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皇帝的人(1 / 2)
薑月章的手貼在她月要側, 不斷細微地調整角度,但指腹始終按在她肌膚上。
裴沐問:「好了嗎?」
他說:「沒有。」
一身及膝連衣裙的皇帝陛下,懷疑地挑高了眉毛,反手按在他手背上。
「皇叔, 你還要弄多久?」
她似笑非笑。
攝政王頓了頓, 聲音克製:「別動, 假體要掉了。」
雖然裴沐帶來了易/容麵具,為了更好地偽裝, 攝政王還是拿出了更多工具,修飾並調整兩人的身形。
從剛才到現在,他就一直在幫裴沐偽裝。
小皇帝哼了一聲:「你真的不是故意在調戲朕?」
他手指微緊, 掐住她的月要。接著,他乾脆從背後將她環住, 低頭貼在她頸側, 又輕輕一口勿。
他柔軟的碎發、灼熱的呼吸, 還有鼻尖與嘴唇的觸感, 全都清晰地傳遞過來。
「皇叔不光想調戲你,還想做些更過分的事。」
攝政王的手開始不規矩了,聲音卻還是那麼清冷克製, 隻微微帶一絲/誘惑的笑意:「你給不給?不如我們先弄一回, 再出門?」
小皇帝假笑了一下, 而後毫不留情地往後一個肘擊!
攝政王「嘶」了一聲,不得不退開一點。
隻見她驕傲地睨來一眼,趾高氣揚道:「朕說過了, 朕給你才是你的,現在放規矩些。」
他盯著她優美的輪廓,喉頭滾動幾下, 眸光炙熱。
但旋即,攝政王落下眼簾,似乎委屈而沮喪。
「好,我規矩些。」他嘆了口氣,靠上前來,果真就規規矩矩給她裝扮起來,「佘家那傻小子能追著你剖白,你連打他都舍不得用力,對我就總是凶巴巴的。」
裴沐愣了愣,狐疑地盯著他。
然而,攝政王本身就絕少流露情感波動,便是委屈,也隻是熟悉的人才看得出一點端倪。
裴沐盯他片刻,又見他動作輕柔體貼,而抱怨也不過一兩句,連低落都是藏起來的,似是無意真情流露。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對他好一點。
「佘源算什麼,我根本不放在眼中。」她耐心地解釋,「要不是你提他,我都快將這人忘了。」
攝政王最後綁完一圈,又開始給自己偽裝。他略垂著頭,額前碎發擋住了視線,隻顯得鼻梁很高,像孤絕的山脊。
「但他追你到了西山去,你不怕他發現什麼?」他淡淡問,「還是你已經將他也收服了?」
裴沐頗感有趣地看著他。
「薑月章,」她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等他回答,她自己扌莫了扌莫下巴,興致勃勃道:「有吃醋,但是又不止吃醋。我可以告訴你,我早就讓修士同盟那頭將佘源召過去,他不可能靠近我在西山的替身。」
「你難道猜不到?不,你猜得到,但你就是故意要跟我演這麼一出。」
她已經完全脫離了皇帝的角色,笑眯眯地繞著他走了一圈:「怎麼,想讓我更多關心你、對你更好?直說嘛。」
薑月章被她盯著,還是很鎮定地做著自己的事,隻有餘光悄悄追隨著她。
他不否認,卻也不承認,隻微微嘆了口氣:「隨你怎麼想了。」
像是個無可奈何的、年長而溫柔的情人。
裴沐哼哼兩聲,抬手戳了戳他的肚子。
經過偽裝,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挺拔俊美的攝政王,而是一個普通的、麵目普通的男人,還有點小肚腩。
裴沐宣布:「我不喜歡有小肚腩的男人。」
攝政王撩了撩眼皮。
忽然,他也抬手一戳她的月要,冷靜道:「而我,無論你有沒有小肚子,我都會愛你。」
不錯,偽裝後的裴沐,看著也是一個有點肉嘟嘟的、可愛的普通女孩子。
她繃了一會兒,克製不住地笑出聲。
「很好!」她蹦上去,摟住他的脖子,莊嚴地親了他一口,「薑月章,這是對你的甜言蜜語的獎勵。」
攝政王接住她,趁機口勿過去,讓這個輕盈的親口勿變得旖旎而繾綣。
「……獎勵?」他低笑著,重又口勿了口勿她,「那我一定記著,時刻都多說一些。」
停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阿沐,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等眼下的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裴沐的呼吸停了一停。
她抬手扌莫了扌莫他的頭發,第一次溫柔起來:「等你知道一切之後,再來做決定吧。」
……
四月下旬的傍晚,晝光綿長、熱浪如醉,天幕已有群星,整個世界卻還朧著朦朧的天光。
永康城裡多有繁花,街道上大多是些普通的杜鵑花、石榴花,富戶的院子裡,則有玫瑰、月季探出頭,還有些很香的白色梔子花。
有錢有閒、不必工作的老爺、夫人,還有公子小姐們,吃過了豐盛的晚飯,穿著柔軟舒適、色彩鮮亮的華衣,正優哉遊哉地在街上散步。
還有人拎了珍惜的寶貝鳥兒,得意地向周圍人炫耀。
鬥鳥,這是最近的新潮流。
一片安樂祥和的富貴景象之中,卻突然駛來一陣疾風!
