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平,公允承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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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阿卿給人安排好屋子,又把人帶到靈泉處洗漱。

少年半睜著眼,麵色比月亮還蒼白。

「餵,瞎子,你沒事吧?」

少年不回。

阿卿心裡埋怨:尊者還沒用呢,怎麼就壞掉了?

但人是尊者的,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誰也擔待不起。

他聽到不遠處傳來迎棠單方麵錘魔王的聲音:「你堅持會,一會兒尊者就回來了。」

少年不理會他。

他隻覺得全身發燙,渾身都痛,身上漲裂開一道道口子,迅速被靈泉治愈,又接著裂開。

他可能快發病了。

他體質特殊,修士都說他是最純淨的爐鼎,但他無法修煉,肉/體凡胎存不住純淨的靈力,幾乎每月都要發一次病,散些靈力出來。

四肢百骸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少年舔舐唇角溢出的血,緊咬牙關,後背脊梁骨僵成一條人棍。

血染紅了靈泉又被淨化,周而復始,門外的阿卿嗅到一股特別誘人的氣味。

他瘋狂咽口水,強忍饞意:「瞎子?」

少年悶哼一聲,想含糊過去:「我……興許是餓了。」

阿卿:「什麼玩意兒?餓了?」

阿卿還沒具體問問他食草還是食肉。

少年一仰頭,竟暈厥過去。

阿卿一驚:瞎子竟然餓暈了!

他撒丫子就往門外跑:「尊者,尊者!」

少年靜靜趟倒在靈泉裡,臉白地嚇人。

血浸透他的皮膚,開閘了似的漫出來,一池赤紅。

迎棠剛打開門,撲麵而來的香氣便迷藥似的,讓她眸子瞬間闊開一片紅,魔氣大盛。

太上頭了!

她捏住鼻子,給自己下了個屏蔽罩,依然遮不住那股香得讓人血脈噴張的靈氣。

「餵。」迎棠趕緊走過去,用指腹輕輕踹他的肩膀,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大發慈悲給他降下治愈咒,也沒用。

這人到底什麼毛病?

阿卿欲言又止,左右逡巡,還是退了出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迎棠繞後,架住少年的胳膊,把他往旁邊台子上一扔,血成弧形撒一地。

少年不省人事。

他額頭冷汗密布,滾燙如火,嘴唇一直在顫抖。

迎棠趕緊朝他體內探去,靈力仿佛瘋了一樣往她體內湧。

她來者不拒,邊吸收邊往裡尋,好不容易撥開迷霧,發現他丹田深處傷痕累累。

怎麼才一會兒不見,她就看不懂了呢。

剛才還好好的丹田,如今因為靈力太多,即將撐炸,筋脈也撐裂開許多口子,導致他痛不欲生昏死過去,血流滿地。

迎棠兩指點住少年的額頭,盡量把他體內的靈力吸走,再朝他體內輸送一些她的靈力,保護他的筋脈丹田。

她的靈力對一個剛墮魔的人來說如雪中送炭,很快也被他吸收,發生作用。

須臾,少年的呼吸方平穩起來,血也凝固了,臉頰漸漸泛起血色,體溫也降下來。

迎棠收手,掃一眼他傷痕累累的身子,趕忙轉眼,又看到水麵倒影出她潮紅的麵色,一副吃飽饜足的神態。

咳咳。

備鼎嘛,雖然沒有轉正,還是可以「采」的。

「阿卿,把人帶到我房裡去。」

*

少年知道自己又發病了。

渾身又冷又熱,水火交融。

往日的傷口仿佛都在潰爛,如萬蟻爬過,痛不欲生。

他想到東宮偏殿的那張冷床,從正殿裡飄來的龍涎香像幽靈纏繞著他。

大雪紛飛的天氣,一顆炭火也沒有的殿內冷的人牙齒打架。

以前母後在的時候,總會給他描繪外麵的世界。

「阿回,你知道嗎,天上是有月亮的,月亮彎彎的,和阿回笑起來一樣。月亮邊上,有好多星星,星星圍著月亮,就像母後保護阿回。」

「銀河啊,就像天上的水,會在黑夜裡發光,亮晶晶的……如果阿回修仙的話,也許就能飛上天去,碰一碰銀河。」

他說:「可是母後,他們說我不能修仙,我的靈力隻能給別人用。」

母後沉默良久。

後來,父皇駕崩,母後被帶走了。

沒人給他說花啊草啊銀河的。

烏雲變幻,春去秋來,葉落淵都。

他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外麵有刀一樣的風,闖進來刮他的臉,風刃刺入他的骨頭,凍得他隻能抱住自己取暖。

也沒人在他病發的時候照顧他。

多的是嚇得顫抖的宮女,和背地裡罵他丟了皇家臉的太監。

夜裡,總有吱呀吱呀的開門聲。

有時候,是二皇子手裡攥著一根鞭子,小步過來,抬手就往他身上抽。

他罵他是皇家血脈中最醃臢的,生來就要被人蹂/躪。

血肉全部糊住,疼得他爬不起來。

手臂疼,腿也疼。

地上好冷。

他不服軟,卻因為眼瞎,被他玩弄於股掌,隻能蜷縮在角落裡,哭也不哭一聲。

有時候是老太監。

晚上扯他衣服,掐他,打他。

滿足那點可憐的獵奇心。

有時候是宮女們。

用簪子、指甲紮他。

她們還勾引他,企圖讓他滿足她們的需求。

還有修士們。

抽他的魂魄似的,瓜分他身上的靈氣。

每一次都貪婪地取至他竭力,害他三四天都不省人事。

他聽過一句話:

和光同塵,與時舒卷。

他想做這樣的人。

所以他逃出東宮,原以為能隱居山林。

誰知碰上奴隸販子。

他不聽話。

他們割了他的舌頭,鞭笞他。

他第一次哭了,眼淚和著血,黏在他的鬢角,粘得他撐不開眼皮。

他看不見光。

他甚至開始怕光。

他想到魔域,那個傳說中不見天日的食人之地。

於是他一念入魔,殺了許多人。

飲血的日子,在被修士、軍隊追殺中度過。

他傷痕累累,快要死了。

恐怕沒有一個人臨死前,會看到他這樣汙穢、陰暗的,像地溝裡逃亡鼠輩一般的走馬燈吧。

血慢慢流失,一點一點抽乾他的筋脈。

身上沒有一處不疼。

疼就疼了,他想。

早就習慣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股溫潤又霸道的靈力突破他的筋脈,淋雨似的,把他從頭澆到腳,將他殘破不堪的丹田包裹,彌合了他經脈的空隙。

溫溫的。

有一絲海棠花香。

漸漸的,疼痛似乎被抽走,顫抖的身子也平靜下來。

魔域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打下來,在他臉上鋪上一層淡淡的赤色。

少年驟然驚醒。

動作太大,身下的軟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不小心壓到榻邊柔軟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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