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2 / 2)
這些城池的城主又聽說魔主才二十來歲,這麼年輕,怎麼能當魔尊?這不是開玩笑嗎?
他們一合計,一商量。
先是一點一點的試探,見魔尊始終沒有露麵,便將魔尊出家的謠言信以為真,逐漸大膽,一直造反到王都腳下。
勝利在望,造反即將成功,稱王稱霸的夢立刻就要實現了,沒想到居然功虧一簣。
……像是故意在溜他們。
給了希望。
在即將看到曙光時,殘忍摁回黑暗。
絕望。
無邊無際的絕望籠罩在此處。
裴湮浮在空中,漫不經心地望著底下的魔,悠悠開口,「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呢。」
他嗓音很好聽。
玉石之聲。
卻偏偏叫聽的人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岑疏狂恭敬地來到裴湮身邊,「王都又開了家戲樓,尊上要不要來看?」
裴湮毫無興趣。
但想到鬱歲喜歡新奇的東西,也喜歡熱鬧,便應了聲。
他掃了眼底下的魔。
隨手指了幾個,拖著腔調,「這幾個——」
在眾人提心吊膽的等待中。
裴湮惡趣味的話音終於落下。
「留下。」
岑疏狂立馬說好。
「那其餘的呢?」
裴湮:「放了吧。」
「改日心情好了,再抓來玩玩。」
原本死裡逃生該是多麼喜悅的事情,可又因為裴湮這一句話,怕是活著的日子都不會安生,一輩子都要忐忐忑忑的活著,活在等待死亡,擔心脖頸鍘刀何時會落下恐懼中。
不論是刻意將魔尊形象醜化的一十三洲,又或者是在大本營的魔界,關於魔尊形象都有一個共同的點。
——以殺戮為樂。
然而事實上。
裴湮並未感受到任何殺戮的樂趣,隻有一種麻木,似是悲痛到了極致的麻木。
他落在殘留下的幾隻魔麵前。
他們也非正經的魔,而且墮魔的魔修——這是在天道那裡明碼標價過的,被天道放棄的修士。
真正的魔還能夠依靠修煉突破,飛升成仙。
但這種由修士墮魔之後的魔修,不論如何修煉都沒機會飛升。
魔修是真真正正的天道棄子。
然而自從邪魔降臨。
魔氣暴漲後,有些修士以為是魔氣才是順應天道,加之想要走捷徑,所以即便隻能入魔之後的痛苦也依舊要入魔。
裴湮盯著這幾個魔修,目光沉鬱,原本墨色的眼眸隱隱約約似閃過幾縷紅光。
埋藏在身體最深處,刻入骨髓,乃至形成本能的滔天怒意與暴戾在這一刻翻湧而出。
他眼睛全然變成了紅色。
幽冷而妖孽。
駭人至極。
岑疏狂守在旁邊一動不動。
對裴湮這副麵孔早就司空見慣了,甚至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就說嘛。
就算是談情說愛,魔尊依舊是魔尊,怎麼可能輕易改了本性呢?
他殷勤問,「需要屬下做燈籠架嗎?」
裴湮微微頷首,「去吧。」
停頓了下。
他又說,「本尊親自來。」
留下的魔有五個,不敢直視裴湮,也瑟瑟發抖,可到底是要死了,生死關頭,他們還能考慮多少?
荀咎忍無可忍,因為懼怕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裴湮!你敢不敢給老子一個痛快!」
裴湮慢吞吞的說:「不敢。」
荀咎一噎。
緊接著,嗓音變得愈發尖銳,充滿了恐懼與不甘,崩潰說,「我沒有動手!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神魂不穩!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她是神仙,神魂散落都是大補,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這大補湯藥消散在魔界嗎!?」
「我們當時都快死了!」
「你知不知道!快死了!」
「我們能怎麼辦啊!!」
他說了一堆。
在裴湮耳朵裡全是嘔啞的慘烈尖叫,叫的惹人心煩,「拔了吧。」
他淡淡的說。
岑疏狂立刻行動。
那人再也說不出話了。
捂著嘴巴,血流不止,眼神驚恐的望著裴湮。
他這般模樣。
其餘人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有人受不住,抬手便要自盡,隻不過還沒等一掌拍到自己眉心,就渾身動彈不得。
裴湮哼著小曲,控製者他們乖乖跟上,進了宮殿。
看起來心情極為愉悅。
戰爭結束的快。
但後續要處理的事很多。
岑疏狂有條不紊的安排著,見手下還不行動,眼神微眯,嗬斥說,「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那手下連忙說是是是。
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尊上真的做□□嗎?」
他們都是道聽途說的。
哪裡知道真假?
況且那幾個魔長的也不怎麼好看,皮膚也不好啊,做□□,也不好看呢!
