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幫忙送一個件(1 / 2)
我真正跟吳青春搭話,是在替吳國收拾完他的爛攤子之後。
盡管這之前吳青春多次投以奇怪的眼神給我——似乎亟待確認什麼,吳國則全程都忘了我的存在。
於是我在吳青春眼裡成為一個奇怪的存在。
我記得我花了足有半個多小時,才勉強把那件貨派送成功,最後還被那女的當麵用她那套倫理道德教訓一番——
那女的盛氣淩人,卻滿嘴的仁義道德,因此以至我恍惚以為聖母瑪利亞轉世了。
我一回到店子裡,吳青春就直呼我的大名,像老朋友一樣的。
跟吳國本人一樣,不,還比吳國本人更隨和。
在我看來,她幾乎沒有任何防備,我是說她以為我是上門來『討債』的。
她不停地活動她那瘦削的月要支,像是在隨時隨地鍛煉減肥,還有,她瞅我時的憐愛似的眼神,像大人瞅小孩一樣,等等諸如此類。
當然,這在陌生人眼裡看起來很『不客氣不禮貌』的舉止,其中顯然存有蹊蹺——
吳國一時心熱,想起似地跟吳青春報告我的來歷,或是因信口應承下的上門服務,酬勞我之故,或是其他什麼。
總之,不管怎樣,起碼我是這樣想來著。
「那女的沒有為難你什麼吧?」吳青春關心地問我,同時雙手叉月要,懶洋洋的,依舊在做扭月要運動。
「噢,」我瞅了瞅吳國,老實說,「沒為難什麼,隻是強調了些快遞員的態度問題,態度端正啦,禮貌待人啦等。
還說要再這樣那樣,她還會投訴,若再投訴,就不撤訴了;當然最後還要求穿工作服來著,我碰巧沒穿。」
「真是可笑!」吳國倒插一句,說著很不屑地咧了咧嘴,便忙去了。
「有本事別發韻美快遞呀!別網購呀!別逛」吳青春沖我那話恨恨地說了兩句,顯然是激動了。
接著才很客氣地說勞駕我了。
「哪裡哪裡!」我客氣道,想象著這話是吳國說的。
「你挺能乾的?」她說。
「哪裡哪裡隻是舉手之勞。」
「你是大學生?」
「很普通的大學畢業的。」
「你會修電腦?」
「隻會重裝係統」
「修電腦很賺錢吧?」
「唉!賺的不多,勉強」
「噢!」
我把簽字底單拿給吳國的女員工小肖,沒再說什麼。
少頃,她接著又問我,「之前沒乾過快遞吧?」
「沒有。」我說。
「那你現在準備好了沒?」
「準備什麼?」
「哦,我是說你要做快遞,貨車什麼的準備了沒?」
「那沒有,一樣也沒準備。」
「哦」她略顯疲態,仿佛沉思什麼。
於是這時我疑心她有什麼忙要幫我,至少會根據她做快遞多年的經驗,推薦一個什麼樣的貨車給我。
然而實際上並沒有。
吳青春忙著整理一會兒貨,隨即又想起似地搬出新的話題,「你沒給宣惜金什麼加盟費吧?」
她對此表現出十分關心的樣子,仿佛這其中隱藏了一段什麼難言之隱。
「給了四萬五。」我說。
「押金呢?」
「三萬。」
「還有,房租呢?多少?怎麼交的?」
「房租是六萬五,一次性交的。」
「噢」
「你呢?」我瞬間產生好奇,並感到一陣不安。
她則一副放心了一些什麼似的欣慰表情。
「我的跟你的不一樣。」
「多少?」
「我沒有什麼加盟費,」她慢吞吞地說,「押金是三萬,這跟你的一樣,但我的房租隻有三萬多點,還分季度交的。」
「噢」
「是這樣的。」吳青春微微點頭,同時若有所思地打量我。
於是,這時我幾乎忘掉我們初次見麵,而她『忘了』自我介紹。
「這店子小的簡直沒法做快遞。」吳青春隨後說道,若有所指。
「是有點小了。」我應承道。隨即腳下像踩空一般無力。
「其實,」吳青春笑著解釋,「去年我就想換店子了,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小的店子沒閒的,大的店子又太貴。
