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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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走了,太陽落山,夜色慢慢吞沒了小院。

靜坐在門廊下的寧星阮起身,走進房間裡後打開所有的燈,然後躺在主臥的床上,鑽進被子裡,將另一隻枕頭抱在懷裡,收緊了手臂。

兩個月過去,曾經縈繞在這間房間裡的檀香氣味兒逐漸消散,如今已經無法從被子枕頭間嗅到熟悉的氣息了。

蜷縮成一團,寧星阮任由眼角的淚珠一滴一滴沾濕了枕頭,喉嚨裡發出沙啞的氣音,他連想大聲哭出來都做不到。

不知何時沉沉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他如同以往的每天一樣,在鬧鈴聲中機械地起床、洗漱、吃飯。

飯後他仍舊坐在門廊下,眯眼看著陽光一寸一寸填滿這棟宅子。

臨近中午時,院門被敲響,開門後,門外站著兩個人,穿著陳舊道袍,長須長發的老道長,和換了身道袍,拄著拐杖的小道士。

寧星阮垂眸,將人讓進了院子。

進來後,老道士沒說一句話,便先彎月要,朝寧星阮深深行了一禮。

寧星阮沒用動,隻是木然地看著他。

老道士微微搖頭嘆了口氣,席地坐在地上,抬頭笑著對他道:「雖不是初次見麵,但我想還是需要跟您自我介紹一下,貧道褚義,乃虞家道統第九十三代傳人。」

寧星阮聽到虞家二字,終於有了反應,他看著老道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些什麼。

老道士擺擺手:「您,我今天會一一向您解釋清楚。」

「您大概有些疑惑,為何作為虞家道統傳人,我卻姓褚不姓虞,這件事,卻與幾百年前的一位先祖有關。」

老道士輕輕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有些復雜,似遺憾似嘲諷,最終都化作了頹然。

虞氏也曾是玄門中頗具威名的一脈,直到傳到第六十四代傳人手中時,興盛到極致,由盛轉衰。當時恰逢亂世,亂世多生邪物,虞氏作為玄門中人,自是擔起重任,出門衛道。

然而氣運已盡,以往平坦的路忽然荊棘遍地,不過幾年時間,虞氏族人便死傷大半,族長當即決定封門隱退,卻阻止不了這一場毫無轉圜的餘地的衰落。

就在所有人都做好了全門覆滅的準備時,族長的兒媳婦懷胎十月,生了。

「玄門中有一種天縱奇才的命格,擁有這種命格的人,對道與術的理解速度與普通人是天上與地下的區別,這種命格被稱為天生道骨。」

九月份的天氣仍然有些炎熱,然而肩上披著陽光,寧星阮卻忽然覺得冷到了骨子裡,冷得他不由得全身微微顫抖。

老道士表情唏噓,深深嘆了口氣繼續道:「天生道骨,嘿,不知是福運還是詛咒,生了這道骨,是天生學道的材料,然而……」

然而血肉是做符畫咒的好材料,骨頭是煉製法器的好材料,連神魂,都是壓陣的好材料。

於是,那個嬰兒便被族長帶走,養在了一座專門為他而蓋的小祠堂裡。

天生道骨不僅道門中人喜歡,對邪物更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那座小祠堂卻可以隔絕他的氣息,以免被邪物給尋到。

可是,也許被邪物尋到會更好一點?說到這裡,老道士臉上浮出苦笑,那嬰兒就這樣被養在祠堂,一日日長大,他雖無人教導,卻因著天生道骨,和不知誰偷偷送給他的幾本書,照樣學了虞家大半的道術。

當他長到八歲,就開始被割肉放血,讓已經沒有後路的虞氏,暫時保住了最後的傳承。

然而當時的族長卻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他在虞氏最興盛的時候接手,卻眼睜睜看著它在自己手裡變成這樣,讓虞氏重新壯大成了他唯一的執念。

於是,八歲的孩子身上的傷痕一日日增加,被割走的血肉一次次增多,祠堂裡每一塊磚,每一條磚縫,都浸滿了那個孩子的鮮血。

可惜天命難違,血肉根本不夠拯救虞氏,族長於是走了極端,他要用這個孩子設下大陣,逆天改命,改的還是一族的命。

血肉,骨肉,靈魂,全都獻祭了便能再為虞氏續上一段命。

一切都準備就緒,那孩子被穿了琵琶骨,鎖在祠堂裡,祠堂外麵站著他的親爺爺,還有血脈相連的族人。

他們等著他流盡最後一滴血,就可以進去抽魂煉骨,度過此劫。

然而,他們卻算漏了,天生道骨被如此對待,又怎麼可能不生反骨,他就等這最後的時機,在他們自以為看到希望時,將這希望狠狠打碎在他們眼前。

「他親手剜下月匈口肋骨,親手劈了自己神魂,道法反噬之下,本還能苟延殘喘的虞氏,當即就覆滅了,虞氏一組除幾個老東西外,全都死絕了。」老道士嘿嘿笑了幾聲,語氣中帶著幸災樂禍。

「自此,虞氏滅了,但冥冥中天道卻又留了一線生機,便是我們這一支。我們祖上因無道學天賦被輕視而負氣自我驅逐,並因賭氣讓子隨妻姓避過一難。」

「當時的族長拖著最後一口氣找到我們這一脈的先祖,將虞氏所有典籍全都盡數相傳,並囑咐先祖自此再無虞氏。於是一代一代下來,我們一隻遵循子隨妻姓的傳統,百家姓氏不知用了多少,卻再沒用過虞這一字。」

寧星阮早已跌坐在椅子上,緊咬著牙齒,心中劇痛讓他做不出反應來,隻能怒視著二人,他知道這些事與眼前二人無關,甚至於他們先祖也扯不上牽連,然而卻仍憤怒到極致,想要將他們趕出這座宅子。

那些記載,寥寥數語,卻是落在虞夙身上的千萬刀,也是如今刺在他心頭的千萬刀。

眼前一陣陣發黑,寧星阮不得不微仰著頭大口呼吸,才能緩解幾乎讓他窒息的疼痛。

淚水爬滿了麵頰,他張著嘴,卻隻能擠出一聲淒厲卻微弱的喊叫。

小道士看著他這樣,滿臉焦急,不由得朝老道士叫了聲爺爺。

老道士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在寧星阮鼻下晃了幾下,辛辣的味道沖入鼻腔,月匈口處塞著的那口氣一點點散開,寧星阮才深呼吸著,慢慢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說起這些,不是故意讓您難受,而是好讓您知道,虞家,到底是欠了叔祖的,我們這一支能傳到現在,誰又能說,那場失敗的法事,是真的失敗了,還是也留了一線生機給我們?」老道士長嘆了口氣,「所以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幾百年前我們便欠了他,現在也到了該還的時候。」

「什麼,意思?」寧星阮費力從喉嚨中擠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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