岑疏狂冷眼瞪他,「尊上的事你能打聽的嗎?」
手下連忙求饒道歉。
岑疏狂冷冷說:「你若是真就從琉璃塔旁邊過一趟吧。」
手下雖然茫然,但還是應了下來。
聽了岑疏狂的話,從琉璃塔旁邊走過。
一瞬間仿佛聽到了無數靈魂的哀嚎。
他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隻覺得陰風陣陣,寒意連連,這般令人悚然的鬼哭狼嚎,哪怕不是□□,也是更為恐怖的懲罰手段。
他雙腿發軟,連滾帶爬的跑了。
另一邊。
岑疏狂安排好之後,又去找裴湮。
他已經做好了燈籠。
五盞燈籠乖乖地漂浮在裴湮身前。
岑疏狂輕車熟路的進去處理屍體,忽然聽到裴湮清淺的詢問:
「我為什麼做燈籠?」
岑疏狂冷汗刷的一下流下來。
「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
裴湮哦了聲,「琉璃塔是何時所建?」
岑疏狂:「萬年前就有。」
他隻敢乖乖回答。
連一句「尊上怎麼突然問這些問題」都不敢問出口。
——這個時候,往往是裴湮心情最差的時候。
可今天好像有幾分不同。
雖然心情一如既往的不友好,一如既往的喜怒無常,但岑疏狂還是覺得不太一樣。
像是忘卻前塵。
但在憑本能生活一般。
沒有靈魂。
沒有情感支撐的靈魂那種不一樣。
他心想,自己真是在胡思亂想。
況且,殺這些雜碎又不需要什麼高修為,尊上捏死他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殺死他們能需要什麼情感支撐?
又不是有仇。
他們這種修為,都不配與尊上有仇恨。
岑疏狂這般想著。
將殿內那幾具完整的屍體處理好。
…
琉璃塔。
那五盞燈籠留在了第二層。
裴湮穿過層層疊疊的燈籠海洋,來到了頂層,看到了正中間那盞燈籠架,幽幽火光跳落到他眼中,將陰冷的猩紅眼眸染了暖色。
仿佛又聽到少女許願的嬌柔嗓音。
——「那我便許願,永遠與師父在一起。」
——「也祝師父事事如意。」
裴湮輕輕笑了聲。
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永遠。
這是一個很長久的詞。
許下承諾的時候輕而易舉,真正做到的又有幾個?
裴湮擦拭乾淨這個燈籠架,重新掛好,之後才閃身回到了茶樓。
來來回回大概半個時辰。
而鬱歲還沒回來。
他又嫌棄地看了眼桌子上的點心與茶水——都是茶樓裡的招牌。
試探性的嘗嘗。
果然很難吃。
不想等了。
*
鬱歲對這個劇情裡沒有的月華宮頗有幾分好奇,或者說,她對劇情裡沒有的東西都很好奇。
這意味著,劇情並不是完全依賴天道要求而進行的。
劇情之外的,都是變故。
鬱歲正要開開心心的與任吟一同進入了月華宮。
被人攔住了。
守在宮門口的是名女弟子,眉清目秀,頗有幾分溫婉,她歉意說:「一張請柬隻能讓一個人進去。」
鬱歲:「我可以變成動物。」
弟子大概是沒見如此無賴的人,愣了下才繼續說:「抱歉,動物也不可以。」
鬱歲認真思考,「首飾呢?」
弟子禮貌微笑:「也不可以。」
鬱歲微微嘆息。
「你們宮主這麼不熱情好客嗎?」
弟子橫眉冷對:「大膽!竟然敢這樣說我們宮主!」
鬱歲:「?」
天啊。
怎麼比顧西辭還要師控?
她又問:「如果想要獲得請柬,需要什麼資格嗎?」
弟子想了想說。
「有一個最簡單,需要你誠實回答幾個問題。」
鬱歲說好的。
弟子嚴格要求:「你要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
鬱歲心想,怎麼大家都喜歡用發誓測驗呢?
她無奈的舉起手,發誓,「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弟子滿意點頭。
她從儲物袋拿出一個小本子,翻開第一頁,認真問:「你有道侶嗎?」
弟子抖了抖書籍。
鬱歲明明白白的看到這本書的書名。
——《道侶是否變態測試》
鬱歲說:「如果我沒有道侶呢?」
弟子:「哦,那就沒有詢問的必要了。」
鬱歲冷靜說:「哦,那我有。」
弟子狐疑地盯著她。
任吟在旁邊幫忙說:「她真的有,她剛剛都發誓了,沒必要第一個問題就騙你們。」
弟子想想覺得也是。
於是她開始正式詢問,神色格外認真,就好像是剛剛啟蒙的孩子在認真讀書一樣。
「請問,你的道侶是否有試圖掌控過你的行蹤?具體表現是?」
鬱歲沉默兩秒,坦誠說,「有。」
接下來的話語頗有幾分羞澀。
「他讓我戴了子母鈴,可以追蹤到我的行蹤。」
頓了頓,鬱歲又補充說。
「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弟子古怪的看了她眼,在本子上寫了個「5」的數字,接著問:「他是否試圖限製你的人身自由?」
鬱歲微微蹙眉,「應該不算吧?」
「我們就是在密室度過了一段極為快樂的時光,稱不上限製人生自由吧?」
弟子用一種「這人怕是病入膏肓」的神色看著鬱歲,在本子上寫下「5」的數字,又翻了一頁。
「你是否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交心朋友?」
鬱歲思索片刻。
交心……
確實沒有。
她點點頭。
女弟子似是嘆了一口氣,「你可曾有反抗過他的要求?或者輕微的反駁?」
鬱歲:「沒有。」
她莫名其妙,「我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他的要求我當然都會同意,哪裡會反駁他?」
——她願意為那張臉奮鬥!
