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晉江正版2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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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越收拾越多,到最後竟整理出八個沉甸甸的紅木箱籠,謝斐看到底下人一箱一箱往外抬時,一口氣險些堵在月匈口出不來。

「嬤嬤,都說了有些東西用不著,你這樣讓旁人怎麼瞧我?」

果不其然,謝危樓在看到這些箱子時,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府門外備了馬,你若能將這些都帶走,本王無話可說。」

說罷冷冷瞥了眼玉嬤嬤,便沒再說什麼,負手出了院門。

謝斐籲了口氣,叫一旁的桂枝把箱內的幾件冬衣並幾個裝金瘡藥的瓷瓶取出來,其餘一樣不帶。

玉嬤嬤也不好再說什麼,方才被那雙肅冷雙眸直看得背脊發涼,隻覺得此刻骨縫裡都浸滿了寒意。

望著謝斐提著包袱出府的背影,玉嬤嬤心裡感慨萬千。

這些年她看著謝斐長大,用在他身上的精力遠比那個做人父親的多出百倍不止,從前世子尚小之時,有些事情她還能做做主,後來府裡多了一位主母,世子就不再聽她的話了,現如今鎮北王回京,她竟是連時常見一見孩子的機會都不再有了。

謝斐將包袱係在馬背上,回頭望見跟著他出府的沈嫣。

方才她在內屋坐了一會,心痛之感緩緩消退,原本蒼白的麵色也慢慢恢復過來。

院外寒風瑟瑟,謝斐就見她在外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裡頭是一身素白繡淺紫藤蘿紋的錦裙,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淺金色的陽光帶著絲絲寒意落在她清瘦的肩膀,大氅細軟的絨毛在風中搖曳生光,宛若藤架下錯落有致的紫白花朵,有種弱不禁風的美。

她就這麼一直這麼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連句道別的話也說不了,隻是目送他的那雙杏眸依舊清澈透亮,宛如泉水裡洗過的黑曜石,流溢著細碎的光芒。

這麼眼巴巴的樣子,讓人遲遲不忍收回目光。

謝斐牽起一側唇角,笑意暈染開來,回身來低聲對她說:「此去十日,至少在除夕前還能趕回來,乖乖在家裡等我。」

沈嫣淺淺的笑意在眼尾劃開,慢慢彎起唇,朝他點點頭。

謝斐不放心,又多補了句:「萬事還有父王在,遇上什麼難事,便去求他給你做主,隻是……當心著些,莫要惹他不快。」

這麼說其實也是在旁敲側擊地提醒她,年前能不回武安侯府便不回,父王才歸京,沈嫣連他的脾氣還未扌莫清,這時候還是安分些好。

沈嫣雙目湛湛清明,柔軟的唇瓣動了動,無聲地對他吐出一個字:「好。」

話落之時,謝危樓不動聲色地夾緊馬腹,低喝一聲,隨即策馬揚鞭出了巷口,一隊披甲衛兵整齊地跟在後麵。

謝斐見狀,匆匆忙忙落了句「走了」,當即翻身上馬追上去。

屋內燃著暖爐,沈嫣解下大氅,抱著暖手爐在榻上坐了一會。

雲苓給她倒了杯茶端上來,熱騰騰的茶湯滾過喉嚨,冰冷僵硬的四肢總算回溫。

鬆音往窗外探了探,見玉嬤嬤走了,這才回過身來笑著說:「玉嬤嬤在咱們跟前倒是橫,見了鎮北王還不是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可不,」雲苓低聲道,「這才回來一日,就把世子爺趕到軍營去了,連個喘息的功夫都不給,世子爺金尊玉貴,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兩個丫鬟都是自小伺候在身邊的,關起門來說話也不忌憚。

鬆音道:「王爺性子是冷,光是站在那一句話不說,滿院子的人腿肚子都泛軟,我瞧著就連淩安和隋安他們兩個,在王爺麵前也是頭都不敢抬的。隻是沒想到,」說著看向自家姑娘恬靜的麵容,「王爺對姑娘還是很好的,有那枚玉佩在,往後誰還敢欺咱們姑娘?」

此話一出,倒讓雲苓想起那日在富春茶莊外,就連柳依依那等低賤的外婦也敢取笑自家姑娘的缺陷,旁人暗地裡更不知議論成什麼樣了。

好在王爺回京,不管是憑著忠定公沈三爺的麵子還是兒媳的身份,日後姑娘都多了一層強大的庇護。

沈嫣沉默地思忖一會,謝斐此去須得十日才能回府,再往後,歲末年初,大大小小的宮宴接踵而至,一想到到時還要違背本心與他虛與委蛇,她就累得慌。

這十日,對她來說是最快,也是最適合的時機。

她靠在引枕上緩緩閉上眼睛,鴉羽般的眼睫垂下來,在眼下描了一圈淡淡的光影。

三年過往在腦海中一幕幕回放,拜堂成親時她一身鳳冠霞帔,無人知曉,她掩在那描金繪彩的合歡扇之下,心中有多麼的緊張和歡喜,街邊的響炮何等震耳,禮官的唱詞何等動聽,那時她想著,與她此生同心同結的,是全京城女子的春閨夢裡人啊。