——「讓一讓嘍!」
還伴隨「叮鈴鈴」的響聲。
——呱呱呱!
籠子裡的鳥兒驚得尖聲叫起來。
街上的人們也被疾風吹得衣擺翩飛、冠帽歪斜,發出高高低低的驚呼。
卻見一輛模樣古怪的機械,飛快地躥了過去,一路向前飛馳。
那是一種兩個輪子的金屬機器,一個青年正奮力蹬著兩個踏板,令輪子轉動得像傳說中的風火輪;女孩兒坐在後座上,摟著青年的月要,大笑沖他們揮手。
——「不好意思,得罪啦!」
她那麼哈哈大笑的樣子,可半點不像真的抱歉。
街上花瓣紛飛,晚香濃鬱;街燈亮起,一盞一盞接連到遠方;天邊青山如屏,又像沉默的巨人。
富貴閒人們憤憤地看著那遠去的二輪「怪獸」,不禁議論紛紛。
「那是什麼?」
「是自行車吧。」
「什麼是自行車?」
「你不知道?是修士同盟做出來的玩意兒,不需要靈石,就這麼一蹬——就能走。」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前兩年皇帝陛下出資,搞了個什麼……租車行?全是出租這個東西。」
「就是那個,很便宜,都是窮人在用。」
人們撇撇嘴。
剛才那自行車上的青年男女,樣貌普通、說話做事沒半點禮數,穿的衣服也很廉價,顯然都是窮酸的貧民。
有人憤怒地評價:「這些窮人,真是沒有教養,仗著陛下的恩德,竟敢擅自來我們這裡放肆!」
旁人涼涼道:「唉,也是我們心善。換成那些帶了家丁的,人家修為高明、武技高超,一巴掌過去,哪還有他們放肆的餘地?」
話雖如此,但這裡的人們都清楚,真正能讓厲害修士隨身服侍的,無一不是頂尖權貴。他們這些人,雖然稱得上有錢,但還沒有錢到豢養修士的地步。
人們便沉默了一會兒。
有人酸溜溜道:「就該叫國會通過法案,實行貧富隔離,叫這些窮人再也不敢隨意侵犯我們的地方。」
眾人紛紛贊同起來。
……
裴沐回過頭。
她的裙擺也在風裡恣意飛著,像笑聲的點綴。
她剛剛笑得太厲害,這會兒停下來,就覺得嗓子有點發啞。
但她還是得意洋洋地和騎車人炫耀:「你看到他們的表情沒?笑死我了,太好玩了!哼哼,還想什麼貧富隔離?做他們的春秋大夢,我就要氣死他們——氣死他們!」
她突然高舉雙手,歡呼一句。
攝政王趕緊斥道:「抓緊我,一會兒摔下去怎麼辦?」
裴沐嘿嘿笑了一聲,決定不計較攝政王的失禮,隻笑嘻嘻地重新抱緊他:「我要是摔了,你肯定能及時把我撈回來。不然……」
「不然怎麼樣?」他回了一下頭,眼睛像夜色裡的星星,笑意就是垂落的星光。
裴沐努力板起臉,虎聲虎氣:「不然就治你大不敬,拉下去,午門斬首!」
「大不敬……哦,這可真嚴重。既然無論如何都要掉腦袋……」
攝政王看著前方,忽然更加快了蹬車輪的速度。
「——那就更不敬一些試試!」
自行車顛簸了一下,突然往下墜落。
不——不是墜落,是一段很長的坡道!
兩人帶著自行車的重量,飛快地往下方滑去;速度越來越快,兩旁的燈光都被拉成了線條似的流光。
他聲音裡的笑意也像被拉長,從克製的、淺淡的,變得振奮而意氣風發,宛如重回少年時。
少年時?裴沐貼在他背上,用他給自己擋風,又努力回憶了一下:薑月章少年的時候,有過這麼輕狂的時候嗎?
好像沒有。他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成熟穩重;冷冰冰一張臉,藏著無數深沉的小心思。
「餵,薑月章。」
她的聲音也像兩邊的流光,被拉扯得細長。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其實沒指望他聽見,因為她隻是用一種很普通的語氣、不高不低的聲音,問出這句話。
如果一個人真心想讓另一個人聽見她說的內容,她應該說得更堅定有力一些。
但是,他聽見了。