唉,就像找對象,緣分沒到」
我應付點頭,靜等她發表意見——關於加盟費的,押金的,抑或房租的。
俄爾功夫,吳青春終於爆發似的一吐而快,仿佛在此之前出於某種謹慎而流於沉默。
「天呢!」她煞有介事地說,「宣不拔當初收我三萬多的房租我都嫌貴了,沒想到,他竟能收你六萬五,我的媽呀!真是在搶錢!」
「呃」我茫然笑道,「之前不知道的,要知道的話——」
實際上我並未說下去,這多少跟我保守的性格有關,即一旦因某事動了感情,每每即將一吐而快時,竟會出乎意外地卡頓失語。
但不管怎樣,因此我們很快就變得熟知起來。
也正因此故,我竟還因吳青春知道我的『不幸』而感到自豪,當然吳青春本人也表現出了她憐世般的同情和慈善的心。
她急於報恩似地安慰我,「建議你接手做的時候換個大的店子,自己跟學校簽合同,自己交租,與宣不拔撇開關係。」
我欣然點頭,覺得是不錯的建議。
當然她這建議也點通了我關於店子的租賃關係,沒錯,一開始我還真以為店子跟快遞是綁定一起的,都歸屬快遞公司掌管。
吳青春繼續說,「據我所知,宣不拔每年光店子租金淨賺我一萬多,沒想到,到了你這裡,竟然一下翻了好幾倍!嗬!真他媽的牛啊!」
吳青春說最後一句話時把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是在手拿鞭子狠狠地抽打,一邊嘴裡熱情地喊著響亮的口號。
「跟我簽合同時就看出來了。」我激動,補充一句。
「那兩口子都一路貨色,」吳國背對我總結似地說「心狠,腹黑,手辣,眼睛裡隻有金錢!」
「店子太窄了,」吳青春很隨意地回到主題,「不過,我建議你到時候沿樓梯擺貨,當然我是說大貨可以靠樓梯擺,還有貨架底下,小貨直接上架。
如果遇到特殊時期,你也可以適當靠著門外的牆擺,盡管距離食堂很近。」
「哦。」
「當然,你也可以擺到距離食堂門一米處,」吳青春接著說,一邊整理亂單子,一邊勤快地用手指給我看:
「就那扇門,你隻要不擺門口都行。」顯然,她最後是開玩笑的,她自己也笑了。
吳青春繼續說,「當然最好也不要靠那扇門去擺,擺不了幾個,而且那樣做也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給人感覺是在刻意利用人家地盤。
若想擺的多,最好摞高一些,充分利用空間
盡管你平時注意的很多,但食堂裡的工作人員還會說你閒話的,總會有一些人嘴不牢。」
吳青春的話總使我一驚一乍的,因此我無由然暗自忖度:
為避免總部罰款,為應付客戶投訴都已經著實叫人很頭痛了。
而現在擺個貨竟也要麵臨像一道難關、一個復雜命題一樣的挑戰,既要研究擺貨技巧,又要琢磨人心,唉
我點點頭,未置可否。
「你想想看,食堂本是吃飯的地兒,又不是垃圾場,不是倉庫,本來乾乾淨淨的,你擺上你那髒兮兮的貨,再叫學生移來動去,搞得塵土飛揚的,你叫那裡麵吃飯的人怎麼想。」
吳青春客觀解釋著,一邊把整好的一遝麵單用皮筋紮好,轉手塞進櫃子裡。
那櫃子裡滿是紮好的麵單,一摞一摞,像山一樣堆疊起來,每遝上都在背麵用大頭筆標注了對應日期,如此這般,每一遝看起來都有據可循。
盡管快遞店子小了——相對與日俱增的貨量來說,但吳青春最後又建議我留下來,因為她說她乾快遞已有五六個年頭了。
就是說她已在這裡積攢了五六年的人氣,口碑自然也不會很壞,大多學生老師,以及周圍的上班族幾乎都知道學生食堂那裡有家韻美快遞。
當然無需說,學生食堂門口本身也是個好口岸,無論做何生意都有強大的人流量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