神色如常道:「都起來吧。」

耳邊風聲呼嘯,那道低沉冷冽的嗓音被裹挾在風中,再緩緩流淌入耳。

明明很輕,不帶任何情緒,卻如金石在她心尖砸出了一道傷口。

這聲音……與數月前那個預知夢裡的音色有些不同,但同樣極沉極冷,倒是更像昨日夢中那個對她說出「苦海回身」的嗓音。

隻可惜那夢太過零碎,想要拚湊起來實在艱難,已經很難準確地將那道聲音與鎮北王這短短一句拿出來比對。

冷風將人的腦子吹得清醒了些,沈嫣忽然反應過來,她是瘋了還是魔怔了,難道夢中那聲出自鎮北王?怎麼會。

隻是有幾分相像罷了。

謝斐等了半日,此刻雙腿都有些顫,自己起身後,立刻將身邊的沈嫣扶起,低聲在她耳邊提醒道:「一會與我一起向父王敬茶,你什麼都不用說,照著我做就行。」

沈嫣長長緩了口氣,勉強壓製住心口隱痛,朝他點了點頭。

這一幕落在堂前太師椅上端坐的謝危樓眼中,荀川納罕地發現,他們王爺那麼喜怒難辨的一個人,眸色竟一沉再沉。

謝斐渾然不覺這些細微的眼神變化,踏進門後立刻傳喚下人遞上早已備好的茶水,攜沈嫣規規矩矩地跪在謝危樓麵前。

「父王出征在外十年,軍務繁忙,連孩兒成婚當日也未曾出席,今日兒子便與沈氏敬您一杯茶權當彌補,孩兒叩謝父王成全。」

抬起頭,謝斐才真正開始注視自己這個威震天下的父親。

對父王的印象還在十年前,記憶中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與眼前之人重合,他才發現,拋開這威嚴壓迫的上位者氣場,父王其實還是個極度俊美的男人,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周身氣質沉如高天冷月,加之這沙場武將才有的寬肩闊背與高大體格,竟是比京中那些徒有外表的公子哥更勝百倍。

隻是這麼多年,除了成親那一回與北疆有過書信往來,其他時候他與父親幾乎沒有任何交流,每逢年節他也時常書信問候,卻得不到任何回音,讓他險些以為父王已經忘記了他這個兒子。

可轉念一想,父王是他一個人的父親,更是天下黎民蒼生的鎮北王,先有國,其次才有家,他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享受他父王的蔭庇,擁有整個大昭最尊貴的身份和頗豐的資源,在這繁華富貴的上京城橫行無忌,本已無顏麵對父王,怎還敢有所怨懟。

謝危樓接過謝斐的茶,卻未喝,擱到手邊的紫檀木桌案上。

沈嫣定了定心神,隨即接過丫鬟手裡的茶,安靜卻恭謹地朝謝危樓奉上。

謝斐立刻在一旁道:「沈氏口不能言,還請父王見諒。」

纖弱的女子並不比謝斐那般身長手長,謝危樓微微俯身,接過那盞茶,指尖無意中掃過女子清瘦白淨的手指,忽然想起夢中無數次出現的那雙瘦白柔荑,喉嚨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下。

餘光從那截瑩白纖細的腕子撤離,他撇開茶麵浮沫抿了一口。

略一抬眼,注意到這沈氏格外纖弱,麵色竟也如此蒼白,難不成在廳堂外站一會,竟將她凍成這樣?

「沈氏身子不好?可要請個大夫瞧一瞧?」謝危樓放下手中的茶盞,眉心蹙了幾分。

謝斐轉頭看她,這才發現她麵上沒有半點血色,額間甚至還沁出了一層薄汗。

「怎麼了,阿嫣?」他今日注意力一直在父王身上,竟未覺身側人的異常。

沈嫣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從鎮北王進門開始,腦海中就一直混混沌沌,像是有什麼東西漲潮般地瘋狂湧入,卻又難以捕捉。

可能就像重陽宴上孟昭儀說的那樣,是緊張吧,緊張到……她才發覺自進門開始,一直都還是謙恭的狀態,都未敢抬頭與他對視。

沈嫣暗暗籲了口氣,這才緩緩抬起眼眸,對上太師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身形與夢中所見的鎮北王大抵相似,但這張臉還是陌生的,棱角分明,淵亭山立,典型的武將風範,是與謝斐截然不同的一種俊美。

