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1 / 2)
問天宗弟子們一雙雙清澈單純的雙眼浮現出錯愕與痛苦。
這是什麼狗屁劍尊。
竟然,竟然如此不知廉恥!
了之友善提醒:「各位施主,非禮勿視。」
他又說,「貧僧是出家人,六根清淨,四大皆空,貧僧可以替你們觀看。」
問天宗的弟子們再次遭受暴擊。
這是什麼狗屁佛子。
一十三洲到底怎麼了!?
寧孤臨完全沒有注意了之的話,滿心滿眼都是鬱歲——
他聽到了謠言。
並且是真的信了謠言。
寧孤臨與裴湮接觸過,從一開始他遇見裴湮就感受到了裴湮的危險。
溫潤如玉外表之下,蟄伏著眼冒綠光的嗜血野獸,呲著獠牙,恐怖的正如這雁城異變的怪物一般,隨時要撲上去撕咬掉一塊血肉。
此刻見裴湮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輕薄鬱歲,惱怒至極,拔劍便指向劍尊,破口大罵,「裴湮,你寡廉鮮恥,卑劣不堪,不配為劍尊!」
「我今天就來好好教訓你!」
係統也跟著破口大罵。
【嗶嗶嗶——】
【係統:爹!他們打起來了,你一定要攔住啊!】
鬱歲:「你不是無情道係統嗎?」
不是說不為龍傲天服務嗎?
打臉也沒必要來的這麼快吧。
【係統:龍傲天是主角,您見哪個話本,主角中途而亡?】
鬱歲:「很多。」
【係統:……】
鬱歲認真建議,「反正天道很厲害嘛,讓他再復活不就好啦。」
【係統:……】
好像,有點道理。
係統差點被鬱歲說服,但是龍傲天的劇本裡沒有復活!
天道憑什麼復活龍傲天?
【係統:爸爸!我跪下求您了!】
鬱歲說:「別擔心,大庭廣眾,不會出事的。」
確實不會出事。
因為裴湮隻是漫不經心的瞥了寧孤臨一眼,撐起的結界不費吹灰之力的阻擋住了寧孤臨的攻擊。
天塹一樣的差距。
在寧孤臨第二次劈下來時,鶴尋雲抬手,食指與中指穩穩夾住破爛的劍身,他往日靦腆而溫和的眉眼浮現出幾分冷意,「鬧夠了嗎?」
言罷。
將劍輕輕向後一推,鬆開了手。
寧孤臨連退數步才看看穩住身形,如今狼狽,方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弱小,他憤而無力的瞪著裴湮,也看向仍堅定不移站在裴湮身旁的鶴尋雲。
隻覺得都是一丘之貉。
鬱歲忍不住為裴湮辯解,「寧公子,感情講究你情我願,雖然於理不合,但我喜歡師父這件事,於蠱蟲無關。」
裴湮微微垂眼看她。
正在這時。
「無關?」來人聲音冷冽而充滿攻擊性,他譏笑幾聲,「閣主怕是中蠱頗深,神智不清了。」
鬱歲看向陳邵九,情不自禁的感嘆,「真不愧是青梅竹馬。」
竟然如此幫助裴湮圓謊。
「為師不認識他。」
裴湮手掌搭在鬱歲肩膀,寬大的衣袖柔順垂下,將瘦削的少女包裹起來,顯得越發柔弱可欺,襯得他像極了強取豪奪的霸道惡霸。
鬱歲哦了聲,捧著手中已經滅了的魂燈,又看了看張揚出場的陳邵九,頗有幾分疑惑,「哪裡出錯了麼?」
怎麼人沒死,燈就滅了?
裴湮:「已經死了。」
她抬頭望裴湮,瀲灩眼眸漂亮極了。
裴湮忽然生出一種親口勿她的沖動,但剛剛的舉動已經坐實謠言,若是再過火,可沒會惹惱她——
生氣了還要哄。
麻煩。
裴湮隻得歇了這個心思,溫潤解釋:「陳邵九已經死了,此時是靠蠱蟲吊命,能活到你為他收屍。」
他吊著這口氣。
恐怕也是為了等鬱歲來幫他收屍。
鬱歲望著熄滅的魂燈,唔了聲,「蠱蟲好厲害,我也想學。」
裴湮對鬱歲向來有求必應:「等回去了為師教你。」
鬱歲:「好耶。」
問天宗的弟子們心思復雜。
一方麵是羨慕鬱歲能夠得到師祖的提點,還是手把手,盡心竭力的提點。
另一方麵則是,這提點的內容是旁門左道,談不上什麼正派。
——在他們看來,滿身浩然正氣的裴湮不該教導弟子學習這種陰毒之術。
他可是光風霽月的裴劍尊啊。
怎麼能用這種邪術?