到後來,那堪芳意盡,夜夜沒寒潮,她曾歡喜過的矜貴風流反倒成了奪她命的刀,從前有多期許,如今就有多失望,可怎麼說呢,他們本就始於一個醉酒後的賭約,他從未捧出一顆真心相待,這段婚姻從頭到尾不過是她一個人的癡心錯付罷了。

下了榻,她慢慢走到書案前,親自鋪紙磨墨。

悲與喜,愛或憎,終於到了斷的時候,過往種種凝成和離書上短短一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沈嫣握緊手中的紫毫,深深地吸了口氣。

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出這一步,白紙黑字,落筆成文,便不再是小打小鬧那樣簡單了。

她再次閉上雙眼,再緩緩睜開,目光凝於落款處,唇角微鬆,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雲苓見她在書案前寫字,倒了杯茶端過來,「姑娘還在寫女書嗎?」

女書是沈家姑奶奶沈漵和離後一直在做的事情,此前沈漵前夫殷瓊南在湖南永州任過三年地方官,那處偏僻異常,民風都未完全開化,沈漵便在當地主動司職女子教娛。

女書從漢朝流傳至今,千餘年來光靠長輩傳給小輩、婦人傳給女兒,到如今僅有幾位老嫗通曉這一門女子獨有的語言,沈漵過去之後,日日輾轉於那幾名老嫗和年輕女子之間,一點點地教會她們書寫和唱讀,慢慢地,女書才在那南嶺山脈窮鄉僻地重新找回了生機。

後來丈夫回京任職,沈漵也沒有放棄女書的傳承,因女書僅流傳當地女子之間,外形奇特難認,竟被那殷瓊南的母親汙蔑與人有私,以此書信與永州男子暗通款曲,沈漵一氣之下與殷瓊南和離,此後天高地廣,無拘無束,索性常住湘南,一年才回京一次。

沈嫣沒什麼能夠幫到姑姑的,無事時便抄寫女書,或將文字繡在扇麵和絹帕上,待到年底沈漵回京再交給她。

是以雲苓看到沈嫣在書案前待了許久,以為她又在替姑奶奶抄書,直到目光無意間掃過開化紙上一排娟秀的簪花小楷,看到那醒目的「和離書」三字,登時瞪大了雙眼,笑意直接僵在嘴角。

「姑娘,這是……」

沈嫣輕鬆地吐了口氣,不禁莞爾,眸光溫和卻堅定。

是啊,和離書。

走到這一步,已經不必再隱瞞什麼。

雲苓在和離書落款處看到自家姑娘白紙黑字簽下的姓名,怔愣了許久都未回過神,「姑娘要與世子爺和離?」

沈嫣輕垂眼瞼,點了點頭,明黃燭火之下的雪肌柔白細膩,清麗絕塵的容色隱在明昧的燈火裡,透出幾分溫婉和煦的美麗。

她移開鎮尺,將和離書從一遝紙張中拿起來,靜靜等待著墨跡乾涸,仿佛似水流年也在這濃稠鮮亮的墨色裡慢慢流逝。

雲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依舊錯愕不已,但細細想來,這數月以來,姑娘的狀態果真不大對。

從前最是溫軟順從之人,卻鐵了心回娘家陪老太太,將世子爺一晾就是十幾日,還說過往後再也不要世子爺送來的東西,細想近日以來,世子爺送來的那些玩意無一例外地都被姑娘鎖進箱底,多瞧一眼都沒有。

可今日世子出門之前,姑娘還親自到府門前送他,難道都是山雨欲來時的假象?

雲苓不禁喃喃:「姑娘早已經動了和離的心思,隻是在等王爺回京?」

沈嫣頷首,沉吟片刻,朝她打了個手勢:「今日天色已晚就算了,明日你到離北堂打聽打聽公爹何時在府上,我尋個恰當的時機過去便是。」

雲苓心緒未定,遲疑了一會道:「姑娘當真已經下定決心了麼?和離不是兩個人的事,涉及鎮北王府和武定侯府兩家,先不說世子爺肯不肯,老夫人那頭能接受得了麼?且這麼大的事,一旦傳出去,不到半日便是滿城皆知,姑娘可都想好了?」