男人亦凝視著她,那雙眼不能細看,仿佛暴雨中的冷夜,又讓沈嫣想到夢中身死的那一日。

她腦海空白了一瞬,雙手微動,不知該如何比劃。

謝危樓似乎看出她的局促,繼續道:「本王能看懂手語,往後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這些年他南征北戰,到過的城池村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語言不通和未開化之地比比皆是,聽不懂方言時隻能看手語,慢慢也就熟悉了。

沈嫣隨即彎了彎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抬手比劃道:「兒媳無妨,多謝父王關心。」

謝危樓淡淡嗯了聲,從袖中取出一塊鏤雕螭龍紋白玉佩遞給她,「你與謝斐成親,我那時在關外未能趕回,這枚玉佩就當遲來的見麵禮吧。」

沈嫣看著那白玉上的紋飾,當即驚愕得不敢去接。

謝斐更是詫異得睜大了雙眼,他雖然十年未見父王,卻也知道這玉佩是太宗皇帝所賜,貴重尚且不提,父王將這玉佩送給她,不僅是承認了這個兒媳,且她日後不論身在何處,隻要有這一枚玉佩傍身,整個大昭都不會有人敢為難她。

見玉佩,如見鎮北王。

謝危樓見她遲遲不敢收,麵上也未見不耐之色,「給你就收著,忠定公早年與我有些交情,你如今又是我鎮北王府的人,往後你與武定侯府有任何難處,本王都不會坐視不理。」

他已經盡量放輕了聲音,但那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仍舊暗藏冷冽的鋒芒,沈嫣哪裡還敢推辭,抬手將那枚玉佩接過來,朝謝危樓俯身跪謝。

沈嫣手中握著那枚沉甸甸的玉佩,上麵還有殘留的溫度,比她的手暖。

此前她從未奢望過有什麼見麵禮,更不用說鎮北王竟然將如此貴重之物就這般給了她,若按照他說的,有任何的難處都可以來找他,他自會替他做主,那麼倘若是和離呢?

恐怕這玉佩在她手裡尚未焐熱就要還回去了。

見麵禮送出去,謝危樓便道:「起來吧。」

謝斐起身時,也順手將沈嫣扶起來。

謝危樓飲了口茶,眸光淡淡抬起,掃了一眼謝斐:「聽聞我不在京中這十年,你荒廢了好些功課,可有此事?」

謝斐悚然一驚,沒想到父親這麼快就開始跟他算賬了,趕忙上前俯身回話:「孩兒自知無言麵對父王,這些日子已經在好好用功了,但憑父王考校。」

謝危樓對整個京中的動向都了然於心,又豈會不知他這兒子在京中何等紈絝。

他在外十年,明麵上守疆禦敵,實則是先帝將他遠離政治中心的手段,十年之間,朝堂上下風起雲湧,當日的小皇帝如今羽翼漸豐,慢慢培養出了屬於自己的勢力,內閣、六部換了一批人當家,京軍三大營中昔年他的舊部有不少都被排擠在外。

遠的不說,便是今日,竟有人暗中散播謠言,稱他擁兵自重,欲以皇帝車馬儀製入京,倘若不是及時遏製,裡裡外外不知多少詬病,後果遠不是君臣離心那樣簡單。

這種情況,還指望誰能好好培養他這個留守京中的鎮北王世子呢,沒有完全養廢都是好的。

當然,五軍都督府和神機營中仍有他的心腹,他為皇帝效忠,卻也不會任人宰割。

謝危樓放下手中的茶,眸中閃過一絲冷色,「考校就不必了,方才我在乾清宮外遇上了幾位內閣大學士,大抵知曉你的底子,你若真想要用功,從頭來過也不算晚。」

語中雖無責怪之意,可謝斐仍舊聽得一陣膽寒,不知那些老古板將他說成什麼樣子,麵上露出羞赧之色:「父王教訓得是。」

北疆戰局已定,父王此次恐怕會在京城長居,謝斐原就想著在他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收斂一些,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從前欠缺的功課補回來。

其實他並非厭學,也不是偏要和國子監的先生們唱反調,隻是心完全定不下來,外麵的誘惑太多,他又輕狂恣肆了這麼多年,想讓他完全不碰那些難如登天。父王回京,對他來說其實是好事。

謝危樓指尖無意地扣著案麵,思忖片刻,淡淡道:「我這次回京,陛下有意封為太傅,往後京郊大營我不會常去,衛指揮使統領韓陽曾是我麾下得力乾將,你收拾一下,稍後隨我去見他。」

「稍……稍後?」

謝斐還未從父王出任太傅一職的消息中回神,那可是帝師!可他語氣平靜得不像即將位列三公,仿佛吃飯喝水一般稀鬆平常,而後麵這一句直接令謝斐瞠目結舌。

稍後就要出發?