可轉念一想。
鬱歲的境界即便是在煉氣期,也修為深厚,堪比大乘後期,於修為一事上,教導已經不再重要,反而更加側重機緣。
——飛升一事,講究運氣。
陳邵九忽然笑了兩聲,「跟這個狗東西學什麼蠱蟲,不如跟陳某學學,也好早日解了身體的毒。」
鬱歲不開心了:「你怎麼見麵就罵人?不可以好好說話嘛?」
陳邵九茫然:「我罵人了嗎?」
鬱歲:「……」
她靜靜望著陳邵九,兩秒之後,開始拔刀,「左右都得收屍,不如我殺了他,然後收屍。」
知易忍不住說:「這便是你喪葬閣的行事準則嗎?殺了他,一死百了,那雁城百姓呢?」
了之安撫知易,「別激動,知易施主。」
「閣主中了裴劍尊的毒,滿心滿眼盡是裴劍尊,自然是要維護的。」
他感嘆說:「若是貧僧心上人被罵,貧僧也會如此憤怒。」
隨後話鋒又一轉。
「況且,閣主並非是非不分之人,拔劍也隻是發泄一下心中怒氣,未必會置人於死地。」
了之語速緩慢,但卻沒有給人插話的機會。
知易原本那些話遷怒頗多。
原因自然是因為向來崇拜的師祖形象破碎。
此時被了之這麼一說,頗有幾分下不來台,一時羞赧不已。
了之又說:「知易施主也是擔心雁城百姓,可謂是至純至善,與喪葬閣文化相符,不如加入喪葬閣吧?」
鬱歲望向了之,幽幽感嘆,「如果了之大師不是話嘮多好呀。」
裴湮微微揚眉。
抬手捂住了鬱歲的眼睛。
佛子轉世的皮囊自然是極為完美。
比之雲覓也絲毫不差。
聯想到鬱歲初見了之時所說的「喜歡禁欲」類型……
裴湮冷笑。
他難道不好看?
鬱歲不知道裴湮所想,她隻是突然想到了一點——
符合喪葬閣至純至善文化。
她問係統:「知易是反派嗎?」
【係統大驚:你怎麼知道?!】
知易與寧孤臨都是掌門弟子,因為後期掌門偏愛寧孤臨,再加上寧孤臨天資卓越,光芒過盛,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別人就看不到知易的存在,久而久之就黑化了。
——這個劇情的作用,是為了讓寧孤臨體會被朋友背叛的痛苦,從而更好的成長。
鬱歲聽聞這個劇情簡直無語。
「天道還能控製人黑化嗎?」
【係統:當然不能,隻是根據眾人的心性合理推測。】
鬱歲:「……」
這次是真的發自肺腑的感嘆:「了之大師,真的好厲害。」
這雙眼,看透的太多了。
簡直是行走的探測機。
關於加入喪葬閣一事。
知易自然是拒絕的,他現下正是對裴湮感情復雜的時候,巴不得不去看這個曾經追逐,如今破碎的夢。
鬱歲對知易不感興趣,她扒開裴湮的手,殷切看向了之:「大師,你願意加入喪葬閣嗎?」
了之大喜:「貧僧自然願意!」
陳邵九站在了裴湮身邊,發出點評,「你看他們琴瑟和鳴的樣子,有沒有一種欣慰之感?」
裴湮側頭。
針尖似的劍氣咻地一下刺入了他眉心,陳邵九的身體頓時化為木頭落在地上。
鶴尋雲:「是傀儡?」
裴湮微微頷首。
僅僅隻是這麼一個動作,便將鶴尋雲拉回了曾經師徒之間溫馨的相處,就好像他們還沒有斷絕師徒關係,好像裴湮還未曾離開問天宗,直到——
「歲歲。」裴湮神色與嗓音如常,但任誰都能看得出,聽得出,他的溫柔,寵溺。
鬱歲與了之簽訂合同之後,歡快地回到了裴湮身邊,「師父。」
她左右看了眼,「陳公子呢?」
裴湮懶洋洋的說:「是個傀儡。」
鬱歲哦了聲,重新拿出魂燈,依舊冒著青煙如絲線一般飄向遠方,她問裴湮,「我們是先去找陳公子,還是有別的安排?」
別的安排。
自然是指與問天宗眾人一同。
了之插話說:「閣主既然已經納了貧僧,不若聽貧僧一言?」
鬱歲:「……」
這都是什麼文化水平啊。
她說:「大師請講。」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閣主不如一步一步來。」
鬱歲:「比如?」
了之微微一笑,「貧僧聽閣主的。」