弟子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
眉頭越皺越近。
「最後一個問題。」
「他是否曾進入過你的靈府?」
鬱歲會回答這個問題,「是的。」
「我的靈府裡都是他的痕跡呢。」
任吟滿臉震驚的看向她。
她的表情與月華宮弟子的表情完全重合。
用一種「我從未見過如此愚蠢之人」的目光看著她。
鬱歲:「?」
「怎麼了嘛?」
她也不需要他們回答,「我可以進去了嗎?」
弟子說:「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鬱歲懷疑她在耍她:「剛剛那不最後一個嗎?」
弟子:「一般最後一個問題,大家回答的都是否,隻有你是『是』,所以便多了一個。」
鬱歲哦了聲,「你問吧。」
弟子:「你可曾有進入過他的靈府?」
鬱歲:「沒有啊。」
任吟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畢竟是劍尊,修為那麼高,看樣子也不可能是為情所困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人進去他的靈府呢?
這種充滿危險性的事情,劍尊怎麼可能會做呢?
正在這時。
「怎麼不進來呢?」
「宮主!」弟子眼神晶亮,充滿了活力,開心起來,她歡快地跑到宮主身邊,「這裡來了個一百二十分的女孩。」
「我看她年紀也不大。」她深深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個變態人渣,太慘了。」
鬱歲:「?」
變態人渣?
是在說她嗎?
宮主點了下弟子的額頭,「好了,不要隨便同情別人。」
弟子點點頭,哦了聲。
「我就是覺得,太不公平了。」
「你不知道,那女子竟然連靈府都讓人渣進來了,還在裡麵留下好多痕跡。」
鬱歲無語:「我能聽到。」
弟子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話。
宮主從裡麵出來。
眼神忽然一亮,「呦,妹妹,怎麼是你呢?」
鬱歲也開心起來。
「姐姐,好久不見!你都成一宮之主了!」
此人正是梨娘。
她捂住笑著說,「多虧了妹妹當初的提點。」
鬱歲:「?」
梨娘:「你告訴我,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姐姐才恍然大悟呢。」
鬱歲不知道她悟了什麼,不過也開心的恭喜。
梨娘笑著,笑著,忽然笑容就停頓了。
等等。
鬱歲的心上人,不是魔尊嗎?
好像還有個叫寧孤臨的小男孩?
鬱歲好奇說:「我能進去看看嗎?」
她特別想看看。
這個在後期與龍傲天相愛相殺,甚至被龍傲天感化,成為後宮一員的反派,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這種脫離劇情越多。
她越覺得心安。
梨娘笑了起來,「當然可以。」
「這位是妹妹的朋友吧,一起進來。」
任吟懵逼點頭說好。
這就是沒有朋友的人的世界嗎?
…
卻說裴湮。
又在茶樓等了好一會兒,實在無聊,索性便到了月華宮門口。
他琢磨不透的笑了聲。
居然連這點耐性都沒有?
真沒出息。
守宮的弟子見到他,禮貌說,「抱歉,女子場所,男子禁製入內。」
裴湮啊了聲,眼眸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他說:「好吧。」
似乎還有幾分委屈。
雖然不該以貌取人,但裴湮這般相貌,弟子難免生出幾分不忍。
不過她還是按照規定說。
「這裡有男士專區,專門等人的地方,你可以坐在這裡等等。」
裴湮道了謝。
坐下,言行舉止儼然像一副畫般。
他微微抬手。
瞥了眼皓腕上的鈴鐺,又垂下手。
金絲鈴鐺似乎發出了聲曖昧聲響。
仿佛能夠傳到鬱歲那邊一般。
守在宮門口的弟子看到了,瞳孔驟縮。
她和不遠處守著的弟子對視。
然後傳音入耳。
「鈴鐺!子母鈴!」
「超級變態大人渣啊!」
「他竟然還來盯梢,控製欲這麼強,好可怕。」
以裴湮的修為來講。
這般傳音入耳,與在他耳邊直接喊話沒什麼關係。
變態?
人渣?
他抬抬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