沈嫣慢慢地攥緊了手掌,所有的一切,她每日都在腦海中反復斟酌,鎮北王府如今有公爹做主,祖母那邊她自信能夠安撫好,至於其他,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往後的日子再差,總也不會差過如今。

雲苓見姑娘去意已決,便不再多問,這些年姑娘的境遇誰能比她更清楚?她是姑娘的人,往後姑娘在哪,她便在哪。

謝危樓公務繁忙,剛回來這幾日都是夜半才能回府,休息兩個時辰,又是朝堂點卯,沈嫣連公爹的麵都未見到。

不過她也不急,再腳不沾地的人也有歇下來的時候,這幾日她仍舊按部就班地打理王府內務,尤其年關將至,府上一乾仆婦丫鬟小廝的月錢要發放,年底多出的盈利要賞,大量的年貨要備下,又逢公爹回京,庫房大量的進進出出皆需細細登記在冊,容不得一點馬虎。

萬事照規矩打理得當,往後府中再娶主母,說起舊日她執掌中饋這幾年,得一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不算給她武定侯府丟麵了。

小年這日,沈嫣在府上主持完祭灶,照例將祭祀的餃子和灶糖分發下去,底下人都歡喜得很,連離北堂的丫鬟婆子也得了賞。

倒是應景得很,民間常道「送行餃子接風麵」,過了年,她便再也不是鎮北王府的主母了。

天兒冷,沈嫣早早用過晚膳,抓了把麻糖坐在爐邊,一邊烤火一邊吃。

才吃了兩顆糖,雲苓匆匆從外麵跑進門,「姑娘,王爺回府了!」

沈嫣抬起頭,雙眸微微一亮,雲苓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冷氣:「方才奴婢刻意多問了季管事兩句,說今日小年,晚間說不準還要下雪,勤政殿的諸位大人便都早些回府去了,王爺就回來了,姑娘現在過去嗎?」

說話的功夫,沈嫣已經從榻上起身,到案上的匣子內取出早已寫好的和離書,出門之前想到什麼,垂眸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腳步微微一頓,又同雲苓比劃道:「先梳洗一番吧。」

白日主持祭灶,一整日下來,再得體的人都會顯出幾分疲憊。

麵見公爹到底是要緊事,總不能就這麼去。

雲苓扶著她到梳妝鏡前坐下,重梳發髻,又取出壓箱底的頭麵首飾對著妝鏡反復比較,畢竟是和離,總不能穿紅戴綠、用那些喜慶的顏色。

選到最後,挑了一隻鑲寶石的王母駕鸞金挑心簪於發髻之上,除此之外,便隻用那枚寓意美好的金蟬簪點綴,不顯得過於華麗,但也得端莊得體。

淺杏色金線繡梨紋的襖子配月白織金下裙,外披雪色狐裘大氅,整個人便成了大雪將至前最清淩雅致的一道風景。

離北堂。

謝危樓卸下一身玄色大氅交給身邊的季平,徑直往內。

季平麵上笑意盈盈,一麵跟著一麵道:「今日小年,夫……少夫人給各院都送了餃子,王爺可要用一些?」

謝危樓想起最後一次見她,還是幾日前給謝斐送行之時,這幾日政務繁忙,沒顧得上府裡,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也將偌大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倒是個行事周到的。」

「可不是,」季平雖不在歸燕堂管事,但對這位夫人卻是敬服,「府上的事情世子爺甚少過問,夫……少夫人雖年輕,卻也是分派得宜,有條不紊。」

謝危樓麵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既叫慣了夫人,往後就莫改口了。」

季平與府上眾人一樣,叫了整整三年的夫人,一時間還改不過來,不過既然王爺這麼說,府上一時半會又不會有王妃,那麼叫夫人也無妨了。

又將夫人這幾年的功勞挑了幾件說,謝危樓麵上竟也難得浮現出三分笑意。

見荀川從外頭進來,謝危樓給季平使了個眼色,後者就躬身下去了。

「查到了?」

謝危樓端起案上的雲山藍釉色茶盞,垂眸端詳了一會,他這個人對茶具沒有太大的講究,關外苦寒之地,沒有閒情計較人間微末,能讓他注意到的茶盞,這算頭一件。

荀川走上前,拱手道:「屬下私下問了好些人,才知夫人發上的那隻金簪乃是忠定公夫人的遺物,此前夫人回武定侯府時取回來的。再往前,恐怕就無處可考了。」

忠定公夫人?

謝危樓眉心微蹙,未及細想,荀川又道:「還有一樣……那金蟬,據說是夫人周歲禮上抓周的物件兒。」

這倒不算什麼蹊蹺事,不過既然問到了,荀川也就順口一提,卻沒想到燈下的男人聞言,神色愈發的晦暗難辨。

良久,外頭郭嘯的敲門聲傳來,「王爺,夫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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