鬱歲沉默兩秒,「大師真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了之好奇:「誰呀?」
鬱歲:「忘了。」
反正也是個說話半遮半掩的。
屬實惹人討厭。
她拉住裴湮,實在不喜歡雁城壓抑的氛圍,「我們去收屍吧。」
了之微微搖頭以示提醒。
鬱歲完全沒有去看了之,在裴湮說了句好後,揚起燦爛微笑。
了之:「旅途便是修行。」
鬱歲忽略掉了之,愉快的與裴湮說:「師父,這一單結束,我就又掙到錢了,到時候我給師父買一個禮物。」
裴湮覺得這話有些熟悉。
上一次她說送禮物,是不是到現在還沒送?
「歲歲不要忘記了。」
他意味不明的說。
鬱歲點頭,「當然,我怎麼可能忘記呢?」
你忘記的一乾二淨。
係統默默說。
它都還記得呢。
上次說要送的禮物也沒送,不僅沒送還忘的一乾二淨,現在又和人畫起了大餅。
……這是怎麼做到,又渣又深情的?
師徒兩人相互依偎著離開。
了之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說一句:「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旅途便是修行。」
但被鬱歲忽視的徹底。
她眼中除了看看魂燈指引的方向,就是抬頭看裴湮,在裴湮回望時,甜甜一笑。
了之心力交瘁。
「旅途便是修行,閣主放慢腳步呀……」
鶴尋雲見他們離開,當機立斷,「我們留在這裡作用也不大,不如跟著一起去找陳邵九,抓了陳邵九,問如何解毒。」
問天宗的弟子們自然沒有異議。
他們本就是一邊研究解藥,一邊尋找陳邵九。
——單單憑借他們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研究出解藥。
於是收屍隊伍變得浩浩湯湯。
雲覓因為命中注定的機緣一事,對寧孤臨格外關注,如今見寧孤臨失魂落魄的走在隊尾,她也磨磨蹭蹭的到了隊尾,輕聲搭話:「寧公子。」
寧孤臨與雲覓關係談不上親近。
與雲覓相處時頗有幾分輕鬆,仿佛有一種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吸引力。
但他卻對這種吸引力頗有厭惡。
所以對雲覓的態度也不冷不熱。
寧孤臨禮貌而疏離,「雲覓姑娘,有事嗎?」
雲覓斟酌語言:「聽聞寧公子境界已經直逼元嬰後期了,想來很快便能夠突破了。」
寧孤臨淡淡說:「嗯。」
雲覓絞盡腦汁找話題,「我有幾個修煉上的問題,不知能否請教一下寧公子?」
寧孤臨禮貌婉拒:「在下修為不如雲覓姑娘,恐怕無法為雲覓姑娘解惑。」
雲覓:「嗯,好。」
她乾巴巴的說,「那就不打擾寧公子了。」
她這是第一次主動與男子搭話。
又緊張又忐忑,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澀,言行舉止略微笨拙。
——寧孤臨身為主角,長相非凡,未成年之時,略顯稚嫩,如今成年了,長開了,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玉麵郎君。
如今她聽到寧孤臨拒絕,失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她總覺得,自己與寧孤臨並不是一路人。
所謂命中注定的機緣……
且再看看吧。
雲覓快步走了幾步,跟上大部隊,抬頭就看到為首的裴劍尊,當真是一眼驚艷,滿目風華,叫人移不開眼。
與鬱歲站在一起,更是郎才女貌,般配極了。
她又走了幾步。
忽然意識到:
寧孤臨剛剛的言行舉止,與裴劍尊好像啊。
時刻注意著男女主的係統,抓心撓肝,憂愁至極。
這男女主之間,怎麼不來電呢?
