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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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要起大早去佛寺給娘點燈,阿寶卻還不睏。

庫房的東西還沒點完,她屋子裡已經多了許多漂亮玩意兒,忍不住東扌莫扌莫西看看。

紅姨還說大姑娘該打扮了,讓燕草給她收拾出許多首飾穿戴,阿寶打小就穿了耳朵眼的,也隻有一對兒金丁香兩隻小銀簪。

這會兒手裡拎著個金葫蘆吐舌頭:「這麼重的東西,吊在耳朵上?」

那還不疼死啦!

燕草笑了:「這是節裡才戴的,平日用不上。」

阿寶把金葫蘆擺回去,又抓一隻草蟲兒簪子玩。

用金子打的螳螂捕蟬,眼睛翅膀還嵌著寶石,在燈下擺弄,活靈活現,真有意思。

爹還許她明日點完燈到城中逛逛,不過得讓阿兄跟著。

「外頭時不時就要過兵,你哥跟著方便些。」

阿寶才不怕呢,過兵有什麼好怕,崇州人哪有見了兵還怕的。

因明日要出門,夜裡燕草下了大功夫,先用薔薇油把阿寶的頭發搓軟,再用花露浸泡,最後一麵在熏籠上晾頭發,一麵用篦子把頭發梳直。

戥子哪做過這麼細致的活計,她梳了沒幾下就由燕草接手。

燕草也看明白了,戥子說是姑娘的丫頭,不如說是打小的玩伴,侍候人的活計,她好些都不會。

燕草手眼不停,屋裡一共四個丫環,她提醒阿寶:「該姑娘給咱們賜名。」

「你們原來叫什麼,就還叫什麼唄。」阿寶握著草蟲簪子昏昏欲睡,熏籠裡點的香真好聞,帳子也換成白底兒繡蝴蝶的,連燈罩上都有蝴蝶。

全是紅姨挑出來專給她用的。

屋裡暖烘烘,阿寶光著兩隻腳丫子晃盪。

她這般自在的模樣,讓三個新來的丫頭也跟著鬆快起來。

阿寶不計較這些,戥子的名字就沒改過。戥子是梁州人,家中開香藥鋪,所以才給她起這麼個名字,戥秤就是用來秤香藥金銀的。

梁州大旱,她爹娘帶著她逃荒出來,半路走散了,被拐子拐到崇州賣了當丫頭。她從進林家起,就想好以後定要回梁州,要找爹娘,名字不改就是個記認。

「那就各人自報姓名,若有沖撞的再改。」

那個白天自掌嘴巴,對自己下手特別狠的丫頭,叫寶螺。

拉她出去的那個叫結香,三人都不是一個府裡出來的,隻是在人牙子那兒一同呆了幾天,處出了幾分情宜。

私下商量好了,把寶字去掉,改叫螺兒。

阿寶翻個身,半趴在床上,燕草換個姿勢給她梳頭,發尾處抹上點香露,熏得整個人都香噴噴的。

「你膽兒怎麼這麼小啊,扯一下頭發就要打自己?」阿寶問螺兒。

螺兒怯生生不敢答話,結香看姑娘沒一點怪罪責罰的意思,這才說:「她原來侍候的姑娘,規矩重。」

螺兒剛到人牙子那兒時,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腿上還有舊傷痕呢。

燕草一聽就明白了,原來主家苛刻,掌嘴隻怕是家常便飯。

「那你原來的主家姓什麼?」

螺兒搖頭不說,散都散了,何苦還說人壞話。

隻是那一日,她正給姑娘串鞋上的珠子,一麵串一麵哭,若串得有一點不合心意,又要罰她不許吃飯。

正哭呢,沖進來許多兵,把她們這些丫環攏起來交給官牙。

阿寶看她不嚼舊主的舌頭,反而喜歡她些,打開點心匣子:「吃吧。」

一隻攢盒裡放滿了點心,甜鬆糕糖薄脆,好幾樣阿寶也是今天才吃著的。

她對京城裡什麼都很好奇,有什麼好吃,有什麼好玩,她都

幾個丫環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她,可她們原來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識還沒阿寶多,沒什麼好多告訴她的。

阿寶看她們不敢動點心,伸手一推:「乾嘛不吃?放久了不新鮮。」

燕草是其中年紀最大的,提心吊膽許多天,到此時終於鬆開眉頭:「姑娘少用些,明兒一早廚房要做太平燕呢。」

就是薄皮兒裹上肉餡的小餛飩,隻是形狀像燕子,取這個吉利名字,一是祝東家喬遷之喜,二是大家都想城中趕緊太平。

阿寶聽見有新吃食,手裡的糖薄脆掰成兩半,一半塞到戥子嘴裡。

到要睡下,阿寶趕這幾人走:「不必你們,有戥子在就行了。」她根本不用人守夜侍候。

等人都走了,阿寶拍拍床,戥子一骨碌躥上來,四仰八叉躺倒:「這床可真大呀!」她們倆原來在崇州睡竹床,翻起身來總是咯吱咯吱響。

還是大床舒坦。

「你以後是不是就當千金小姐了?」戥子問,「是不是就跟王府裡那樣兒。」

她們住在王府後巷,戥子還曾遠遠見過一次五郡主打馬出遊呢,如今五郡主該是五公主了。

阿寶屈起手指頭,彈了戥子腦門心:「傻呀你,那怎麼能比。」

「那咱們原來說的,還作數嗎?」戥子也有月錢,剛進林家的時候,紅姨偶爾會賞幾個大錢,到她大些,一個月領二三十個錢。

後來好不容易漲到五十個錢,可一打仗家計緊,月錢時有時無。

就算時有時無,也比阿寶有錢。

戥子領的是工錢,阿寶領的是零花錢,更沒準數,阿寶還要攢著買根好鞭子,她想要一根紫金葫蘆鞭。

戥子也攢錢,她要攢錢回梁州。

兩個摳門鬼,基本是沒散錢去吃喝玩樂的,偶爾兩人湊一湊擠出幾個錢來,買些小糖豆小零嘴兒分著吃。

那時阿寶便誇下海口,等日後發達了,要給她買很多很多好吃的,開很多很多月錢。

「當然作數了!」阿寶壓低了聲兒,「紅姨說了,這些年都沒給我零花錢,一次補上,以後每個月我還有一兩銀子的脂粉錢呢。」

戥子十分驚詫,什麼脂粉能擦得了一兩銀子。

「那我呢我呢?」

「你是我房裡的大丫鬟,跟燕草一樣,都拿五百錢。」阿寶偷眼看戥子,見她先笑又不笑,知道她不高興。

燕草才來的,怎麼也拿五百錢。

「我私下裡再補給你一百錢,你拿六百錢,高興了吧?」

戥子樂了,趕緊把床讓出一大半,讓阿寶睡中間。燕草用軟綢子把阿寶的頭發包起來,戥子怕她睡散了,替她把枕頭擺正。

跟著就湊到阿寶耳邊,神神秘秘說:「我方才給老爺添酒的時候,聽見他跟姨夫人說話了。」

「說什麼了?」阿寶一扭頭,軟綢散開,戥子趕緊坐起來,替她重新包頭發。

「老爺說……」戥子拖著長音,「有好幾家想跟你說親呢。」

阿寶眨巴眨巴眼兒,這事兒她打小就聽紅姨念叨,今天不還跟娘的牌位念叨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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