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野泉,任人取用(1 / 2)
天朗氣清,阿卿在勤奮地鏟屎。
一隻機警的小狐妖跑到他腳邊,化成人形蹲著跟他說:「阿卿,那個瞎子自從來了以後就和尊者寸步不離,要是那個瞎子上位了,阿卿你會不會被冷落啊?那我們可咋辦呀?」
此話不啻晴天霹靂打在阿卿的頭上,他突然如臨大敵:「會嗎?」
迎棠是個三心二意又專一的魔。
對首飾衣服,她每每得了什麼新的,都會拋下先頭的。她還每年到處搜刮漂亮衣裳,從不嫌多。
但對小弟,迎棠收了就收了,從不嫌棄,你想要什麼跟她說,她都能大方地賞你。
阿卿這群小狐狸自從妖王被殺後,一直被她帶在身邊的,從未換過。
阿卿嗤笑一聲:「不可能。」
小狐狸點點頭:「是哦,要是他上位了,他就是主子,你還是小跟班,阿卿是獨一無二的,不會被冷落。」
這話怎麼聽著很下頭呢。
阿卿嘖嘖嘴:「不能吧,那人一點靈力也沒有,尊者看得上?」
小狐狸一針見血:「他好看啊。」
「好看怎麼了,我們不好看?」阿卿一把扔掉鏟子,「我去會會他,給他敲敲警鍾!」
他背著手,尋著那煩人的氣息,發現他在廚房悶頭搗鼓。
好家夥,偷吃!
阿卿當即從窗戶口跳進去:「餵!你偷吃尊者知道嗎!」
夏允平別過頭來,恭敬地朝窗戶行了個禮:「阿卿公子,你來得正好,可否把門口的魔角豆拿給我,順便幫我掰開來洗乾淨,姑娘今天想吃燜魔角豆。」
阿卿:「……」
他默默把門口的魔角豆端上桌子推給他:「自己洗!」
他又見夏允平月要上別了不少釵子,了然地「哈」了一聲:「你偷尊者的釵子!你知不知道尊者的釵子有多金貴,每一樣都是極品的靈器!」
夏允平愣住片刻,解釋道:「這是尊者不要的釵子,今早上為尊者梳頭時,尊者說這些不好看,便賞給我……阿卿公子若是要的話,可以給你。」
說罷,他把釵子統統拿下來遞給阿卿:「尊者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早就想處置了。」
原來迎棠最近每天一個發型都是出自他的手?
阿卿盯著那一捧上等靈器,看得眼睛發直:「真的給我?你不要?」
瞎子搖搖頭:「你似乎更需要這些。」
阿卿當然需要!
他太需要靈器裝逼了。
他一股腦接下來,又收起笑容:「這是尊者賜的,你不過是借花獻佛,別蹬鼻子上臉!」
夏允平不以為意:「自然。」
這家夥未免也太……太……太八麵玲瓏了!
狡猾的凡人!