收拾一下又是何意,難道要去幾日?!

謝危樓抬眸:「有何不妥?」

謝斐喉嚨噎住,遲疑著笑了下,腦海中略一斟酌,繼而規規矩矩地斂袖道:「並非不願,隻是孩兒本想著年關將至,又與父王久別十年,想與父王小聚幾日,共享天倫,不過既然父王有意帶我進衛所歷練,孩兒當然是求之不得!」

「本王既已回京,往後何愁不能小聚?」謝危樓眸光淡漠,不輕不重地道,「今日就讓韓陽帶你熟悉衛所,此後與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練兵同耕作,十日在衛所練武,其後五日留在國子監習文,這期間我會隨時考校你的功課,可有異議?」

謝斐腦海中幾乎是懵怔的狀態,父王在外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短短數言下來,已將他今後的功課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也並非不願,隻是這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難不成從此刻開始,他就要拋棄眾星捧月的身份地位,遠離繁華溫柔富貴鄉,要去與軍中那些粗人扌莫爬滾打,朝夕相對?

且父王與他十年未見,難道半點父子關懷都無?連一頓家宴的功夫也耽擱不得?他原本還想著,今年春節府上定要熱鬧喜慶些才好。

謝斐錯愕這片刻,腦海中跳出無數的疑問,眼光不由得看向沈嫣,她也同樣詫異,手裡緊緊握著那塊玉,嫣紅的唇瓣微張,神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恐怕是即將要與他分離,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謝危樓看出他的心思,斂眸道:「本王當年亦是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且你今歲已及弱冠,曠廢這十年,本王可不予計較,往後不說俾夜作晝地補回,至少要比同輩更加砥礪磨礱才是。」

他說話時眉眼淡然,語調卻微沉,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謝斐聽到這裡又不禁赧顏,「父王的教誨,孩兒必當銘記在心。」

大昭的世家貴族子弟,科舉入仕的往往是極少數,肯不依賴祖上蔭庇、靠自己掙的軍功拜將封侯的更是寥寥無幾,謝斐雖然紈絝,但也不願成為盛國公府李二郎之流,有此機會可以歷練,還能得堂堂帝師耳提麵命,旁人求都求不來。

思及此,心中曾有過的那些建功立業的豪情也層層疊疊地翻湧上來。

謝斐素日衣食住行都是玉嬤嬤打理,今日趁此機會重回歸燕堂,幫著兩個丫鬟一同收拾衣物。

「鬆音,到箱籠內將那張貂皮褥子取來!桂枝,手爐腳爐各取兩個來!還有,跌打損傷的金瘡藥多拿一些來!芽香,再拿兩套冬衣!」

謝斐看到屋裡人忙前忙後,翻箱倒櫃,忍不住道:「我是去歷練,不是去享福,軍中與普通將士同吃同住,用不著這些東西。」

玉嬤嬤卻皺緊了眉頭,一麵疊衣一麵壓低聲道:「話是這麼說,難不成軍中那些千戶百戶真敢使喚世子爺不成?」

這倒是真的,父王雖然對他嚴格要求,可底下的將士又安敢與他同起同坐?不過就算他們鞍前馬後地供著他,謝斐也未必會接受,既然邁出這一步,總不能教人看輕,更不能給他父王丟臉。

玉嬤嬤卻暗自埋怨,父子十年未見,連頓飯還未一起用,竟是急得片刻都耽擱不得,就要將世子送到衛所去,這年還過不過得成了!軍營那種地方,這時節天寒地凍的,可不得生生磋磨出一層皮下來!

再者說,夫人三年無所出,往後世子大半時間又都在軍營,小主子還不知何時才有個影兒,鎮北王難道就不急?

餘光覷見夫人事不關己地坐在那,玉嬤嬤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隻是方才來時聽說鎮北王竟將太宗皇帝賜的玉佩送給她做見麵禮,好似十分滿意這個啞巴兒媳,心中那股氣隻能生生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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