…
雁城的街道頹敗且破落,暮氣沉沉,仿若承受不住任何喧嘩熱鬧的人氣。
時不時出現的異變人類宛如隱藏其中的怪物。
鬱歲越走越覺得難受。
她把魂燈給了裴湮,讓他提著,雙手扒著裴湮的胳膊,「師父,我覺得好難受。」
不止她出現了這種情況。
身後跟著的弟子們或多或少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了之:「貧僧來為諸位誦經。」
上萬年沉澱下來的怨氣與悲哀充斥在這座城鎮,宛若裝在一個瓶子之中,而這個瓶子已經被撐出了裂縫,隨時都會爆-炸。
這種情況。
越往深處走越容易受到影響。
經文也隻能起到平心靜氣的輔助作用。
想要徹底消除怨氣。
還是得從源頭解決這些問題。
裴湮握住了鬱歲的手,低聲問:「還記得靜心經嗎?」
靜心經……
鬱歲迷迷糊糊地問:「在師父身上默寫的那一版嗎?」
裴湮好笑:「還有別的版本嗎?」
鬱歲嘟囔,「還有師父鑽到我身體默……唔。」
話沒說完就被裴湮捂住了嘴巴。
了之的經文差點念錯。
他微微嘆息,實在無法平復心情,告誡自己要多點見識,「貧僧日後也要多玩一些花樣。」
裴湮回頭瞥了眼。
除了了之與鶴尋雲,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沒有聽到剛剛的話語。
他淡聲說:「背靜心經。」
鬱歲哦了聲,背了幾句以後,又說,「我剛剛說的話好像有點歧義,我的意思是,你變成蛇鑽進我身體的那次……」
裴湮已經將此處割裂成一片小天地。
外人是聽不到這段話語的。
他意味深長,「為師下次試試。」
鬱歲心想,試什麼?
不是早就試過了嗎?
她又背了幾句靜心經。
終於耳清目明,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變成蛇,鑽進她,的,身體裡。
鬱歲臉色爆紅,四顧環視,見他們都在認真聽了之誦經,微微鬆了口氣。
隨即驕矜說,「不許試。」
裴湮側頭疑惑,「試什麼?」
鬱歲臉色更紅了。
混蛋,就知道欺負她。
下一秒。
忽然被裴湮攬入了懷中,她眨巴著眼睛,耳邊是裴湮咚咚咚的心跳。
——節奏很沉穩。
鬱歲趴在他月匈膛,感受著生命力的跳動,眨眼之間,耳邊的生命力驟然不在,裴湮徹底從她眼前消失了,周圍場景也發生變幻。
雁城好像活了過來。
頹敗的建築鍍了層光澤,重新散發出生機,而空中則籠罩著烏雲,滾滾黑雲,宛若重兵壓境。
鬱歲茫然環顧四周,發現隻有了之,「你見裴湮了嗎?」
了之:「貧僧也很茫然。」
「不過想來,這座城別的地方需要裴劍尊吧。」
鬱歲:「這座城?」
了之微微嘆息,解釋說,「這裡的景色,是這座城的記憶。」
「這座城,悲傷了上萬年。」
鬱歲:「城池也會有記憶嗎?」
了之:「沒有。」
「這些都是人賦予的。」
黑雲之中「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麼如同煙花一般炸開。
鬱歲腦袋有些疼,亂七八糟的記憶擠進腦海中,臉色蒼白,下一秒便要暈倒一般。
但她又清晰地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自己靈府之中的那朵花,開了一瓣。
疼痛感漸漸消失。
眩暈感占據了頂峰,她閉上眼睛之前,隻看到了了之慈悲憐憫的神色,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接住她,避免她摔在地上。
以及不怎麼正經的話語——
「閣主放心,既然閣主已經納了貧僧,貧僧自然會盡心服侍閣主。」
鬱歲:「……」
了之抱起鬱歲,看向遠處。
邪魔不斷地沖向雁城的結界。
可結界堅不可摧,沒有任何邪魔能夠突破。
而在黑雲隱藏之中,一顆通體雪白的玉熠熠生輝,泛著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