阿卿收下釵子,轉頭就走。
他來到一隱蔽處,搖身變成一個漂亮小女孩。
他若無其事地走進去,因為年紀小,小手甩著手帕,香風陣陣的模樣很是矯揉造作:「哎呀,這不是夏公子嗎?」
夏允平聽到陌生的聲音,疑惑地側過臉,用耳朵對著他。
阿卿走出一副婀娜姿態,繞著夏允平直打轉,就差把身上的香粉一股腦丟他臉上:「哎喲夏公子,你這麼辛苦,可心疼死奴家了,你過來坐,奴家給你捏捏肩~」
夏允平忙退開一步:「我已是迎棠姑娘的備鼎,請自重。」
還挺有職業操守。
阿卿心底冷笑:「她騙你的,她從來不喜歡男人,你看她身邊一窩狐狸,你哪裡能出彩呢?跟在她身邊也沒什麼好處,你不如跟了我?」
阿卿貼過去:「你初來魔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嘛~」
夏允平耳朵微提,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端正道:「迎棠姑娘對我有恩,兩次救我於生死,我隻想討她開心。若她不要我,我也不能令尋他人。且據我所知,迎棠姑娘魔域無雙,這位姑娘不要妄言。」
阿卿心想你拍什麼馬屁,不禁轉頭翻白眼。
好家夥,誰曾想迎棠坐在窗欞上,居高臨下,抽著眼尾瞪他。
阿卿:……完了。
後來一段時間,夏允平都沒有見到過阿卿。
據小狐狸們說,他被迎棠拎出去掃花瓣去了,不掃完整片海棠林別回來。
魔域的日子不分春夏秋冬,粗粗算來,約莫又過去三個月……吧。
迎棠無敵了一百年,日子懶散慣了,也不知年月,隻有每次她靈力暴動的時候她才知道,哦,又過去一個季度了。
這些時日,她翻遍了魔族的族譜,眼睛都看直了。
她想找出一脈原型不那麼克的,然後挑出幾個修為不錯的,再找出幾個看著順眼的培養培養感情。
她就這麼點要求,竟然一個都挑不出來。
可能還是男魔修不夠卷。
實在不行,她性別也不一定要卡那麼死……
夏允平端著一顆夜明珠,輕車熟路地扌莫到她身邊,給她擺上。
迎棠偏頭看了一眼夏允平。
在她身邊待了幾個月後,夏允平肉眼可見地氣色好了,人也精神了,完全沒有初見時那副風一吹就倒的瘦削樣子,整個人從冬日的枯枝變成了春日的新碧。
迎棠心想哪怕有那麼一個魔,長得如他三分好,她也就認了。
隻可惜,他太弱了。
他的聖脈天生殘缺,就算墮了魔,也沒法修煉,靈力到了時候就會從靈府裡溜走,境界一直漲不上去。
阿卿作為狐妖新的族主,人長得小,但早已大乘巔峰,由他帶著,夏允平竟然毫無長進,連一隻魔雞都掐不死。
真手無縛雞之力。
倒是和六百年前的她有點像。
迎棠扌莫扌莫自己的丹田,心想他自身都難保,要是與他結下共生魂刻,那不等於找死?
別人一道靈力就能把他魂給切了,還切一送一。
「抱歉。」他突然道。
夜明珠的白光照得他麵頰如玉,矜貴好看。
迎棠愣住:「什麼?」
「我的修為一直上不去,不能回應姑娘的期待,抱歉。」
迎棠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一聲。
原來他一直都能察覺到。
曾經有人說,一旦你五感中關上了一扇窗戶,那別的窗戶就會開得更大。
夏允平雖然瞎了,但其他感知力很強。
聽覺、嗅覺,對氛圍、周遭人情緒的感知。
他比她想象得更心思細膩,非常敏感。
迎棠扯扯嘴角:「你一個備鼎,不能要求太多。」
夏允平無奈地笑笑,默默行禮:「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盪漾開來,迎棠徹底愣住。
「呃……等等,允平,你從前在凡間……」她一點點組織語言,「師承何處?」
嘖,她問得什麼鬼問題。
夏允平停下腳步,側過頭來:「無師承,不過一眼野泉,任人取用。」
魔域的夜幕隻有血月。
他離窗戶近些,血紅的月光混著清白的夜明珠光,胡亂地灑在他身上,有一種詭異的美。
光怪陸離中,他似乎有了眼神,是冷漠的,疏離的,孤寂的。
迎棠頭一次感覺到墮魔後的煞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像一隻行走在黑夜的貓,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這隻貓就翹著尾巴走過來,對她蹭蹭。
夏允平收起煞氣,朝她溫柔地笑:「姑娘不會感興趣的。」
這種感覺太怪了。
迎棠朝他招手:「允平,你過來一下。」
她用靈力從窗戶外麵勾來一根海棠花枝,給海棠花枝注入自己的靈力。
夏允平輕輕歪頭。
她把樹枝塞給他:「這個給你,當盲杖使。」
他沉默地攥住樹枝。
迎棠又往他手裡塞了一朵海棠花:「這是海棠花。」
夏允平怔怔地把花托在手心,指腹摩挲著它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