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背後隱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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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露一個字就是她的死期?

裴沐動動嘴角。她剛才湧起不久的對大祭司的憐憫與關切,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這情緒表現在她臉上,便是眉眼舒展為平靜的模樣,笑容也重新變得懶散起來。

這種漫不經心的、遊離的神情,最能掩飾一個人眼中的真實情緒——比如冷漠。

是她想得太多,把扶桑部當成子燕部那樣的小部了。他們子燕部的每一個人都是家人,互相關心、互相照顧,但扶桑部大祭司……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威嚴的象征,更多代表了不可侵犯、不可違逆;比起一個人,他的確更像一尊冰冷無情的神像。

「是,大祭司大人說的是,屬下一定將嘴閉得嚴嚴實實。如果泄露一個字,就罰屬下受天雷懲戒、挫骨揚灰。」

裴沐略顯誇張地行了一禮。

大祭司仍舊冷冷地看著,如同沒有察覺到她的態度變化。也許他察覺了,但仍對此保持漠然。

裴沐抬頭說:「大祭司威加四方,萬人崇敬。是以……大祭司不必以虐殺罪人的方法來加固您的威信。」

她指的是剛剛被下令錘擊致死的逃兵。

青年坐在神木樹蔭中,輕輕眯起眼。他漠然道:「加固威信?真是可笑。」

「在大祭司眼中,屬下或許可笑。」裴沐不以為意,隻誠懇說道,「但逃兵固然該死,錘擊致死卻也暴虐太過。逃兵哪裡都該殺,可虐殺有些太過,容易讓其他族民膽寒。這不利於大祭司的名聲,也不利於扶桑部人心凝結。」

大祭司盯著她。他目光在微微地閃動,像冬日的星空緩慢旋轉。有一瞬間他好像想說什麼,但最終他按下了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波瀾。

「我已經下了命令。」大祭司闔上眼。他的神情也變得有點漫不經心起來,像是思緒飛到了別處。

裴沐顯出了幾分固執:「錘擊總是會最後執行,以威懾他人。大祭司現在更改命令還來得及。」

「裴沐。」

「在。」

「退下。」

她怔了怔,腦海中閃過方才哭聲淒厲的扶桑女子。

「大祭司……」

「我讓你退下!」大祭司猛地抬起目光!

他唇邊仍舊沾著一點血跡,嘴唇蒼白、臉色也蒼白,但他雙眸有銳意如電光,能撕裂最厚重的蒼穹。

「這是我的扶桑部,」他說,「還輪不到別人做主。」

裴沐沉默半晌。她心中一時是剛才淒涼的哭聲,一時是媯蟬、是子燕部其他人們的憧憬和笑臉。

最後,她終究是嘆了一口氣。

「遵大祭司令。」

她躬身行禮,安靜退去。

神木下的那個人已經重新閉上了雙眼。因為臉色蒼白,他的麵容也顯得格外乾淨,每一段線條都起伏恰到好處,像積雪的懸崖峭壁,美麗蒼涼,暗中又藏著能吞噬生命的嚴酷。

裴沐回過身,朝外走去,不再凝視他。

因而她也沒能看見,身後那道悄然投來的目光,以及那一絲隱約的怔忪與疲憊。

……

離開神木廳後,裴沐原本想下山,卻被青龍祭司捉住,說她身為副祭司,務必要多多了解星淵堂的事務、了解扶桑部的情況,才能多多為大祭司分憂,多多為扶桑部和全人類的興旺發達而做出貢獻。

誰想給大祭司分憂?這是「他的扶桑部」,他一個人累死得了。裴沐暗暗抱怨。

可裴沐性格能屈能伸,應付得了剛猛的敵人,也對付得了虛偽的笑臉,卻唯獨對刻板的認真無可奈何。

於是,她隻能跟著青龍祭司,耐下性子,聽他神情嚴肅地念念叨叨,還要不時點頭並變換神情,不斷回答:

「果真?」

「原來如此!」

「真是了不起!」

「我定然不會辜負大祭司期望。」

至於星淵堂中那一堆堆的祭司姓氏名字……唉,有需要的時候再重新認識,也不遲。

等裴沐好不容易,總算等到青龍祭司結束嘮叨、揮手放行,竟然已接近日落時分。她回到神木廳,在大祭司毫無人氣的注視下,板著臉梳理好神木的力量,就立即告退。

大祭司沒有阻攔,隻閉目「嗯」了一聲。

裴沐飛快跑到星淵堂外。

她站在冬季略顯蕭瑟的山頭,望望已經快要消失的瑰麗晚霞,再扌莫扌莫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一想自己領到的那點可憐巴巴的糜子、肉乾……

她決定,還是回子燕部用晚餐更好。

此時,星淵堂中大部分祭司已經下山回家,與妻兒一起享用晚餐。星淵堂的規矩是六日一下山,今天正好是祭司們下山與家人團聚的日子。

隨便哪一個扶桑祭司,都比裴沐領到的用度更多。所謂祭司,原本就是部落中享有特權最多的存在。

誰能想到堂堂大祭司……

裴沐搖搖頭,製止了自己心中泛起的好奇和敬佩。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贊成大祭司今天的做法。

這樣唯我獨尊、冷漠殘酷的性格,無論有再多讓人憐惜的細節,都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帶著這樣的想法,裴沐召喚清風,轉瞬下了山。

子燕部的棲居地靠近烈山,是以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當她溜到媯蟬的木屋附近時,正好聽見一聲兵刃相碰的脆響,還見到一簇精鐵撞出的火花。

「好——痛快!」

媯蟬哈哈大笑,臉上滿是快活的光。她手裡拿著一柄嶄新的木槍,槍頭是寒光閃閃的精鐵製成,係著她喜歡的彩色絨羽,很是威風好看。

和她交手的是一名身姿挺拔的陌生青年。裴沐不認識他,卻覺得眼熟,尤其是那身一看就很昂貴、很稀罕的鐵質鎧甲。

她想了想,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今天早上,她在水鏡中看見的扶桑軍隊首領?他當時還通過水鏡向大祭司請示,而後砍下了戰俘的頭顱。

這個人的名字,她記得是叫……

「子燕首領本領高強,我很佩服!」青年手持長劍,也在大笑,注視媯蟬的眼神格外明亮,「今日就到這裡為止,改天有空,姚森還想和子燕首領再分高下!」

「叫那麼疏遠乾什麼?叫我媯蟬就好!我也直接叫你姚森,不叫你扶桑首領。」媯蟬豪爽地一擺手,扭頭才見到裴沐,立時更是喜笑顏開,「阿沐,你總算回來了!」

「副祭司?」名叫姚森的青年立即看來,神色端正不少。在殘留的天光和熊熊燃燒的火光下,這張年輕的麵容英俊又開朗,帶著一股正氣,叫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他自我介紹道:「我是姚森,扶桑部的首領。」

裴沐略吃了一驚。雖然同樣是部落首領,但扶桑首領和子燕首領的分量可不一樣,就像她這個子燕祭司和扶桑大祭司也不可相提並論。

她莫名看向好友,用目光詢問:你什麼時候和扶桑首領關係這麼好?

媯蟬接收到她的目光,立即大大咧咧地一拍月匈脯:「阿沐勿要擔心,姚森是好人,專程來給我們送鐵劍,身手也好得很!」

扶桑首領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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